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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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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珠扶着缪老太太在柒金长榻上坐下,“老太太莫要气恼,左不过是孩子们闹着玩儿的,何苦这样气恼,再伤了身子便不好了。太太、奶奶、姑娘、哥儿们,又都要心疼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申斥道:“若真是为孩子们闹着玩儿也就罢了,可那到底是国公府的人,倘使今日真在缪家殁了,要如何交代。”当即对着甄氏呵斥道:“我素日里便叫你好生管教,你且握着管家大权,连个房里的人都管教不好。”
嘉兰到了院子里,见到药香,便问:“屋里如何了?”
药香摇了摇头,轻声道:“老太太正在气头上烧着,奴婢服侍老太太这些年了,到底是未曾见过生这般大的气。”
嘉兰道:“此番事大,也怪不得祖母这般气恼,得罪楚国公府,若再闹出了人命,那才是天塌的大事。”
老太太说话重,屋子里的人都气儿不敢大出了。甄氏受了训,只低头不语。赵氏想要劝阻,敏慧眼疾手快,及时扯住了赵氏的袖子,轻微摇了摇头。这徐氏只在一旁,满屋子的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唯独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那快要破面而出的笑,也是强忍着才咽下去的。
甄氏是老太太嫡亲血脉的儿媳,寻日里掌家也好,主事也罢,也都是顺着甄氏去的。赵氏及徐氏这两房的人,其夫君皆是妾室所出,寄养在老太太屋子里的,只觉嫡母是嫡母,到底同生母情分不同。
巴不得挑出甄氏的错处,便无限放大了,只叫她失了管家权,此时都正想着空子,要往里头插针放虱子,且看甄氏自乱了阵脚。
徐氏假装劝阻道:“母亲,这也不能全然怪了大嫂子,要说我,还是那戚姨娘不懂规矩。连儿女都教养不好,先前因潘哥儿,冤死了老余头,大嫂子已狠狠申斥了戚姨娘,这事情才过去多久,潘哥儿便又险些闹出人命。”当时徐氏提及这事时,还被大骂了一顿,后来弄清楚了原尾,便欠这么一个机会说出来。
徐氏话音刚落,缪老太太便吃惊的看向甄氏,“什么?闹出了人命?你们当时可不是这般同我说的,说是潘哥儿闹了学堂,冲撞了夫子,才被衙门带去的。”说着猛咳嗽起来,似是提不上气。
蕊珠急忙端了茶水便往老太太口里送,老太太只敏了一小口,便推开了,拍了桌子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给我一五一十的说。”
甄氏当即吓得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母亲息怒,都是儿媳不好,未能教养好屋里的人。母亲或打或罚,儿媳全然不会说个不字,只求母亲切勿气急伤身。”
缪老太太大怒,瞪了一眼甄氏,“大事欺瞒,小事偏袒,你甄家也是大户人家,何为轻何为重,你不是不知。管家便如建房子,井井有条的将根基打牢实了,便抵得过风雨。若是从根底没做好,便坏了,任凭房子外表再是建的华丽,早晚要塌陷成一片废墟。”
缪老太太看向众人,“我此话并非说与她一人听的,你们都是一样,入我缪家大门,便是千挑万选来的,男人们在外厮杀,女人们便要守护好这个家。你们若是不同心,家中何时能安宁?”
老太太在屋里头训教女眷,男子们都在外头站的整齐。
训斥完,老太太只觉心头揪的疼,一时也不想再多说,让众人都回去了。此事务必要处理妥帖,给楚国公府一个交代。
一屋子的人都零零散散的散了,缪思重见到甄氏脸色苍白的出来,刚出了门,便突感心口一阵绞痛,亏得嘉兰及时扶住了甄氏。
缪思重走了上来,及时叫人去传唤郎中。
徐氏看着大房里头的人如此,便内心不觉一笑。
赵氏带着女儿敏慧朝磐林园回去,身后跟着一道的丫鬟婆子,似也没那么着急回去,只慢悠悠的走着,赵氏道:“老太太从未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方才,真是要把我给吓死了。”
说到这,又兀自叹了口气,“倒是委屈了你婶娘,每每那戚姨娘生事,却总叫她挨训。”提及此,便想起方才在屋里时,敏慧拉扯她衣袖,示意她不要插口的事,便心中纳闷。
“对了慧儿,方才在屋子里时,你为何要阻止为娘?”
“娘,你当真不知?”敏慧看向赵氏,见她一脸狐疑,确实不知。便解释道:“祖母正在气头上,虽说此事不甘我们房里的事,母亲一向与妯娌相处不错,帮说两句,也是使得。只是此番得罪的是楚国公府,婶娘管家,此事又出在婶娘房中,祖母从不当着众人面训斥谁,此刻却是当着众人面训斥婶娘,必是此事严重。”
敏慧见赵氏听进去了,便继续道:“若母亲替婶娘求情,非但讨不着便宜,还会被累及祖母责骂。这些年,母亲安分守己,祖母不说,都是看在眼里的。你若贸然出头,那便是不懂礼数,分不清事情轻重便一味求情了。”
被敏慧这么一说,赵氏吓了一跳,回想方才,可真是冒失了。方才不觉,这会子倒是心有余悸起来,拍了拍胸口,拉着敏慧的手道:“多亏你激灵,及时拦住了我,否则,还不知道怎样呢。”
这家宅不安宁,谁受了训,谁挨了罚,徐氏巴不得敲锣打鼓的奔走相告。今日甄氏本老太太骂了个没脸,徐氏离了老太太的院儿后,便笑不拢嘴。
徐夫人便走便和身旁的嬷嬷说:“今日你没瞧见,她那脸一阵黑一阵白的,若是搁在我身上,羞也要羞死了,这日后,还怎么掌家。”说着,又一阵忍不住掩嘴的笑。
前脚刚进了园子,后脚便听到屋里噼里啪啦的碎瓷声,伴随着哭闹声。
徐夫人站住脚,望着西角的方向道:“这又闹什么呢?”
潘嬷嬷扶着徐夫人继续走,缓声道:“四爷想来是又惹着表姑娘了。”
徐夫人定了定,“走,真是一天都不让我安生。”
到了西院,瞧见一院子狼藉无处下脚。什么被褥、垫子、枕头,屋里的摆设,桌几,都滚落了一院子。徐氏刚落脚踏进门一只脚,一摇摇欲坠的铜盆哐当,从门头上掉了下来,将徐夫人吓了一个趔蹶,亏得潘嬷嬷扶住了她。
“怎么了,怎么了,这怎么又闹起来了。”见冯晚芬站在屋里头,缪邵辉站在屋外头,一脸的垂头丧气。
冯晚芬见到徐夫人来,便哭诉道:“母亲,你来评评理,我是哪一点做的不好,是相貌配不上你们缪家的人,还是品行不够端正,他竟是这样作践我。”冯晚芬跑到徐夫人跟前,嚷着要其评理。
徐夫人方才还满面春风尽得以,此刻便是乌云压顶,“绍辉,你又哪根筋搭错了道,将晚芬气到至此?”
缪邵辉道:“母亲,你也看见了,这都是晚芬她不讲道理,总是喜欢将事情闹大——”
不等缪邵辉说完,冯晚芬一改方才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声音突然提高:“我不讲道理?你欺上瞒下,在外头养了个混账老婆,欺瞒我至今,若非庆言告知于我,你还打算瞒我到死不成?家中大小老婆都有了,你还眼红外头的,是比家里的香还是怎的。”说着,两手掐腰,颇是个厉害人物。
缪邵辉在家里头,是个没脸没皮的,上头有这个厉害老婆压着,闷头过了这些年,一口委屈也不敢叫的。今日着实是被冯晚芬给气着了,当即道:“你若肯好好说话也就罢了,今时又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不给我留一丝情面。你瞧瞧二哥哥家的,他未曾婚配正室,不也先养了外室,人家二奶奶进门,也没说个不字来,你倒是好了,屋里屋外都要把着,你叫绿元侍奉我,我却也碰不得。这算哪门子的说法。”
缪邵辉好一顿理论,冯晚芬听罢,当即跳脚,捡了身边的东西就往缪邵辉身上砸去。
缪邵辉跳脚到了一旁,躲开了袭击来的东西。
徐夫人看着眼下她在旁边,家里也鸡飞狗跳的,当即大声呵斥,“你们也成婚有两年了,怎还这般不懂规矩。”说罢看向缪邵辉,“绍辉,不是我说你,我们院儿里是怎样的,人家大房又是何等有头有脸的。我虽说并非你生母,可你到底是我养大的。我待你是怎样的,你也明白的,这些年,你除了吃花酒,结交狐朋狗友,科举也未曾考下个成绩来,男儿当是成家立业,你成家又如何立业?论起老婆倒是攀枝起来,你若是有你二哥一半,别说三妻四妾,你养多少个外室老婆,我都依你。”
冯晚芬听到徐夫人这般说,当下就着急了,喊道:“母亲这般说辞,岂不是助长了他的威风,我不许。”
徐夫人给冯晚芬使了眼色,拉着冯晚芬的手,让她切勿吭声。
缪邵辉叹了声气,转身离去了,一旁被打的左右脸都肿成包子的庆言,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迅速跟上了缪邵辉的脚步。
缪邵辉离了院子,冯晚芬就哭了起来。
徐夫人拉着冯晚芬往屋里去,丫头婆子紧促的将地上摔坏的物件清理了,清出一块坐的地儿,又让人上了茶,徐夫人道:“我虽是你姨母,到底你这性子也该收着些。别动不动就摔凳子砸桌子,倒是叫人家看了我们笑话。你娘她是庶出,当年挑不上什么好人家。亏得冯家大娘子不能有孕,将你做嫡女养在了跟前儿,可到底,还是改变不了根本的。”
说到这,冯晚芬稍稍敛住了哭腔,徐夫人继续道:“你姨父亦是庶子,养在了老太太屋里,算是半个嫡子,可说到底,你大伯才是老太太亲生嫡子,我若非当年三媒六聘后,又被齐家退了婚事,我堂堂一个嫡女,也不会嫁到这里为继室,还是嫁给一个庶子做老婆。”
说到此处,徐夫人便总是心间有个坎儿过不去。当年徐家同齐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原本该是一桩好姻缘,可齐家突然退婚,也没个明白话儿。她身为女儿家,却是没有追着去问的道理。
这件事,却叫她至今都不明白。
冯晚芬道:“这些话我都知晓,身份不高,也不奢望太高,我就是看不惯外头那些狐媚子勾引绍辉。”
徐夫人为冯晚芬擦了擦眼角,宽慰道:“男人哪个不是偷腥的猫,这外头莺莺燕燕,花花草草,你挡了一茬,还会再有新的。再说了,若非绍辉他有心招蜂引蝶,谁还能奈何的了他。”说到这,徐夫人便一脸嫌弃。
“我并非他生母,太重的话儿,我也不好说。少不得闹到老太太跟前儿,又要说我泼辣不贤惠,虐待继子。你姨母我也是活的憋屈,事事被大房压了一头去,你姨父继承不得爵位,我们也捞不着管家权。只盼着你嫁到缪家来,能够帮衬我一二,若是能搬到了大房,我也就能挺直了腰杆了。你可到好动辄便大闹,非但说你不懂事,还让人编排了我的不是。”
冯晚芬发脾气时,可未曾想到这些,这会子,被徐夫人这么仔仔细细分说了,这才觉得闹过了头。可事已至此,闹也就闹了,可缪邵辉在外头养了外室,就是心中不服气。
徐夫人当下便为冯晚芬出了个注意,保准她既能解气,今日这番闹腾,也可说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