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君至》施庸

32、吻

　　有人来看望他，却都不是他想见的那个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种触犯天规的事？”怀瑾还是一派正经不苟的大师兄模样，只是眼里有隐隐的困惑与焦急。身为大师兄，他对每个弟子都是一视同仁的。对于这个师弟，他虽相处不多，可到底是真心相待的。可他实在不明白这些小孩到底在想些什么。
　　别说怀瑾不明白，连怀瑜都搞不明白。“小师弟啊，我实在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怀瑜再也说不下去，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
　　顾北庭还是没有太多回应，只是低着头淡淡道：“是我渴望权利和力量，走上了歧路。所以，我无话可说。”
　　“你还想骗我们！我们一起生活那么久，怎么会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可是我们实在不明白你突然就……”依依在一旁突然道，“还对师傅做出……”
　　听到“师傅”二字，顾北庭终于有了反应，缓缓抬起沾着血污的脸，唯有一双乌黑的眼眸目不转睛的看着依依。
　　“师傅，他……怎么样？”
　　那样小心翼翼的语气，甚至有些不安的神情，与在大殿的英勇无畏形成鲜明对比。依依忍不住再次红了眼眶，抽噎道：“师弟，明明你也是在意师傅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师傅他……”
　　听到依依这么说，顾北庭再也无法镇静了，拖着沉重的铁链快速的走到牢门边，“他怎么了？说啊，他怎么了？！”
　　师傅怎么会有事？他明明只在汤中加了些令人昏睡的药而已，他确认过很多次那药不会副作用的，而且他有控制用量的啊！顾北庭焦急的想，越发混乱。
　　“他已经醒了。”
　　循声望去是何构一行人。刚刚回答他的是钟迟明，因为此事事态严重，他以往温和的脸上早已是肃穆严肃。何构跑到牢门前，皱着眉道：“这任昊可真是不客气啊！唉……北庭你就招了吧，不然我们如何保得了你啊。”
　　怀瑜在一边懊恼道：“我们已经问了半天了，可他就是不说。”
　　“是不是为了谁才这么做的？”程翊狭长的眼注视着顾北庭似乎要把他看透似的。顾北庭吹下眼，“没有，皆是我一人所为。”说完便向牢笼深处走去，不愿再回答。
　　一片脚步声与叹气声后，四周静了下来。顾北庭回想着钟迟明的话，原来师傅早就醒了，可他刚才没有来，是不愿意见到自己吧。自己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对自己该有多失望……虽然知道以师傅的脾气，他断断是不会来的，可是还是好想见见他，在死之前，见他一眼。
　　一连几天，顾北庭都没能等到沈棠。就在顾北庭不再抱任何希望时，他见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在自己一觉醒来后，世界仿佛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在怀瑜和依依混乱慌张的叙述中，他才知道的顾北庭的所作所为。他第一反应是怀疑的，他与顾北庭相处那么多年，顾北庭是那么善良温和的孩子，怎么会做出他们口中大逆不道的事情？他想亲自去问问，可这病弱不堪的身子，却足足拖了他好几天。
　　当他赶到天牢时，眼前的一幕使他震惊。顾北庭就那样缩在牢笼的一角，如同儿时他第一次见到他的姿势一样，一身的衣服满是血迹，伤口触目惊心，他的心一时就酸起来。“开门。”他对狱卒道，又试探的喊了一声，“……北庭？”
　　一阵铁链拖在地上摩擦出的刺耳的声音，顾北庭迅速的跑到他面前。又像怕自己弄脏他似的，在他面前又止步停下来，半响，又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没错，是一个开心纯粹的笑容，那眼里闪烁的光芒，毫不掩饰着主人的喜悦之情。
　　“师傅！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本来一肚子要质问的话，现在却使得沈棠一瞬间都说不出来，只能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北庭的笑容瞬间褪去，眼里光也一点点熄灭，耷拉了嘴角，“就是他们说的那样。”
　　“对我你也撒谎？”沈棠惊讶于他的变化，又道。
　　“师傅回吧，你能来看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顾北庭转过身道，“师傅，对不起，但我无话可说。”
　　接下来便是死一般的沉寂，沈棠也扭头要走，“这件事我一定要弄清楚。”刚走到门口，沈棠就感到熟悉的疼痛感，遭了，症状又开始了！
　　沈棠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拖着身子向门外走去，可依旧发出了难受的喘息声，在这寂静的地方尤其明显。顾北庭很快注意到了沈棠的异样，慌乱的跑过去接住了摇摇欲坠的沈棠。“放开。”沈棠推开顾北庭，“我要去找任昊把事情问清楚。”
　　顾北庭看着脸色愈加苍白的沈棠，突然道：“你想知道原因吗？”
　　沈棠动作一滞，就感到一片黑影笼罩了自己，接着就感受到了唇上的湿润。顾北庭在吻他！沈棠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后，开始奋力挣扎起来。不知是因为自己因为虚弱力气太小，还是顾北庭力气太大，自己被抵在墙边竟动弹不得，只能被动的承受着这个激烈的吻。
　　沈棠被吻得晕头转向，忽然感到一阵血腥，血！
　　这使沈棠再次挣扎起来，这一次，顾北庭却放过了他。因为身体本就虚弱的缘故，两人分开后顾北庭还是紧紧的搂着他，两人都喘息着，嘴上都是一片殷红，是顾北庭的血。
　　却是顾北庭自己咬的。
　　从未如此狼狈的沈棠急着要挣脱顾北庭，却只见顾北庭缓缓靠近了自己的耳边，耳边传来的热气使沈棠更急着推开他，他恼道：“顾北庭！你……”
　　“师傅，心悦之人是你，所恨之人也是你。”
　　“……恨？”
　　“怎么会不恨？我恨你杀了我父母，我族人，我更恨……爱上你的自己。我偷血莲是为了复活我父母，我盗往生剑是为了亲手报仇。我要你不得安生，难得安宁。我要你这一生一世都别想忘了我。”顾北庭轻轻说着，仿佛在温柔的喃呢，却字字直击沈棠的心。
　　“你说的……是真的？”沈棠难以置信，原来他还是知晓了一切，并且这么恨自己，所以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报复自己……到底是自己害了他啊。
　　“开头，结尾，句句属实。”
　　顾北庭道。随即放开了沈棠，背过身去，“走吧，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也不要你插手。”
　　沈棠神情恍惚的站在原地，忘了刚刚发生的吻，也忘了已经消失的不适之感，脑子里只有顾北庭对他说的那番“真心话”。
　　看着沈棠跌跌撞撞离开的身影，顾北庭亦心疼的要死，可是……唯有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