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戳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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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孙猴子寻来了。
当时我正在唐僧屋里，与他“培养感情”。
“听你们中原人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为博妲己一笑，夏桀修造酒池肉林，与妺喜终日荒淫无度，且为她搜罗天下精美丝绸，只因妺喜笑听撕裂布帛之音……可为真？”我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指尖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荔枝。
唐僧没有直视我：“非也。”
我说：“嗯？”昨夜我挑灯夜读，看的难不成是盗版书？
他惜字如金：“是褒姒。”
“……”我反应过来，举起荔枝无意识地咬，企图掩饰自己的尴尬，脸颊却热了起来。
也许该听听那只兔子的，腾张小抄方可不出差错。
“唔……这果子汁多味美，你可要尝尝？”
我把手里咬了一半的荔枝递到他面前。
他默默不语，岿然不动。
然而这几天我早已习惯唐僧淡冷的态度，于是身子前倾，想要直接喂他，试试他的反应。
我动作很快，果肉甚至要触到唐僧的唇，门却在这时被敲响了，紧接着响起婢女的声音：“殿下，有客来访，女王召您前去待客。”
这时唐僧已站直了身子，避开了我。
我指尖的半颗荔枝因失了力道滚落下来，莹白剔透的果肉霎时沾满尘灰，我看它一眼：“可惜了。”
抬头凝视着他，微牵嘴角：“圣僧爱徒来了，去见见吧。”
推开房门，意外地看见婢女旁边还站着二娃。只是他梳着精巧的女童样式的发髻，穿着粉嫩的襦裙，唇点朱丹，额戴配饰，一双泛红的眸子水波盈盈，正看着我。
实在可怜。
“……”这是被虐待了么？
婢女见我面有疑惑，机灵地解释说：“适才去殿下宫里寻您，见这女童站在玄关，恰好因有客来访前殿缺人，这才为她梳妆了一番，准备和殿下一同前去。”
女儿国从未出现男子，国人也从未见过，这婢女将二娃认作女童，也是常事。
只是，二娃在女儿国向来以原形示人，为何今日化作了人形？
我将这疑问压在了心里，先带着唐僧去了前殿。
……
母上大人见我来，扯了扯我的袖口，悄声说：“几位都是东土大唐来访的客人，你好生招待，为娘先去沐美容浴了，这耽误了时辰可就失了功效……”
说罢提着裙摆飞快地走了。
我尚未来得及回神，又听得一道齐齐的呼声：“师父——！”
孙悟空几人看见师父出现，立刻蜂拥而上，围着唐僧嘘寒问暖，隐约可听见悟能的声音：“……可有人对师父您行不轨之事？您老万万莫从了啊！”
他们有意无意地无视了我。
“……”就在我认真思考着，是把二师兄扔进女儿河中或是蒸了喂花花的时候，二娃及时救场，微笑着对师徒四人说：“几位路途奔劳，先歇会再叙旧罢，女王陛下已为大家备好宴席，接风洗尘。”
说着朝偏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几天前我拐走唐僧，是化了形的，但孙悟空认得二娃，唐僧也知晓是我趁虚而入打晕了八戒，此时不过是维护表面的客套。
“慢着。”孙悟空眯起眼，不再虚与委蛇：“在这之前，你总得给我们一个解释吧，”他顿了顿，杀意凛然，“——六桐施主？”
果然逃不过孙悟空的火眼金睛。
扮作普通山民时，我用了幻术掩藏自己的真实模样，原计划是自导自演一场“英雄救美”的戏。
女儿国不仅地处偏僻，而且山河纵横，迷雾笼罩，外人极易迷失方向。
我本来是想在进入迷雾后让寻来的妖怪扰乱那徒弟三人的视线，并拖住他们，我便可在妖怪攻击唐僧时“舍身相救”，趁机带走他。
如此，就算孙悟空后来找到了女儿国，认出了我，我也可以说我是为了救唐僧才“出此下策”，而那时也许我真的按二娃的提议所说，和唐僧生米煮成了熟饭，悠哉悠哉了。
然而后来林子的意外打乱了这一切，我不得不提前计划，甚至当着唐僧的面拍晕了他的二徒弟，做出如此落井下石的鲁莽举动，想来什么解释都是苍白的。
就算唐僧不喜我，我也不愿他更厌弃我。
我秉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开口：“还真是没有大圣的火眼金睛看不出来的东西啊。”眼尾余光扫过唐僧平静的神色，我忽然想要推诿几分：“来者是客，不如几位先酒席入座吧，饭后再聊不迟。”
孙悟空盯着我冷笑一声，倒是八戒摸了摸肚皮，没骨气地小声说：“咱赶路早就饿了，民以食为天，咱还是把饭吃了吧……再说师父也没啥事儿啊……”
“出息。”孙悟空打断他，似乎对我失了耐心，“废话恁多，解释清楚，饶你不死。”
唐僧微皱眉：“悟空。”
他的声线依然没有什么起伏，我却仿佛从这两个字中听出了极淡的呵斥与偏袒，又因着这极淡的呵斥与偏袒而生出了极大的勇气。
“那你认我作师娘啊。”我的语气含着轻微的玩笑意味，眼睛却一眨不眨，“我看上你师父了，要把他拐回家成亲，就这么简单。你们不是要得到女儿国的通牒文书吗？”
我轻声说：“拿你们的师父来换啊。”
……
从母上大人的口中，我得知唐僧一行人是肩负任务来到女儿国的——他们需要得到女儿国的通牒文书，才会继续西行，这是大唐帝王交予唐僧的使命。
尽管我并不知道，这份文书究竟重不重要。
但我还是想要赌一赌，飞蛾扑火一般。
殿厅沉默下来，如死水般凝滞。
二娃侧头看了看我，似有些意外。
我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唐僧，维持着面部云淡风轻的矜贵，掌心却已然有汗。
“哈——！”孙悟空有些尖刺的嗤笑声划破一方寂静，他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区区一张废纸，要它何用？你既敢肖想我齐天大圣的师父，想必也早已做好了必死的觉悟吧？”
他拎着棍子的动作有些漫不经心，却猛然劈来一道狠烈的罡风，我堪堪避过，转头见二娃竟然就站在我身后。
我尚来不及反应，罡风已至，他顿时被击中，狠狠地砸落在地。
二娃瞬间被打回原形，耳朵耷拉着，奄奄一息。
这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孙悟空朝地上啐一口：“妖孽，敢在俺老孙面前装模作样……啊——”
他突然抱头痛叫起来，面色狰狞地在地上打滚。
唐僧不知何时席地而坐，神情严厉，口中语速极快地念着紧箍咒。
我压住心乱，查看了二娃的伤势，吩咐婢女将他带回住处并请了御医，这才有些愣愣的看向了唐僧那方。
“师父……求您别念了！快停下来……”孙悟空在殿内胡乱飞窜，目眦欲裂，“徒儿错了……徒儿知错了……”
唐僧充耳不闻，眉目间竟有薄怒。
我瞅着殿厅几乎快要承受不住孙悟空的蛮撞，忙对唐僧道：“圣僧，快停下来罢，二娃并无大碍。”
再撞下去房子都要塌了！
唐僧紧抿着唇，停了下来，目光如苍松肃穆，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威压几乎让人腿软。
他声线平稳寡凉，对着孙悟空，字字清晰：“佛性悲悯，人妖众行，你滥伤无辜，杀性太重，我当不起你这声师父。”他低敛眉目，“请另寻高师罢。”
孙悟空因痛楚突然消散而摔在殿中，他听着唐僧的话，怔愣在原地，双目有些茫然。
“就因为一只兔精，你要弃了我？”他眸底赤红，咬牙切齿地将棍子指向了我，“还是因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国国君？怎么，才五日而已，师父您就沉醉温柔乡了？”
“大师兄！”悟净连忙上前拉住口不择言的孙悟空，给八戒使了个眼色，自己劝着孙悟空，“你也真是糊涂了，师父哪里是要弃了你，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莫要放在心上，给人看了笑话。”
八戒会意地走到唐僧身边，挠着脑袋，“师父，大师兄也是一时爱师心切才会误伤了那小妖，这国君殿下也未计较，咱不如先把饭吃了消消气……”
我默默地看着几人，其实我是有点计较的……
“此事无需再议，今日他不走，便我走。”唐僧也是个执拗性子，他说着便起身直接向门外走去。
“好，我走！”孙悟空冷笑连连，“我齐天大圣还不稀罕你这个师父！”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戳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