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与辉》叶曦酱

33、壬生浪士组16

　　百奈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了解了土方为什么让自己留在芹泽院子里，守着他。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来的这么快，或许他甚至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阿梅，你真的不走吗？”百奈知道自己的规劝是没有用的，但还是吐出着这无力的词句，但阿梅没有回话，只是看着庭院里的天空。百奈沿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这片天灰蒙蒙的，从几天前起天气就变得非常闷热，现在看这个天气，今天应该是要下雨了。

　　花柳街繁灯似锦，人流如织，整条街都腾跃着一片盛世平和的调子。今天新选组的高层们也在此齐聚，为首的是芹泽近藤一众，其他人则分散的坐在下座。
　　“芹泽桑上次庆功宴没能来成，今天一并补上。”土方举起酒杯，向着芹泽的方向敬酒。
　　“今天的主角可不是我，”芹泽笑着举起了酒杯回应土方，“今天的主角是在座的各位啊。”说罢他便一杯酒下肚，发出酣畅淋漓的笑声，“来，我们一同痛饮！”
　　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队士们纷纷举杯，畅饮开怀。
　　斋藤总司这边一个饮酒，一个吃菜，到还算安静。永仓他们三人那边可就很是吵闹了，一会儿是永仓抢了平助的菜，一会儿是平助偷换了原田的酒，三人闹成一团。只是今天虽说是干部们聚会，但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试卫馆出身的，所以倒不像什么组织庆功，更像自家兄弟喝酒。
　　酒宴才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芹泽就已经是一副完全醉倒了的样子，面色通红，甚至连眼神都有些迷离了，他这副模样也多亏了土方山南他们在一旁不停地劝酒，不然不至于这宴才至一半就如此狼狈。
　　“哈，”芹泽出了一口气，“看来我得先行退场了。”说着就支起了身子，向门口走去。与他同时，土方也站起身来，“我也一同吧。”芹泽看了看他，却意外的没有拒绝，只是点了点头，让土方跟在后面。
　　这个时候总司也站了起来，但是却没有像平时一样拦着土方不让走，非要灌醉他，“我也一起回去。”总司才说完，平助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也已经吃饱了，你们继续吧。”
　　四人就这样在众人的注目下退了场，一时间场面有些冷了下来。但很快又在艺妓的琴声中，恢复了热闹。

　　土方他们跟芹泽同路到了屯所，又在屯所门口告别，他们回房间，而芹泽则是去他自己的院子。
　　等到芹泽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了黑夜中，三个人又从他们原本的方向折返回来，向着芹泽院子的方向走去。
　　芹泽回到了院子里，将百奈和阿梅叫到了跟前，他看上去很严肃，面上的醉色完全不影响那鹰般的眼神，“走吧。”他看着阿梅，“离开这里。”不知道百奈是不是误会了，他说这话就像早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未来一般。
　　“妾生不走。”阿梅笑了，这个女人是那么柔弱，又那么坚强，像是准备好了面对一切一样。
　　“傻女人。”芹泽最后还是妥协了，百奈却已经不再感到惊讶，只是默默的退下了。
　　他就呆在芹泽的房前，等到里面彻底安静下来，其实就算他们一直没安静下来，这次的计划也已经无法回头了。百奈走到门前，拉开了门闩，将土方他们放了进来。
　　随着这些人踏入这里，随着土方破开了芹泽的房门，百奈突然觉得脸上有些湿湿的，抹了一把，才发现是雨水。
　　他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着这灰暗的天色，雨，开始下了。

　　“外面看上去马上就要下雨了啊，”永仓张望着，看着窗外的天色，“我们回去吧，在下雨之前。”说着就张罗着要大家回去了。
　　“不行。”一直没有说话的斋藤出声了。永仓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却只见他有些冷硬的说着，“宴会还没结束。”斋藤放下了手中的酒盏，“谁都不能离开这里。”
　　“斋藤，你这是什么意思？”永仓看着斋藤，察觉了今天这件事有些不对劲，想起来今天土方他们古怪的举动，略微思忖了一下问道，“你们是不是策划了什么？”他又看了一眼芹泽原本的位置，“你们要杀了那个人？为什么？”
　　永仓环视四周，看着周围的一片沉默的人们，像是才反应过来，“你们都知道？为什么瞒着我？”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提着刀就离开了会场。
　　“新八！”斋藤站起身来，“你要去干什么？”但永仓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呼喊，一味的冲下楼去，斋藤示意其他人呆在原地不要动，就追了上去。
　　雨就这么突然的落了下来，打湿了两人的衣衫，却不见拖慢他们的脚步，永仓在前面急行，斋藤在他后面追赶，终于在一条小巷的拐角，斋藤反超了他，挡在他的身前。
　　“这是会津颁布下来的任务，新八。”斋藤站在他面前，不准备让开半步。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永仓手握上刀柄，“我不会阻拦的，我们不是伙伴吗？”他的声音里蕴含着怒气，“难道就因为，我是那个人的同门吗？”
　　“回去吧。”斋藤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
　　永仓见他这样，抽出了随身的佩刀，“如果我今天一定要去呢？”
　　“那就。”斋藤话还没说完，就抽刀出鞘，一道银光向永仓袭去，永仓没想过斋藤会真的对自己动手，一下子避之不及，被击倒在地。

　　土方他们冲进房内，看到的却是站在那里的芹泽，闪着银光的剑刃，和已经死去的女人。芹泽将剑从女人体内抽出，对着他们笑了笑，“来了啊。”
　　土方万万没想到迎接他的会是这样一幕，但愤怒显然大于惊讶，他当时便抽了刀，箭步上前，剑刃直劈向芹泽。芹泽抬刀抵挡，土方的冲力只让他微微后退了一步。就见他笑着看土方，“怎么了？新选组的领导者，就只有这点力量吗？”
　　芹泽手臂用力，土方被剑刃震得倒退两步，等他站直了，芹泽的到已经向他袭来。“喂喂，这样下去别说杀我了，你都要被我杀掉了哦。”土方接下了芹泽这一击，咬牙切齿像是爆发出了全身的力量，“谁说我会被你这种禽兽杀掉啊！”土方震开了芹泽，在他踉跄后退之时前冲攻击。
　　芹泽举刀反击，没想到土方本就瞄准他的手腕，一下子正中他的下怀。酸麻感沿着被击中的刀刃扩散至整条手臂，芹泽感觉自己的手臂被甩开了。眼前土方迅速收刀，银刃向自己袭来。伴随着肌肤被撕裂的痛苦，刀刃破开了他的身体。土方咬了咬牙，手中的剑在往前送了几分，就彻底的贯穿了芹泽的胸膛。
　　芹泽看着握着刀的土方，看着自己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还有他咬牙切齿的表情，露出了笑容，“做的很好。”
　　土方不知道那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回过神来那人已无力的倒在了地上，鲜血沿着伤口流淌。土方没有再去管这么多，只是回身走进雨里。
　　“任务结束了。”

　　永仓躺在雨水里，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斋藤，腹部还在作痛，“为什么要用刀背？”虽然刀背击中腹部带来的钝痛已经在逐渐侵蚀他的意识，但他还是要问。
　　“我不想杀你。”斋藤说了一个等于没说的答案。
　　“哈，我就是讨厌你这一点。”永仓喘着气，“总是这么自作主张，这次也是，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不，”斋藤蹲下身扶起了永仓，准备将他抬回屯所，“不让你参加这次的活动，只是为了我们以后还能共事。”

　　百奈看着土方他们走了才从房梁上跳下来，原本按计划他是应该等土方来了就回屯所的，但是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他落在芹泽的身旁，看着他的生命逐渐流逝，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体会，一个人类的死亡。
　　“何必呢？”他是知道最多的人，他看着芹泽和土方打斗，他就明白了，芹泽那些奇奇怪怪，神经病一样的行为。但是他不理解，这看上去只是人类之间无意义的自我牺牲。擅自的作出决定，结局却要别人背负，这难道不是另一种自私吗？芹泽也是，阿梅也是。
　　“你是天生的鬼啊，你当然不明白。”芹泽两眼已经失去了光亮，但还是能感受到自己身边有人的存在，“这就是人。”
　　“天生的鬼？”百奈有些在意，但他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芹泽已经合上了他的双眼。
　　百奈站起来，就要往雨幕里走去，但走了几步，又还是回头，凝望着那具尸体，想要得出些什么答案，但最终还是无果。
　　百奈回过头，就看见一个人站在雨中，撑开了伞，似乎在招呼他过去。斋藤浑身都湿透了，发丝也在往下滴着水。百奈整理了一下情绪，冲他露出那一如往常的笑容，想问他怎么来了，还想取笑他怎么拿着伞整个人都这么湿。但他没有说出来，只是走下了台阶，对上那一双沾了雨水的清冷眸子，什么话都没有说，甚至连笑容也变得淡薄了。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