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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的名字 ...

  •   方进一踏进校门就看见前面两门神,一左一右,立马将校服领子扳正,瞅准一个空隙打算溜之大吉。
      “方进!”
      靠,这眼神。

      “班长,不是吧,才开学几天就检查仪容仪表还让不让人活了!”
      顾一宁笑着扬扬下巴:“胸牌戴上。”
      “你以为我们乐意啊,一早上杵这里都要晒焦了。”蒋年年拿着登记本走过来,吸了吸鼻子。

      “胸牌忘带了,你们就放我一马吧。我发誓从今天开始努力学习好好做人......”方进看到蒋年年拿着笔就要判他死刑,一只手摊在本子上,另一只手掏出一包曲奇饼干递过去,“吃饼干吃饼干。”
      蒋年年犹豫了一下,收回笔:“你问下你们班长。”

      方进转身看了一眼顾一宁,知道她刚正不阿、心狠手辣,扔给她一包饼干就自生自灭去了:“我撤了,去给班主任打预防针先。”

      “居然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一宁你们班人够可以的啊。我最怕逮到自己人的,要么伤害感情,要么违反校规。真是吃力不讨好。”
      顾一宁合起笔盖愣了一下,她倒也没有想那么多,向来按着规矩来,与人有关的就快刀斩乱麻,不留情面也不留退路。

      “你初中是哪个学校的?我之前都没见过你。”蒋年年热得不行,干脆将校服袖子翻折几圈撩起来。
      “十三中的。”
      “十......十三中?我表妹也是十三中的,说那里很乱,打架群殴是常态,还有高年级的串班讨保护费。我当时还不信,表妹央着家里人要转学,没成功后来干脆就不读了。”

      十三中的日子如履薄冰,凳子横梁随时可以卸下来,卵足劲就往人身上砸。后排准备码人干架,前面的就搬着桌子撤到隔壁班,无缝衔接地继续听课。

      “你呢?”顾一宁看着落在白色帆布鞋鞋上的光斑,轻声问道。
      “一中附中的。每天都是上课写作业,很没劲。不像你们,跟电影似的,多好玩。”
      顾一宁笑笑没有回答。

      上课铃声响起时,外面涌进一群人,虚浮的脚步堪堪着地又赶忙奔起来,开学的第五天,一切都昏昏欲睡。时间就像垂在头上的一把刀,杀人个措手不及。仪容仪表的检查不算苛刻,只关注校服和胸牌。醒目点的同学书包里常年备着这两样,应付这点突击检查绰绰有余。

      她们站在太阳底下,烘得两颊通红,毛孔在滋滋冒着热气。

      “一宁,我要去蹲个厕所,你帮我挡一下。”蒋年年把纸笔撂在顾一宁手里往教学楼方向跑过去。
      顾一宁挽起袖子,举起本子遮住热辣辣的光线,一整张脸都罩在阴影下。铁质校门已经合起,门卫叔叔用报纸垫着一碗泡面俯身吃得正香。她百般聊赖地盯着操场上的塔钟,秒针中暑似的慢腾腾才转上一圈,剩下的五分钟像一根橡皮筋,被拉长,分分秒秒都煎熬难耐。

      围墙外突然扔进来一只书包,下一秒一个寸头男生纵身跳下来,动作利落干脆,他单手拎起书包走过来,背对着太阳影子在脚底拉长,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软绵绵地没有一点力气。
      五分钟这样漫长啊。

      顾一宁叹了一口气,往前两步堵住他的去路。谁知这人根本不看路,直直就撞上来。闻到淡淡洗衣粉味时,她整个人弹开来。

      男生掀起眼皮,火气十足地吼道:“你没长眼睛吗?”
      她没空理会他的起床气,扬扬手中的登记表,沉气问道:“同学,你的校服和胸牌呢?”

      “学校还有这种东西?”
      “校规第五十条规定,每周一要穿校服和佩戴胸牌。”她仰起头就看见他一脸的憋笑促狭,就单刀直入,“你的名字?”

      “那校规第十六条是什么?”
      “第十六条是......”顾一宁脱口而出,心知被戏弄了,烦躁得不行,“名字!”

      那人往前一步,刚好把她圈在影子内,他挑眉问道:“你不认识我?”
      顾一宁认真想了一下,确定没有认识这么无赖自恋的人,诚恳地点点头:“不认识,您是?”她低着头提起笔打算好好认识下他。
      说吧。

      他忽然伸手过来,撩起她落在肩上的长发,顾一宁心里一惊,一把推开他,脸腾地烧起来,直接红到脖子下,骂人的话卡在喉咙里,舌头却没出息地打结:“你.....你......”
      “我.....我怎么了?”他无所谓地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背,笑了笑,“原来是个小结巴啊。”
      顾一宁呆呆看着他手背上一道口子,抬起头那人跨步走过来,绕过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叫了一声“顾一宁”。

      “一宁!一宁!”蒋年年伸手在顾一宁眼前晃了晃,“你认识徐向天?”
      “啊,谁?”
      “徐向天啊。十五班的风云人物,你没听过吗?职高一个混混头看上郭佳瑶,整天带着一伙人在门口堵她,死缠烂打,还动手动脚。徐向天看不惯,挑了职高八个人。郭佳瑶放话说‘非徐不可’,也不知道得手了没。我刚从他身边经过时,憋了一路的气,太帅了太帅了。”蒋年年像个推销员似的,絮絮叨叨讲个不停。

      顾一宁跟在蒋年年身后,迷迷糊糊地听着。脑子里不断回响起他那句“顾一宁”,像一根羽毛那般轻盈,仿佛梦境般,但又确实撞进她的耳膜里。

      “他好像也是十三中的,你们没有碰过面?刚看你们靠那么近,该不会早就曲径通幽了吧?”蒋年年突然止住脚步,转过身来。
      顾一宁倏地收回脚,瞥见压在头发下露出一角的胸牌,上面有她的名字和班级,释怀地说道:“刚在问名字,既然你知道,这人就归你了。走了。”

      她将登记本交给蒋年年,在楼梯处左拐,走进闹哄哄的六班。
      蒋年年被她那句“这人归你了”糊弄地喜滋滋的,低头一看,表格第二行填着一个“徐”字,后面附带着一串省略号。
      徐......

      顾一宁一踏进教室,就看见自己座位旁围着一群人,还没走过去,裹成团的人群自发让出一条道来。
      吵闹声冻结在空气中。

      “一宁......”韩晓雪低声叫了她一声。
      脚下是一地的桌子屑,踩上去咿呀作响,桌面刻着一排小字,变得面目全非,顾一宁还来不及去辨认,就伸手压在桌上,削笔刀即时刹住车,卡在原地。
      “你在干什么?”

      小胖子坐在她位置上,脑门上挂着一颗汗珠,一动不动地盯着挨着她手背的刀刃,倒吸一口冷气,尖着声音喊:“老大,这......这......”
      顾一宁这才看清桌上歪歪扭扭的字,不自觉地默念一遍。
      徐向天,徐向天?
      一串名字从桌子上方一直延续到右下角,整齐有序,如爬过的蚂蚁,整个就是密集恐惧症的噩梦。

      “哎,怕什么?”旁边桌子上跳下来一个人,徐向天走过来,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接过削笔刀,贴着顾宁的手,划下最后一笔。

      文科班大多是女生,有的轻声细语地骂了几句不厚道,大胆点的从从外围扒开人就往里冲,还有一部分游离在美色和岌岌可危的同窗友谊中。

      “你脑子是抽风进水还是被车碾了?”
      顾一宁平时说话带着南方口音,糯糯的,像一团化不开的雪。这回红着脸骂了一嗓子,倒像是埋在雪里的一根刺,扎得人猝不及防,躁动的人都呆立在一旁,一个个像挂在天花板的休止符。
      徐向天跟个没事人似的,拍掉桌上的木屑,眼睛含着笑一脸得意地盯着她。

      顾一宁早就习惯了一中安逸舒适的日子,徐向天一搅和,好像回到十三中那会儿,后桌的男生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同学你抬下屁股,借张凳子用下。”
      后排人打成一团,桌子椅子倒了一地,她的凳子猛地甩出去,砸中一个女孩的额头,血顺着她的脸颊滴下来。

      顾一宁回过神来,拉着徐向天的衣摆从后门走出去。
      刚上完早读,走廊上站着一排人,倚在栏杆上啃方块包,一瞅到他们,抓紧机会起哄。

      “快看,六班班长打流氓了。”
      “徐向天,你越界了啊,闹女孩子闹到我们这栋楼来。”
      “对,给我们点面子啊。”

      徐向天笑着指了指他的衣摆,双手举高以示清白。顾一宁认得他们,是隔壁班的,成日里不干正事,就爱插科打诨,也懒得搭理他们,攥着徐向天快步走到楼梯间里。
      楼梯间又矮又窄,他要弯下腰才能将自己按进去。

      “同学你到底想干什么?”顾一宁松开手抬头看着他。
      “同学?”他微曲着双腿交叠在一起,懒洋洋地问。
      顾一宁想起自己一塌糊涂的桌子,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名字来:“徐向天。”
      “这就对了,你明明认识我。”徐向天突然抬起手,又愣在半空中,尴尬地摸了下鼻子。

      狭小的空间如一个放大镜,将一切都拉扯开来。头顶上是“咚咚”的脚步声,视线所及都是光。顾一宁差点被突然亮起的声控灯晃瞎眼,眯起眼睛较劲地盯着他。

      他留着干净利落的寸头,衬得五官更是深邃立体。垂着眼睛看人,眼皮耷拉下来,一副欠揍睡不醒的样子。偏得一双眼睛漆黑有神,全然遮住了流氓气质。

      她意识到自己的心跳时,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如果我惹你不高兴,我道歉,对不起。”
      她的声音很小,又像是荒野上的一滴水,递进他的心里,冷冰冰的。
      顾一宁低着头盯着他的条纹T恤,继续说道:“你弄花我的桌子,那我们就算扯平了。”

      示弱就是自打耳光,只要心够狠,脸皮够厚,神佛都得让步。

      顾一宁不喜欢玩藏猫猫,她喜欢跳房子,一格格往上,看得见的终点。对她而言惊喜和惊吓大同小异,只有抓得到看得见的东西最可靠。意外的事她经历太多了,结局都是坏的。
      这个人也是个意外。

      她听到上课铃声,转身就跑出去,楼梯间里堆着各种杂物,她带倒了一个空的塑料瓶,滚到他脚底。徐向天盯着她的背影,没留意,一脚踩上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某日,徐向天跟在顾一宁身后不依不饶地问:“你当时是怎么看上小爷我的?”
    顾一宁思考片刻:“大概是被美色所惑.......”
    徐向天乐滋滋地,然后乐极生悲。
    “真是瞎了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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