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拉米苏》JakieHermit

3、恋恋红唇

　　“所以说昨天是我把你送回这里的。”傅奕凡概述了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当然某些部分已经被他斩头去尾‘精心’处理过了，他还不知道自己竟然有写小说的潜力啊。
　　“谢谢你送我回来。不过我可不可以请问一下，今天您大驾光临寒舍，究竟有何贵干？”
　　“我嘛，当然是为了这个。”傅奕凡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王偌绫的手机，有些得意地晃了晃，“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在车里发现了你的手机，怕你没手机用会不方便，所以特意给你送过来。以后别这么粗心了。”傅奕凡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预先准备好的台词，越发佩服自己巧妙布局才能找到这个好借口。
　　没错，就是傅奕凡在离开王偌绫的公寓之前进行的阴谋活动——偷偷从她的手提包里顺走手机，然后今天就可以义正严词地登门拜访了！
　　“谢谢，真是麻烦您了傅先生。”王偌绫过分客气地回谢。虽然理由很充分，但她总觉得有点怪怪的。言辞间少了先前的锐意，却多了一分小心提防。
　　“真的想要感谢我，可不能只是口头说说。”傅奕凡把手机交到王偌绫手中，开始实施下一步战略——讨人情。
　　“那傅先生您的意思呢？”
　　“王小姐总不会吝啬一顿饭吧。”傅奕凡委婉明示邀约的意图，当然他也知道不可操之过急，“我看王小姐今天不太方便。这样，我们改天约时间，可以吗？”不可以也得可以，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不信你不答应。
　　王偌绫不是傻瓜，傅奕凡毫不掩饰的眼神里明明白白透露着对自己的兴趣。她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一把年纪的‘老人家’当作追求对象，更想不到才第二次见面而已对方就向自己提出带有明显目的性的邀约。唉，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怕爆血管。
　　“好吧，那就下次再约。”不管怎样应付过今天再说，她还想好好补眠呢。反正他又不是不吃她这顿就会饿死，就让他慢慢等着吧。
　　对于她的爽快回答傅奕凡倒是有些意外，原来他已经打算好要费一番唇舌来说服王偌绫了，没想到她直接说‘好’。
　　“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微笑～已经打扰很久了，还有脸说。
　　“我的号码存在你的手机里，随时Call我。”继续微笑～鬼才自投罗网，等会儿就把你的号码删掉。
　　“下次再见了，王小姐。”努力撑住微笑～快走快走，恶灵退散！
　　“那我就不送了傅先生，ByeBye!”哇，连声音都这么兴奋，需不需要稍微再掩饰一下呢……当然不用！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足有一个月，王偌绫几乎快要忘记和傅奕凡约好‘谢恩宴’这回事了，因为她很忙，忙着上课，忙着打工，忙着给父母解释，忙着收拾刘丽珊，忙着部署她的人生大计……事实上就算她忙着无聊，也不会拨出那么一点点宝贵时间来回应傅奕凡的，至少在她还未确定他的利用价值之前。
　　虽然当时她是一口答应要请客的，但那是缓兵之计，根本没打算过去履行，反正她早已过了担心鼻子会像匹诺曹一样变长的年龄了。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呐！
　　因为相较于她的忙碌，傅奕凡大总裁似乎非常之清闲。
　　这个变态欧吉桑自从今天中午走进‘恋恋红唇’西餐厅并且发现她是这里的兼职服务生后就一直赖到现在。咖啡续了一杯又一杯，他也不怕胃穿孔。大老板都不用上班的吗？跟他相比，她家王董绝对称得是时代先锋，当世楷模。
　　唉，看架势在她下班之前那家伙是不打算走了，偏偏今天她又要替晚班的同事代班，恐怕还要在这里忍受他‘关爱’的眼神直到半夜。天呐，他又在干什么，眼睛抽筋了吗？没事乱飞电眼，也不怕电死人，就算电不死人，电到花花草草、莺莺燕燕也是不好的嘛。
　　王偌绫慌忙闪到一边，却不想正和站在身后的经理撞个正着。
　　“经理你怎么老站在人家背后吓人啊！”有时候她真怀疑张大经理是人是鬼，怎么老爱像幽灵一样在人家背后出没，他知不知道像她这种三不五时要摸一下鱼的员工，小心肝是很脆弱嘀。
　　“怎么，你做事不专心还是我的缘故喽。”敢点头你试试看！
　　“当然不是～呵呵。”王偌绫赶忙扯出一个谄媚到连她自己看了都会吐的笑脸，“我的意思是，我脑袋后面不长眼睛，万一伤到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经理您的玉体，我可就变成千古罪人了。呵呵。”她倒不是真的那么怕经理，想她王二小姐也不缺这份薪水，只是实在舍不得‘恋恋红唇’美味的甜点啊！尤其是她最爱的提拉米苏馥郁醇润、绵密稠香，甜与苦的味道相调和，给人以错综复杂的体验，简直是把那种味道演绎到了极致，堪称一绝！
　　尽管听上去有点虚浮，小美眉的称赞向来是受用无比，经理当下收起了恶人脸。“那边靠窗第三桌是位很重要的客人，他指名要你过去服务，千万要招呼好了。”
　　靠窗，第三桌，客人……“啊？！”可恶的傅奕凡，出这种贱招！“呵呵，经理大人，你也知道我笨手笨脚的，刚刚还差点冲撞了您的玉体，万一得罪了重要的客人，我是万死不足以谢其罪啊。”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成天嘻嘻哈哈没规矩，其实精得要死，只要你想做有什么做不成，就怕你故意给我闯祸。我可警告你，这个客人绝对不能怠慢，否则～后果自负。”说完，经理立刻转身离开，丝毫不顾及王偌绫脸上那如丧考妣的绝望神情。没办法，谁叫他天生心肠软，他怕自己多看小美眉两眼就不忍把她往火坑里推。经理在心里为王偌绫滴了两滴同情的眼泪，然后默默为她诵经祈祷“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阿弥陀佛……”

　　王偌绫哀怨地走向傅奕凡，那种迫于无奈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她讨厌这样，非常非常非常地讨厌。因为她太熟悉这种感觉了，面对父母，面对姐姐，面对连褚，面对那个家，太多了，所以她尽可能让自己在家庭以外的生活维持另一种情形——一种她可以主导的情形。可是阴魂不散的傅奕凡却正在破坏她可以主导的空间。破坏！也许……他这种强大的破坏力，正可以成为实现人生大计的助力也不一定……
　　一道火花突然从王偌绫的脑海中闪过。她开始认真思考起傅奕凡的使用价值来……
　　“傅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王偌绫一副最佳服务生的口吻，亲切地微笑着。
　　“可以坐下来说吗？”傅奕凡突然有点心慌，他好像从这个小女孩脸上看到了挑战的表情。不同于之前的任性、淘气，不能算是生气，而应该说是——严肃认真。这是不该出现在大家认识的王偌绫脸上的表情，甚至是不该出现在他所知道的王偌绫脸上的表情。
　　“好。”王偌绫不扭捏做作，也不管员工守则第十条清清楚楚写明的禁忌，很干脆地坐到了傅奕凡的对面。
　　心脏受了不小冲击的傅奕凡，连忙瞥了一眼玻璃上的倒影，生怕自己露出一脸被吓到的蠢相，“呃～那么我们可以谈谈你欠我的一顿……”
　　“这个可以晚点谈。”王偌绫截断了傅奕凡的话，正色道，“我们还是先谈谈你要追求我的事吧。”
　　“那个……我有表现得难么明显吗？”确实蛮明显的，但还不至于明显到让女方先开口询问吧。
　　“总之，想追我可以，不过有几个前提必须先说清楚。”王偌绫端起傅奕凡的咖啡，好像这是再自然不过的动作，“第一、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别指望我一定会爱上你；第二、交往的消息可以公开，但我不喜欢哗众取宠；第三、事情的进度由我决定，我不喜欢的不可以逼我接受。”
　　千万不要像傅奕凡一样被王偌绫前后180度的转变给吓到了，说白了，王偌绫是有目的的。既然摆脱不了傅奕凡的追逐，不如就利用他提早实现自己的计划吧，反正不用白不用。而且她接受了他的追求，也算公平交易。等他将来发现真相，应该不至于太为难她才对。
　　“第一、我知道你喜欢连褚。”傅奕凡试图从王偌绫脸上捕捉到一丝异样，可惜什么也没有。“既然要追求你，就做好了准备，不过我相信最后的赢家一定会是我。第二、我可以尽量做到，但是不敢绝对保证，现在的八卦杂志什么都敢编，令尊是做传媒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第三、有些事情的发展不是你想掌控就可以掌控的，不过我会绝对尊重你的意愿。”什么嘛，越说越像上谈判桌，傅奕凡自己都觉得好笑。
　　“第一、自信是好事，过分自信就是骄傲了。第二、我相信以你的能力绝对有办法不让事态扩大。第三、谢谢你的尊重。”
　　“第一、既然你说我有能力，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我有骄傲的资本呢。第二、好吧，我妥协，不过双方的家人那里恐怕你也保证不了吧。第三、不客气。”
　　正中下怀。王偌绫又嘬了一小口咖啡，混着咖啡香浓的味道，缓缓吐出“成交”两字。
　　成交？这丫头还真把这当作谈判了，没关系，反正让他追就可以了，其他忽略不计：“既然我们要开始交往了，那么就先来互相熟悉一下。”
　　王偌绫给了傅奕凡颇有深意的一记媚笑：“我就不用多说了吧，你应该早就把我的身家统统调查清楚了才对。”
　　傅奕凡接过被王偌绫截走的咖啡，也不嫌脏地喝起来，似乎上面还残留着她的味道。
　　在众人眼中，王偌绫是顽劣不驯的；在宴会的角落里，王偌绫是深沉而痛苦的；在今天这场角力中，王偌绫却又是是精明且世故的……究竟哪一个才更接近真实的她呢？她太复杂了，值得他用心去探索。这场追逐战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好吧，那就由我来说吧。我曾祖父是搞洋务的，祖父是民国政府驻意大利的使节，后来国内战乱全家就定居意大利了。父亲中年时到香港创业，靠着服装业起家，现在香港的公司由我姐姐接手。我本人年幼时和祖父一起住在意大利，后来随父亲到香港念书，接着又到剑桥拿了个学位，回来以后太不想接收家族事业，而且也觉得自己不可能比姐姐干得更出色。于是四处闲晃度日，偶尔炒炒这个，炒炒那个，赚了点资本，最后炒着炒着就炒到地产业上了。”
　　“家族光荣史加个人发迹史。”爱炫耀的家伙，当本小姐是没见过世面的拜金女吗。
　　“你有不错的概括力和判断力。”傅奕凡不无欣赏地说，“接下来是个人基本资料。姓名：傅奕凡；年龄：39；性别：你应该看得出来吧；身高：1米83；体重：75公斤；三围：欢迎你亲自验证；职业：傅恒集团总裁；目前单身。”
　　“婚恋史呢？我比较有兴趣听那个。你知道女人都有一种潜在的挖人隐私的恶癖，俗称‘八卦’。”王偌绫倒不是真的对此感兴趣，只是想看看傅奕凡的脸皮可以厚到哪种程度。
　　“初恋已经不记得了，历任女友数不清楚，前妻有两个。第一任老婆洪天骄是台湾洪帮老大的私生女，拉斯维加斯的赌桌上认识的，婚期一年。第二任老婆伍月薇是香港皇朝大酒店的公关经理，替姐姐洽商的时候在酒店认识的，婚期一年半。第三任老婆目前空缺，欢迎报名参选，免收报名费，允许插队。”
　　比说相声的还溜，她该接什么？夸他真老实吗？果然是从小在国外长大的人啊，以他近四十岁的高龄还能保持这种活泼开朗，热情大方的性格实在是不容易。不知道外国的水土是怎么养男人的？
　　“还有什么资料需要我补充随时恭候垂询，要知道我等某人打来的邀约电话，等得一个月都食不下咽，寝不安眠。”听听这口吻，简直像个遭人抛弃的小男人。
　　“受了一个月的折磨还能神采奕奕地坐在这里，傅先生的精力实在是令人佩服啊。”烂台词，还是留着骗小女生好了。不过，她应该也算是小女生吧。
　　“你不知道，我的精神直到今天早上还是萎靡不振的，不过刚才几杯咖啡下肚，又受到美女垂爱，所以精神焕发，希望不是回光返照才好。顺便提一句，我们既然都要开始交往了，叫傅先生也太生疏了吧，你可以叫我奕凡或者凡，偌绫。”
　　“好吧～亲爱的奕凡～”敏感的话题结束，王偌绫又渐渐恢复了她顽皮的一面。
　　嗯，好听，好听，比黄莺还要婉转动人呐，骨头都要酥了。“偌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还欠我一顿饭哦。”
　　死老头，一把年纪了记性那么好干什么。有钱人还逼‘打工妹’请客，没天良的家伙。“既然奕凡你都这么说了，我就破费一次，请你在本市最优的西餐厅大吃一顿吧。”说着王偌绫递上了手中的菜单。呵呵，刚才灌了好几杯咖啡，不信你还吃得下，就算随你吃到撑也没关系，反正有员工优惠，再不行就用你的名义去恫吓经理，我看白吃都可以啦，呵呵呵呵……
　　“你不会是想在这里请我吧？”傅奕凡倒也不是真的缺这一顿，他本来是想叫偌绫提前下班，再找个有情调的地方一起共进晚餐的，至于买单，他心甘情愿做今晚的金主。只可惜偌绫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呐。
　　“没办法呀。”嗯，再哀怨一点好了，“去吃鱼翅燕窝，怕你年纪大了痛风；去吃大鱼大肉，怕胆固醇高血管不好；去吃清粥小菜，又怕寒酸显不出诚意。想来想去，还是就地解决得好。你看，这里也算本市数一数二的高级西餐厅，绝对配得上你的身份和我的诚意。而且吃完以后你可以马上走回公司去，又有益健康。想想看，我们的第一次约会是我打工的地方，多有纪念意义啊。”
　　“你确定你是在念中文系而不是商学院吗？算盘打得比我还精，讲话还分条分目的。”话虽这样说，傅奕凡仍然打开了菜单，好像阅读公司的重要文件一样审视起来，“算了，反正正好是下午茶时间，我就勉为其难，点块甜点果腹，放过你的小荷包吧。”
　　好好好好，王偌绫的头点得飞快，尚未注意到原本盯在菜单上的目光，现在正在某个特定部位逡巡……
　　咦？这家伙不看菜单在看哪里——‘小荷包’！王偌绫连忙夺过傅奕凡手中的菜单，挡在自己的胸前。混蛋，色狼，下流胚……还笑，小心下巴脱臼。王偌绫很努力地瞪回去，无奈在这种脸皮厚到可以开坦克的人面前气势就是矮了半分。
　　“你把菜单拿回去，我怎么点啊？”会妨碍我看风景哎。
　　“反正我对这里的食物熟，我帮你点好了，就……就招牌甜点提拉米苏好了。”
　　“急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傅奕凡邪邪地笑着，“还是起司蛋糕吧，我比较喜欢那个。”
　　“好，我马上去拿。”
　　傅奕凡突然拉住急欲转身的王偌绫：“记得叫两份，吃甜点的时候我需要人陪着，这样才能吃到甜的感觉。费用就叫经理记我的帐。放心，女朋友请客，男朋友付账，天经地义。”瞧她那什么表情，还真怕他多吃多占她的呀。
　　不是的，不是怕他吃穷她，而是后悔，不，后悔两字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可恨啊，早知道是他付账，还管它什么痛风、高血压、心脏病，鲍参翅肚全上也没关系。算了，反正以后总有机会的，她一定要多多请傅奕凡的客，好把这一顿连本带利给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