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浪》万也

3、强者生存（1）

　　顾一宁回到位置上，满地的木屑已经被收拾干净，桌面摊着一张海报，边上还贴着一块胶布。许俞如趴在桌上，嘴里咬着一卷胶布。见到她回来，直起身子，将胶布拿起来扔给后面的方进。

　　“许俞如，你恶不恶心，都是口水！”
　　“你闭嘴！都怪你拉着我去放什么风！”
　　方进立刻噤声，拿起笔将胶布戳开，排成一行粘在自己的桌沿上。

　　“一宁你怎么了？”许俞如掀开胶布贴在海报上，小心翼翼地问道。
　　“就知道吼我。”方进抽出数学书，挡在脸上嘟囔一句。
　　这个世界上，天大的事都能被遮掩住，再不行就闭上眼睛。
　　顾一宁心里一暖，接过她手里的胶布黏住右下角的褶皱，说道：“没事。刚好讹你一张海报，不吃亏。”

　　“我上次还逃课去看徐向天篮球赛，就冲这事我宣布脱粉！彻底脱粉！又不是美术生，搞什么行为艺术！”许俞如话锋一转，声音弱下来，“不是吧，数学卷子那么快就改好了？”
　　学习委员谭咏仪拿着一沓卷子走进来，她扎着过紧的马尾，五官都往上提一格，走起路来昂高头，腰背挺直，给人一种肃穆感。
　　“这是数学卷子，我先发下去，老师等下会过来评讲。”

　　“一宁，等下卷子发下来，你帮我吃了它吧。”许俞如颓废地瘫在桌子上。
　　“好。”顾一宁正色道。
　　许俞如最怕的东西有两样：老鼠和数卷学子。在她看来，这两者都严重威胁到她的生命安全。

　　文理分班后第一次摸底考试，如一次彻底洗牌，每个人都拿出尖子生的优越与骄傲，一面毫不在意，一面伺机而动。
　　“都没打分，老师太不负责任了。”
　　“就是，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啊。”
　　拿到卷子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

　　许俞如眼睛一亮：“老师真是太给我面子了。”
　　“瞧你那点出息，”方进把她们两个的卷子传上来，“帮你算了，64分，哭泣吧。”
　　许俞如发出一声哀嚎。
　　“你少喘两口气！”顾一宁转身接过卷子，顺带瞪了方进一眼。
　　“哎班长，给我对下大题答案。”方进说道。

　　他们三个高一同班，当年方进痛心疾首地看着她们弃理投文，自己摇身一变也跟着学文。顾一宁总拿这事笑话他，方进理亏没辙，倒是许俞如傻乎乎地一直追问他学文的理由。
　　“我们学文的都跟数学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们一个个的都不配学文。”许俞如气鼓鼓地将卷子揉成一团塞进抽屉里。

　　“大小姐你气什么，该死的是数学，不是你。”方进趴在桌上，伸长手取出许俞如的卷子，放在自己桌上抚平，“我在右边写上解题思路，等下上课你对着这个听。”
　　许俞如嫌弃地点点头，没注意到身边的顾一宁对着方进促狭一笑，当然也没注意到方进气急败坏的神情。

　　数学老师张成夹着课本匆匆走进来，衣领上围着一圈汗渍。
　　“不好意思，有点事来迟了。都拿到卷子了吗？改得急没给你们打好分，你们自己算一下，把分数写上。”。
　　“老师，您打勾已经够辛苦了，以后打分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话就交给我们吧。”许俞如说完环视静悄悄的教室一周。这种浑话搁在高一，铁定有一圈人齐声附和。

　　“不管这分有没有标出来，反正都是你们考的，结果也明摆着。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就个分数而已，瞧你哆嗦的。”张成拨开讲台边上的粉笔屑，直起身子继续说道，“你们一个个，考得怎样，我心里都有数。这点难度考个满分，是轻而易举，理所当然的，所以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考砸的，别因为没看到分数就窃喜，高高挂起，一样丢脸，找下方法怎么学，怎么运用，怎么往高处走。老师最怕你们破罐子破摔，得过且过。我知道很多同学是烦理科才选的文，退而求其次，数学照样要学，你们是文科重点班，就该拿出点不一样的气势和魄力来。”

　　张成一长篇大论，底下的同学纷纷抓错重点，跑偏了开始讨论起来。
　　“谁满分？谁满分？”
　　“满分？老师就喜欢开玩笑。”
　　“应该是学委吧。”
　　“谭咏仪吗？也对，文科第一不是盖的。”

　　谭咏仪坐在第一排，挺直的背部有些僵硬，察觉到周围的眼光时，有些慌张地将课本压在卷子上面。
　　她一遍遍反复地计算，那个分数始终过于寒碜，开学前的光环反而成了头上的紧箍儿，一时间她慌了神，满脑子都是母亲的声音和那张满分的卷子。

　　张成整节课都在讲语文，连个公式都没提到。
　　“有个叫顾一宁的对吧，”一下课张成问了一句，又对着顾一宁的方向，“你去我办公室，把桌上的卷子拿到十五班去。”
　　顾一宁突然被叫到，迟了半拍才应了一声“好”。

　　许俞如看到顾一宁消失在走廊的身影，敲了敲方进的桌子：“都有课代表，数学老师为什么使唤我们一宁？”
　　“可能是因为她是班长，”方进顿了一下，晃了晃顾一宁的卷子，“也可能因为这个。”
　　“这满......满分！一宁真给我们争气！”
　　“你得瑟个什么？方程都解不出来，大题扯了一堆有的没的，连个同情分都没有。”

　　说起来这是顾一宁头一回正儿八经地当班干，还是抓阄决定的。在小学乃至初中，班里分两派人，一派是班干，一派是同学。前者是功勋章，自豪优越。等到高中，成绩才是唯一，班干就成了苦差事。班主任李梅雷厉风行，拎着个抽奖箱就来选举，五分钟就列出名单，还剩了大半节课自习。

　　顾一宁捧着试卷，一路小跑。
　　十五班在对面楼。理科班明显更活跃，寥寥几个人拿着水杯在楼梯旁打水，走廊上聚着一群男生在传球，偶有几个女生聊着天匆匆走过。
　　顾一宁顺着十四班往前走，还没看到十五班班牌，一个人影撞上来，她本来盯着前面看，一时没反应过来，失去重心，整个人往后倒去，背部刷过水泥地面，热辣辣的痛。

　　紧接着，传来一阵哄笑。
　　“林寻，你不害臊吗？扑到姑娘身上。”
　　“推一下就倒的垃圾。”
　　“你家人的饭都喂狗去了吗？”

　　“对......”林寻抓着眼镜架，抬起头看见是顾一宁，说不出话来，急急忙忙站起来跑向尽头的厕所。
　　“阿寻！”顾一宁抬头只看见林寻瘦小的身影。她抓起散在地上的试卷，径直朝着起哄那伙人走过去。

　　为首的男生染着一头不伦不类的黄毛，手里抓着一个篮球，嘴里轻蔑的笑还没消去。
　　“你们凭什么推他？”顾一宁好像有一把火在烧着她的喉咙，下一秒就能喷出火来。
　　男生有点诧异地瞪大眼睛，随后推了推身边的人大笑起来：“哎，这不会是林寻妈妈吧？”
　　人群中又是一阵笑声。
　　顾一宁一把拍掉黄毛的篮球，低下声音冷冷地说：“很好笑吗？”
　　“操，”黄毛突然伸手攥着顾一宁的衣领，“别以为我不敢......”

　　一个篮球砸了过来，正中黄毛的脑袋，触到地面又弹开来。
　　“放开她。”
　　黄毛立马松开手，恭敬地喊了一声“徐哥”。
　　徐向天走过来，帮顾一宁摆正衣领，又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你想干嘛？”他伸手扣住黄毛的脖子，一点点收紧，“这样吗？”
　　黄毛呼吸不上来，一句话被切割成片：“我.....我错......了。”
　　刚刚还组团嬉笑打闹的人全都噤声，默默地散开。

　　“道歉。”
　　黄毛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刻不敢迟疑，对着顾一宁连声说：“姑奶奶，对不起对不起。”
　　顾一宁挣开徐向天的手，在黄毛弯下腰的时候，踮起脚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轻声笑着说：“原来要这样。”
　　弱肉强食，强者生存。
　　“不要再欺负他。”
　　黄毛哪里想到还有第二轮，胡乱地点头，直到看到他们离开，哆嗦的腿脚支撑不住贴着栏杆滑了下去。

　　顾一宁在徐向天意味深长的眼神下道了谢，拔脚快步往前走，一直走到十八班才想起自己的使命，又折回来停在十五班门口。
　　面前是靠在门框上的徐向天。
　　“顾一宁，一句谢谢怎么够呢。”他挑眉。
　　顾一宁瞪圆眼睛看着他：“徐向天你有病。”
　　万分肯定的肯定句。
　　他也不生气，心里巴咂着她的话，笑成个偷吃鸡的黄鼠狼：“谁有病？”
　　顾一宁将一沓试卷往他身上一拍：“你们班的卷子。”

　　“老大，你杵着干嘛呢？”
　　像个傻子那样。
　　小胖子郭天吞下心里话，伸手就去拿徐向天手里卷子：“这个给我吧。”
　　徐向天拉回视线，抱着卷子转身甩开他的手：“滚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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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高考结束后，徐向天受邀回一中开分享交流会。
会上内容分为三部分：一、如何追女孩子；二、如何哄女朋友开心；三、煮红糖姜茶的十个Tips。
年级组长坐在底下，一脸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