《祈祷黎明》江亭雨

9、【九·出风头】

　　越是起到维护边境安宁的将领往往也是会拥有盲目的出风头的举动，就像是孔雀求偶时会开屏一样，不过他们的对象往往是自己麾下的兵。
　　——Zoe·Lanloster

　　说句实话，佐伊再看见卡修斯头也不回地冲到前面去的时候，连同着他身后的[尼德霍格]蛇影，佐伊只感觉像是看见了孔雀，只是那开屏的姿势着实有些难看。如果说开屏是为了显露自己最英勇的一面，那么卡修斯已经很成功的把十字星军的气势调动起来了。
　　看着自己的将领在前面灭虫，基本上所有的士兵都在同一时刻打了鸡血一样，拿着手中的武器跟着冲了进去。有热血的气势是好事，至少这股气势活生生的逼住了虫潮的更进一步。
　　当然这是暂时的，任何能让人兴奋的药都会有副作用，那么只是简单的精神刺激自然也不会维持太久，比起铺天盖地的虫子，很显然人的体力是最大的消耗品，精神刺激不是最长久的事情，就算是拥有[尼德霍格]的卡修斯妄图依靠克斯格武器来作为先锋拦截虫潮，也终究会力竭而亡。
　　“死的有点太难看了吧？”佐伊轻轻叹口气，要是卡修斯因为这件事死了，对佐伊来说难免也会有些不利。
　　对于一个失明的人来说，给他三天的光明，之后再让他回归黑暗这反而是一种最残酷的惩罚。没有人能够信誓旦旦的说，给我三天光明我就能把我所有的愿望全部实现，三天时间一到，没做完的事就会埋入心底成为新一轮的怨恨。
　　卡修斯刚刚把他从水牢里拉出来，佐伊还不想那么快的回去，他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完成，而卡修斯不过是他的第一个跳板，要是连这个机会都把握不住了，那么他活着还能等多久。
　　几乎是瞬间，虫潮遭到最致命的轰炸，轰炸来的有点突然，以至于虫人双方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卡修斯的巨蛇刚刚落下斩杀一片虫子就听见了声音，他很熟悉这种声音，这是前线特配的长筒炮，模拟了坦克前端炮口的模型，便于远程抛物线形的降落轰炸，而他的十字星军中最会轰炸的部队却从刚刚开始变得秩序井然。
　　卡修斯回头，看着营地高台上的人影，距离太远看不清面部和服装，但他确定那是佐伊，而炮队则现在听着他的指挥。
　　“四号口，注意你十一点钟方向，看见那个被蜈蚣圈围在中间的蜈蚣了吗？很好，打它左边第一只，那是蜈蚣王。”佐伊抬手扶了扶耳上挂着的耳麦下达命令，印在他眼中的蜈蚣在头顶上有一缕不易察觉的绒毛冠。
　　炮击手的视力达不到那么远但至少是能看见蜈蚣圈和里面的蜈蚣数的，虽然他本人也不知道佐伊是怎么知道那就是蜈蚣王的，不过好歹是指挥官，总共是会有他自己的方法。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在指令下达的同时长筒炮便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精准的炸在蜈蚣群身上。

　　“二号，三点距离，三角群最前面的爆炸蚂蚁，轰它。”
　　“八号，仰角弧度七十五度，轰，有蝶”
　　“五号，破刃卡修斯旁边的鼠妇，对半切的角度收拾好。”
　　“一号......”

　　卡修斯余光瞥了眼炮弹轰炸的地方，虽然不知道轰炸的点有什么区别，但明显的能够发现，虫群开始混乱，而混乱中的虫群也逐渐丧失攻击力，单是寻找头领就已经够他们绞尽脑汁了。
　　空气中突然弥漫一种恶臭，远处黑压压的虫群已经可以看见，人群中不少兵也已经看见这一幕，随之脱口骂出的都是些粗鄙的话。卡修斯手中长剑一挥，巨蛇蛇影就从剑上脱落转而摆尾扑向虫群，巨蛇像是有着自主意识一般，卡修斯剑所指的方向，巨蛇也会迅速过去攻击，单单这样看着巨蛇的杀伤力反倒比剑本身的杀伤力较大。
　　佐伊已经停止进一步的下令，他的视野停留在东边黑压压的虫潮上，但仍是忘不了转回视线看一眼这边的主战场，[尼德霍格]的风头出的有些大，佐伊多少已经推断出那蛇影就是长剑的剑气，只是他不能确定东边过来的虫潮是否是在静观其变。
　　“佐伊指挥官，您在看什么呢。”有胆大一点的队员已经出声询问，在他们的视野范围内也看见了虫群，只是佐伊没有任何的命令，他们也不敢做什么动作。
　　“闻到了吗？”佐伊突然询问，这让刚刚发声的士兵有些措手不及。随即他就知道佐伊的话里是什么意思了。
　　空气中的恶臭不是虫子散发出来的臭味，久经沙场的士兵们都知道这个气味是什么，没有人会忘记尸体腐烂产生的臭味，而这个臭味他们在丧尸身上闻了不下百次。
　　尸臭，这个气味还不同于普通的尸臭，佐伊清楚的记得自己所杀的“阿修亚”身上就是这样的味道。这是不同于普通丧尸的尸臭，反而在臭味中隐藏一股刺鼻的味道。但这个味道太浓了，连普通人都能闻得到，就不再是替换人的这种情况，而尸臭是和虫族一块过来的，这很容易让佐伊想到另一种方面，控制。
　　控制，用这种气味控制虫族的情况算是佐伊第一次遇见，简单搜索一下记忆中的克斯格武器，也不存在这种类型的能力，那么是谁用这种手法控制了虫族，又是为什么把虫族调转在齐勒这个位置。
　　人群中有人高声呼喊卡修斯的名字，佐伊的视线也同时转了过去，虫潮退了。失去章法的虫潮在恶臭蔓延的同时瞬间变得整齐，残存虫族迅速收拢朝后方撤退，而卡修斯也在同一时间发回指令要求远程轰击试探，炮火的硝烟阻隔部分视野，佐伊别过头去看着另一侧的虫潮却发现它们也在撤离。
　　虫潮自主撤退的事情在历史上是没有发生过的，佐伊再一次怀疑那股臭味是控制虫潮的，换做以前的虫潮，那是虫族自发的，而这次的虫潮却是人为的。虫潮来势凶猛，却有点像是在针对齐勒一般。
　　“瘟神。”佐伊不由得轻笑一声，这算是给自己的自嘲，齐勒位于格尔赛安全区，虽然是驻守边境的地方，但总归还算安稳。他佐伊一来就爆发虫潮不说还损失部分兵力，佐伊突然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就像是有人在背后给了一根长线，才刚刚放出就被人一把抓住，随时随地都能再拖回深渊。
　　恶臭消失了，虫潮也退了，军团内部成员明显的都松了一口气，单是听着幸存的人相互炫耀自己先前的战绩，就给人一种莫名的放松情绪。佐伊眺望着战场上的尸体，看着不多却也已有百人，卡修斯的部下算是很熟悉这些工作了，正把尸体挨个搬运然后焚烧。
　　“佐伊指挥官。”伊拉赶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这个女人的额头上已经滑下汗水，脸上有着明显担忧的神色，她也只是礼貌性的唤了一声佐伊的名字后就把视线投到前线战场上。
　　“有烟吗？”佐伊转头看着身边擦肩而过的小兵突然开口，那小兵微微一愣反倒结结巴巴的应了一声取了一包廉价的烟出来。
　　佐伊到也不嫌弃，直接取了一根出来叼在嘴上，由着小兵顺便给他点了火，随即摆了摆手寻了个安静点的地方自己一个人抽烟。
　　伊拉赶到卡修斯身边的时候正看着卡修斯擦拭[尼德霍格]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的轻松感在里面，见到伊拉赶过来之后也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对着伊拉点了点头随后将克斯格武器收回，看着远处长叹一口气。
　　“卡修斯少将，伤亡……惨重吗？”伊拉虽然没有参与这边的主战斗，不过好歹看着齐勒的战局结束心里也有一块石头落地，只是看着自家上司这模样自然而然的担心着是不是损失惨重。
　　“你说，佐伊有没有看见我的风姿呢？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伊拉听着卡修斯的这番话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瞬间碎成渣渣，又一次感叹上司不务正业起来，脸皮厚的天下无敌，要不是冲着这张脸好看，恐怕她以下犯上的次数不会少到哪去。
　　“损失不算多，清点一下，伤者比死者多，虫潮来了，不过折了近百人，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卡修斯总是会在下一刻回归正经，他倒也不是个彻底的花花公子，就是嘴上总喜欢撩那么几下，把妹功夫没学到，倒是徒有一身尬撩的本事。
　　“对了，你看看你身上的血污，基本上把衣服染了个遍，赶快回去洗一下，免得顶着个恶臭，对姑娘家的形象有点残损。”卡修斯转身拍了拍伊拉的肩膀，顺便示意伊拉看看自己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血污，只是尚未等到伊拉回应什么，卡修斯就自己先回去了。
　　残局收拾完毕天色已经暗了不少，晚饭的时间席上始终空了一个位置，没有人去问那个被卡修斯带回来的指挥官跑到哪去了，只是看着卡修斯臭着一张脸吃完晚饭的全过程。之后的几天一直都比较安稳，只是饭席上的座位一直空着，这难免就让十字星军的人陷入另一种思考。
　　人一旦陷入安宁，胡思乱想的东西就很容易说出去，而听的人多了，就有了谣言。就像十字星军团的人，安定了几天就开始有谣言了。
　　有的人说，指挥官不在饭席上出场是因为被帝国又调回去了，因为能力评估不足。又有的人说，指挥官不在是因为指挥官有点扎眼，抢了卡修斯少将的风头，被卡修斯少将秘密关押教育。还有的人说，指挥官是死了，据说是被帝国调回去的途中遇到刺客刺杀死亡了。
　　然而作为当事者的佐伊却是失踪了，失踪了三天，最后被卡修斯在废墟中找到，找到时佐伊的身边已经堆了一圈廉价烟蒂和几盒空了的烟盒。
　　“我从来不知道你还会抽烟？”卡修斯坐在佐伊的身边，看着这个在废墟里靠烟解饿呆了三天的人。
　　“你又不是我，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佐伊缓缓吐出一口烟，将手上才抽没几口的廉价香烟暗灭在身侧。
　　“是没什么关系，但是廉价的香烟会更损害你的身体，如果你想抽，我可以给你电子烟，这种东西一般都是用来增加自身人格魅力的，而且对身体的损害还小……”卡修斯就像是打开话匣子一样在佐伊身边喋喋不休，而正因为如此他也得到了佐伊歪着头看白痴一样的眼神。
　　“卡修斯·伊兰迪尔，你可以不必打着爱慕什么的旗号在我面前像个小丑一样蹦跶。我想看看你不犯欠的模样，也许，这得等到你彻底对我放下戒心吧？不过话说回来，你招了个瘟神，就不害怕吗？”
　　卡修斯在听见这句话的同时陷入了沉默，在他沉默的同时佐伊也没有看着他，而打破僵局的却是卡修斯另一句发问。
　　“佐伊，你比我想的还有很多秘密，我能问一下吗，你的眼睛耳朵和嗅觉，能有多灵敏？”
　　出乎意料的是佐伊几乎没有任何负担的回答这个疑问，就好像这种事情本来就不该是秘密一般。
　　“千米之蚁，可观触须。千米蝴蝶，可听振翅。千米海棠，可闻其香。杯水颗盐，知其成分。长刀断手，方知疼痛。就这些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卡修斯对上佐伊的眼神，突然感觉到没由来的挫败感，同时他也在好奇这样异于常人的情况究竟为何会发生在佐伊的身上，他本想继续询问却又深深控制住了自己，出于一种本能的直觉，他觉得不该问出来。
　　“没什么下问的了，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太出风头了，把我的存在感都给刷没了，本来是想让他们看看他们的主将是多么厉害的人物，结果反而被你那几下轰炸把风头抢没了，现在再看看你这逆天的存在，算我自认倒霉。”
　　卡修斯摆摆手从废墟上站起来，顺手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抬起手腕在调了调通讯器把全息屏转在佐伊面前，屏幕内亚塞中将黑着一张脸冷冷的看着佐伊，口中的腔调却是带着一丝敌意。
　　“佐伊·兰洛斯特，四日内来格尔赛见我，有些事情，我需要和你当面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