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白马19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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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伯，阿浣的头还在神坛上祭着吗？”
　　我把玩着药伯送我的那颗锁着神仙的珠子，迎着五彩霞光看里面那个婴孩独自睡得香甜。药伯背着手站在我身旁看天上的彩霞仙子骑着白马越过了三界的天，不说话，像是看得着了迷。我不禁替他有些许感伤，自我记事起，药伯总会在凡间傍晚站在崖边看这位仙子，像今日一般静静地不说话。父君说，这是相思。
　　药伯用不上，便得靠自己。
　　我悄悄走下了崖头，乘了朵小黑云行至神坛。巧也不巧地看见了我母后抱了个头颅准备走，我调转云头飞到了母后面前，看她依旧气定神闲，眼眶却是掩不住的桃红。
　　“母后，这是何意？”
　　我跳下来站定，指着母后怀里那颗光溜溜的头颅。自那日以后，那句娘亲我便再也叫不出口。母后晃了几晃，险些站不住，白玉般的手指指着我，我心中笃定，这拨得了琴弦的手杀我时必定很利落。
　　“你个孽子，那日大战皆是你引起，你却要用你姐姐来顶罪，你好歹毒的心肠！”
　　我说不出话来，母后向来无理也不饶人，这有理更不会退后半分，只是我这心却寒的很。
　　“母后，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才是。”我走上前去把母后头上的红色花瓣拂下，“这婢女们越发不懂规矩，连梳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是要我将你们这群懒散东西一一打去地牢发落？”我捏着那小小花瓣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底下那一排小婢女，个个花容失色，伏地认罪。我抬起为首那人的下巴，她惊惶失措躲闪的眼神倒告诉了我不少好东西。“你好大的胆子，请敢带我母后去那幽暗之地，去赏那等不祥的花，我看你这脑袋当真是不想要了！”小婢女慌忙磕头谢罪，额头砸地砸的咚咚响，“公主错怪奴婢了，是娘娘执意要去那幽冥泉，奴婢小小宫女怎能拦住！求公主网开一面，放过奴婢吧！放过奴婢吧……”
　　瞧着那哭的梨花带雨的可人，我还真有些手软，可惜我的双生剑从来没有放过任何人。未等她说完脑袋便落了地，血汩汨地流了满地竟比那花瓣还要红上几分。“你……一个婢女罢了，你同她置什么气？”母后有些语无伦次，怀中却仍紧紧抱着那颗头颅。“一个婢女罢了，我杀了便是杀了，母后，你原来从不在意这些的，今儿这是怎么了？”我握紧拳头将那几片花瓣捏的粉碎，汁液流下来，就像是鲜血一样。不，这本就是鲜血，本就是不知道多少人的鲜血浇灌才长出来的那一株花，有起死回生之效，逆天改命之能。我本打算拿它来，助我父君重见天日，就算是承受着这世界上最惨痛的刑罚我也心甘情愿。可如今，我就算是想承受也没有了机会，几万年才能长出来的那一株花就这样被母后摘去要救一个叛徒！
　　“母后，你明知这花是我的，是我要拿来救父君的！是我魔族力挽狂澜最关键的一物！你，这是为何？”
　　母后笑了笑，许是我看错了，那笑里竟有几分的沧桑。“我为何？我不过是身为一个母亲想救我的女儿罢了，这个魔族力挽狂澜之事，与我何干？你们个个都胸怀大志，都要做这三界一统的王。你父君要做，你也要做，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死了就是死了，可我的浣儿是无辜的啊！我的浣儿她不该死啊！”母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同我擦肩而过，头上的珠钗步摇伶仃作响，像是一出好戏，孤孤单单地落了幕。
　　我没有再说下去，只轻轻问了一句话:“可母后，若这头颅是我的，你也会像今日这般来救我么？”
　　母后停下脚步，步摇仍在轻微晃动，银铃的声音伴着母后的声音，盈盈绕绕听的却很真切。
　　“你本就不该活，我为何要救你？”
　　银铃的声音远了，远了。
　　而我内心残存的最后一丝恋倦也彻底了无踪迹了。
　　强留不得，不如不留。

　　待那洒霞光的仙子彻底没了踪影。
　　落云山也算是到了凡间的晚上，我召出数十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让一些闲来没事的小黑云托着，将漆黑的山头照的亮如明日。这底下的各色嘴脸，倒也因此看得一清二楚。我站在神坛中央，十几个大长老清一色的在我面前一字排开。不怒自威的眼神，还颇有几分长老架势，不知道若是大战那日他们也是这样看着神仙们，我魔族死伤会不会少一些？
　　待药伯不紧不慢地扛着他那张宝贝软榻上来，又不紧不慢的地拿出他那装着上好鲜酿白玉瓶以及从我那偷走的半只烤鸡，在我身旁坐定。我清了清嗓子，抬手，将那破天斧从崖缝里召回来。虽然一来二去也就一瞬间的事情，但这一瞬间，也足以让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乖乖闭嘴。这破天斧乃玄铁打造，里面躺着自上古以来各界魔王的神识，唯有天认可的君王才可调动破天斧，也是这等缘故，我摸着这斧子觉得甚是亲切。
　　像是有人在我血液中欢腾。
　　可惜，这自上古以来就定下的规矩偏偏有人妄想打破它。我看着自天边袅袅而来的那么水蓝色身影，就知道今天不会那么简单，而刚巧的是，我一向不喜欢简单了事。
　　你来，我便招待你。
　　“妹妹登基大典，姐姐来迟了，要罚！要罚！”阿浣缓缓向前来，像模像样地朝我拜了一拜，可那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的迟来的歉疚。我瞧着她的脖颈，依旧嫩白如玉，没有一点瑕疵，好像从未受过伤。我笑了笑，也没有想要将她扶起来的意思，她倒十分自觉地想要站了起来，我按住她的肩膀用了几成妖力将她钉在那里，她虽动不得面上仍挂着笑，让我好生佩服。
　　“姐姐来迟就迟了，也不是什么要紧日子，就图个开心罢了。只是许久不见母后了，倒还十分想念。”看着阿浣慢慢阴下去的笑容，我便知道母后是用自己的命换了她一命。“时辰还早，我们等等母后吧。”我撒了手，阿浣一松力便跌在了地上，她一旁那小婢女慌忙去扶她，却硬生生挨了一巴掌。阿浣脑羞成怒地样子像是要将她那婢女生吞活剥了，可惜那狸猫样的小女娃，长得倒十分讨巧。坐在我一旁的药伯咳了几咳，我便知晓这老家伙的意思。药伯向来菩萨心肠，最看不得欺负人的场面，若要他知道我刚刚生气杀了小宫女，他怕是要将我的皮剥了。
　　“大庭广众之下的，姐姐这样泼辣，我倒是第一次见呢！”我用手展了展衣角，这新做的衣服料子摸起来尤为舒服，自那日大战以后，我便再也没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只有红色最得我心。阿浣听完忙收了手，继续端着她那温婉端庄的公主架子，小婢女摸着脸，嘤嘤地往后退。我伸手召了个药瓶出来，示意她上前来，她惶恐地看看我又看看阿浣，丝毫不敢动。
　　“赏你东西你就接着，不成器的东西。”
　　得了阿浣准许，小婢女唯唯诺诺地向前来。
　　我将药瓶递与她，发现她竟是少见的双色瞳，倘若细细追查，这在她们一族身份应不低才是。“你叫什么名字？”小婢女不敢说话，只一昧地低着头，阿浣轻咳几声，那小婢女更不敢说话了。“一个奴婢的名字哪有那么重要？妹妹若喜欢我送你几个便是。”
　　我抬起那婢女的下巴，仔细地看着她的眼睛，深邃得要将人吸进去。“那姐姐便把这个送给我吧，我看你这婢女好生欢喜。”阿浣噌的站起来，像是我抢了她什么宝贝，我冲她甜腻腻地一笑，“你身上有淡淡草药香，今后我就叫你花药了，我这宫里缺个随身侍奉的，今后你可得麻利着，我脾气不如你主子，你可小心着脑袋。”边说边把那小婢女拉到我这里来，药伯还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朝边上挪了半分，将那软榻让出个空位来。
　　阿浣不好再拒绝，只能忿忿地坐回去。
　　我走上前去附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我想要的你不得不给，而你想要的就算是死也得不到。”
　　眼瞅着她抓着衣角的那只手狠狠用力，我又轻轻接了句不痒不痛的话，结果，连捏衣角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我想让你得到，然后再狠狠地抢回来，让你先替我尝尝那种得而复失的痛。”

　　天边翻起了鱼肚白，而母后却迟迟未现身。
　　药伯打盹醒后砸吧砸吧嘴，站起身来准备操办大典，而那刚刚死了一样的长老们，忽得都站了起来。
　　药伯那句“吉时已到”还卡在喉咙里，各位长老们就七嘴八舌地将话堵的死死的。
　　“千百年来，还是头一遭见这么慌忙忙的魔君！传出去岂不万人耻笑？”
　　“老夫可丢不起这个人，这大典我看不开也罢！”
　　“一个黄毛丫头，就干做我魔族威震八方的王，许是我活的太久了这等稀罕事倒是头一次见！”
　　“……”
　　药伯向来最恨抢他话的人，我看他那右袖子无风自动，就知道比会有人吃苦头。
　　果不其然。
　　刚还嚷嚷着活的长的那位长老下一秒就被药伯一把墨云剑钉在了石柱上，映着身旁若隐若现的荧光还真有些绮丽的意境。那长老气的面色发紫，一口老血喷出来，场面更绮丽了。
　　“我乃魔族第一大长老，你不过是个医师，敢对我如此无礼，这族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药伯耐着性子听他嚷嚷完，伸手将剑召回来，那身份尊贵的大长老还未反应过来就笔直地砸在了地上，扬起阵阵灰尘。药伯扛着剑朝他走过去，我假惺惺地拉了一拉，自然是没拉住。
　　“你是长老又如何？你一拿不动破天斧，二无王族血脉，就算让你登基你也没有那等身份。我向来痛恨倚老卖老之人，你要真嫌活的长，我就送你一程，好让这落云山多棵千年老树！”
　　我环顾四周，发现山顶处还真有片光秃秃的空地，便指给药伯看。“那里，采光好，土壤倒不是很肥沃，不过长老法力无边，就算是做棵树也依旧威震八方吧？”药伯听完很赞同地点点头，决定送那长老一程，眼瞅着剑尖就要戳进他心窝了，一声怒喝吓得药伯险些戳穿他。
　　听着熟悉的声音和分贝，我就止不住的血气翻涌，想跟来人大战几百回合。
　　“把剑给本王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