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载阳》弦月渐沉

5、扬州小镇

　　阳春三月，春草初发，柳枝吐蕊，桃李花开，本应是个美好的季节，各种农作物也即将下种，冬麦也开始飞长，哪里都很美好，唯一不美好的是……
　　白适秋看着旁边又走过一个杨镇民，那人眼神警惕，眉头紧锁，一副匆匆赶路的模样。
　　“这镇上的人都怎么了？怎么一个个苦大仇深的……”白适秋一脸郁闷，本来想问问镇长可否让商队留几天，结果镇民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弄的她都不知如何开口。
　　“适秋，别问了，这镇子我来过，我娘和这儿的镇长有过几次往来，应该能让我们休养。”叶霜质道。毕竟遇上了强盗，有些损失，还好贡品没问题，只是一些其他货物受损，还需清点。
　　“适秋，这次的货物里有茶吗？我记得这镇长似乎好几口茶叶，带点礼物去，会方便些。”
　　“带了带了，洛水县附近就有个茶园，产的铁观音在这一带都有名呢。”
　　“那好，你带上十盒，和我一起去见镇长。”说完，叶霜质又转向洛载阳：“洛公子，你先在马车里呆一会，可以吗？”
　　“好。”洛载阳答应得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之后的打算。
　　白适秋从一辆车里翻出一些包装好的茶叶，就跟着叶霜质离开了。
　　一番犹疑，白适秋还是先开了口：“那些强盗……是专门来杀我的吗？不是抢东西的吧……”
　　“废话，那些人摆明了是想找事，你到底得罪谁了，让那人雇杀手杀你？还好是扮作强盗来，若是半夜暗杀，你能躲过去吗！”
　　“……损失了多少人？”
　　“两个，就是那个给你驾车的镖师，还有一个伤势过重，大多数人都受了伤，所以要休养。”
　　“抱歉……”白适秋心里一阵愧疚，虽然知道这是镖师的职业，但还是觉得，这些人是因为她才受伤的……
　　“别多想，镖师就是这样，你无需愧疚。建议你写信问问你家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好了，到了。”
　　一抬头，一座庄严的瓦房出现在眼前，叶霜质径直上去叩门。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小厮出现在门后，一脸疑问：“你们是……”
　　“我们是路过镇子的商队，我是青鳞镖局少掌门，昨天遇见了强盗，不少姐妹受伤，想在这镇上休养几日，故来求见镇长，不知小哥可否引个路？”
　　小厮点点头，道：“两位小姐稍等，我向镇长通报一声。”便缩回了门后。
　　一柱香后，小厮又跑了出来，道：“两位小姐请进。”说着打开了大门，将两人请了进去。
　　镇长家修的高大气派，一色青砖红瓦。小厮将两人引到一间屋子前，行礼道：“镇长在里面等候两位小姐，奴先退下了。”
　　白适秋目送那小厮退下，这时，叶霜质后退了一步，看样子是让她先行。
　　咦？！难道是让她去和镇长交涉吗？也对哦，她才是这次商队的管理者……
　　想着，她走上前，象征性叩了门几下，开口道：“镇长大人，小民白适秋求见。”
　　然后就推门进去，只见一个身材清瘦，容貌普通的四十岁上下的女子坐在厅堂的主位上，那女子见二人进来，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开门见山道：“听闻二位想在镇上休养几晚？”
　　“是的，镇长。我们是从洛水县而来，不想在路上遇见凶贼，运货的镖师多有受伤，故想求镇长划出一点地方，让我们的人马休息一下，至于地方的费用，我们自会支付……”白适秋实在想不出下面应该如何说了，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贩，这等场面话委实说的不够顺溜。只能拿出那点茶叶，给这女人送上去，接着道：“还望镇长行个方便，这于村中也并无损失……”
　　女人疲惫的揉揉眉心，说道：“这没什么麻烦，你们遇贼也受了惊吓，休养自然可以，我也不要报酬。只是镇中有一件事让我烦恼，不知两位在来镇的路上，有没有见过一位浓眉大眼，容貌俊朗，身材高挑的女子？”
　　“这……没有。我们一路只遇见过强盗。”白适秋答的很利落。
　　“不瞒两位说，这女子是镇上有名的俊杰，叫杨敬。只是一日回家后，莫名便不见了踪影，如今已经三日了，还没有回来，镇民们觉得这事太诡异，现在人心惶惶，希望你们的商队也小心些。”
　　这话说得……就有些奇怪了。白适秋认真看向镇长：“好好一个大活人，如何会消失呢？莫不是什么时候出了远门，而没有人看见？”
　　“就算没有人看见，她的夫郎也不能不知道吧？”镇长苦笑着摇摇头，“我们去问过她的夫郎齐氏，他竟然说他根本不知道杨敬回来过，这怎么可能呢，明明有好几个人见到小杨进了家门的。”
　　“会不会是她的夫郎在撒谎？”白适秋真不相信一个大活人会凭空消失，必是有人撒谎。
　　“小杨可是与她的夫郎恩爱非常，成亲十载也未纳个郎，齐氏的性子我也知道，那人断不可能害他的妻主。小杨也不是拋夫弃女的人。我这次同意你们住下，也是有私心的，镇上的人彼此太熟悉，这个事情，我不好挨个人去问，只希望你们能打探到些消息。”镇长一脸苦涩：“我女儿早亡，我是把小杨当亲女儿看的，却没想到……”
　　白适秋看了叶霜质一眼，叶霜质从刚才就一句话也没说，两人一对眼，知道彼此想到一块儿了。
　　叶霜质向镇长行了一礼，坚定地说道：“这件事我们揽下了。”
　　镇长似是欣慰的笑了笑，说道：“镇子北面有一片空地，上面的杂草用来喂马倒是可以，若要补充什么，尽管去交易，镇上人对于商队还是比较欢迎的。”
　　……
　　从屋里出来，白适秋很认真道：“是那具尸体没错吧。”
　　“应该是了，那确实是死了三四天的模样。”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叶霜质眉头紧皱。思考了一会儿，她接着道：“我去找找那个齐氏，你回去弄你商队的事去。兵分两路，就这么办。”话音刚落，她就大踏步向着门口走去。
　　白适秋在原地愣了半天，盯着某人的背影，脑子一阵混沌，到底谁是雇主！为什么这家伙命令的这么理所应当！
　　苦着脸向停车地走去，还没到，就看见那里站着一个绿衣男子，手里仍是紧紧捏着那个包袱，倚在马车边，可能是因为失踪事件，街上并没有多少人。白适秋走过去，远远向着洛载阳说道：“你这样站着也太显眼了洛公子，镇长同意给我们块地休养了……咦？你是洛微？”
　　走到近前，白适秋才发现面前男子的变化，他洗去了面上的灰尘，虽然身上仍是有些脏，但已经完全无法掩去他的风姿。
　　脸上的皮肤白净细腻，修长平直的眉，一双冷漠的凤眼毫无感情地直视着她，鼻子挺翘，唇色艳红，像是红梅般的艳，却极冷。他就那么倚在马车边，对着她的方向。不知怎的，白适秋的心，猛地就漏跳了一拍。
　　这家伙居然长得这么好看……以前长啥样来着，竟然想不起来……遇见这个男人两天，她居然从来没注意一下这人长啥样呢。要不是那个包袱，估摸白适秋就要问问他是谁了。
　　果断把自己心跳的原因归结于他的容貌。但也没有其他想法了，她对人的相貌一向不是很看重。安静了一会儿，她接着刚才的话说了下去：“那块地在北面，洛公子也随我去看看吧。”说完，她也没等洛载阳的回答，又向着一辆马车喊到：“林姐，带着大家把马车向北赶，我带路。”
　　“好嘞！”一个爽朗的声音在那辆马车边响起，“大家就等着你回来了！驾！”
　　白适秋走到第一辆马车前，无意回头一看，那个绿色人影居然还站在原地。好像有点迷茫的左顾右盼。
　　“洛公子？你在干什么？不想坐马车就过来一起走呗？”白适秋看着那抹绿影，满是孤独寂寥，听见她的喊话，也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向这边走来。
　　白适秋看得心里一颤，想她当初也有这么一段时间，整个人心情都十分低落，谁对她说话也不想搭理，跟个木头人似的。这家伙心情应该十分低沉吧？不过是离开了工作的地方，至于这么低沉吗？难道有隐情？是担心有人来抓他吗？
　　以白适秋的脑回路，只能分析出这些了，她一向不擅长分析别人心思。可能是因为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于是，等洛载阳走到他面前，她就一把抓住那人的袖子。洛载阳一惊，本能想挣开，但女子接下来的话，让他止住了动作。
　　她说：“洛公子，你放心，我们既然说了带上你，就一定不会把你丢下，你也不要担心有人抓你，我们一定会让你平安到你亲戚家的，只要答应了，我就一定会做到！”
　　白适秋看着眼前的男子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将袖子从她手里扯出来，那双略显冰冷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他的声音也冷：“你们，有自信保护的了我？没有谱或是做不到的事还是不要轻易许诺，那只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
　　这态度……还真是不客气……
　　说出的话真是让人不爽呢，饶是白适秋觉得自己一向脾气好，此时也有点生气，好歹说是要保护他，这人就这个态度？
　　不过也是，做不到的事还是不要轻易许诺为好。白适秋也对上他的眼，一字一顿道：“你这话，摆明了你看不起我吧，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也想看看，能不能把你安全送到目的地。”
　　说完，不再看那男人，径直向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