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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案情胶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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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一番话下来,有人表示异议:“夏至,不是我不认可你。但是你才刚来警局没多久,连转正都没有。犯罪心理画像你自己都说过,是一门不太精准的学科。你刚刚说的那些,如何让我们信服呢?”
夏至看了那个女警一眼,正是之前也反刺过她的那个人。她有印象,此人名叫雷丽,是大她两届的学姐。说话故作礼貌诚恳,说明她极度抵触不认同她的观点。
夏至冷淡地回了一句:“所以呢?你有别的办法?”
雷丽没想到夏至如此倨傲,竟敢直接不给她脸面,当下气得就嘴唇发白:“你……”
夏至没理她,径直看着百强道:“意气用事和过分强烈的个人情感做不好一个优秀的刑警。谨慎起见,百副局可以咨询一下这方面的犯罪心理专家秦教授,如果他也认为可行,我们可以尽快开始排查行动了。刚才漏说了一点,犯人很有可能是外来人口。报了仇,他应该准备离开卿州市回老家了。”
百强也没理会此刻被夏至羞辱的雷丽的愤怒,他向来不关心这些无关紧要之事。听到夏至如此说,他立刻点了点头:“瞿清,你立刻去秦教授那里跑一趟,尽快开展抓捕行动。”
百强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显然夏至也是要跟着瞿清去跑一趟的人之一,毕竟谁都知道她是秦教授的养女。秦教授已经在两年前退休了,现在住在枫皇路上的海军疗养院里。那里离刘可芳所在的医院也很近,也方便秦教授过去照顾他的妻子。
秦教授一家的身体状况如何,瞿清也没好意思问夏至,一路两人沉默以对,瞿清尴尬地开着车奔赴海军疗养院。
夏至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一路在整理案件资料,准备一会儿拿给秦教授看。
当两人敲开秦教授的房门时,他正准备去食堂吃早饭。看到夏至,他只是轻轻地点点头,夏至也很有礼貌地垂眼看着地,说了一句:“秦教授好。”
二人交流方式太奇怪,瞿清作为第三者,难免有些被膈应。不过这也不管他什么事。
瞿清很快说明了来意,将卷宗递给秦教授。秦教授接过,粗略地扫了几眼,对两人说道:“好的。先放在我这儿了。尽快给你们回复。”
说罢,转身回了房间,临关上门前,秦教授冲着瞿清微微一笑:“帮我叫个人送早饭上来吧。如今年纪大了,不吃早饭都没力气。”
瞿清立刻诚惶诚恐地道了歉,秦教授一看他这副架势,立刻摆摆手笑道:“不用这样,我又不是菩萨,你拜我干什么呢?”
秦教授一语缓解了尴尬,瞿清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这过程中,夏至一直盯着地面,眼睛大而无神,也没有任何表情。
秦教授脸上一度露出了些许担忧的表情,但是连瞿清都不敢确定那究竟是担忧还是别的。
秦教授对夏至说道:“我……如今也照顾不到你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夏至轻轻“嗯”了一声。依然没有抬头。
瞿清心想,秦教授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当年才会力排众议,收养下杀人犯的女儿呢?更何况那杀人犯还杀害了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妻子也因此变得有些疯疯癫癫。他究竟是真的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小孩来照料,还是……收养下夏至,然后进行某种报复?呃……秦教授,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吧?
这个想法令瞿清自己都心惊,一界学术泰斗如果有这样不为人知的隐秘,那……
忽然之间,他撞到了一个人。抬头一看,正是夏至。原来他想得太出神,以至于没有看路。夏至仿佛看穿了他脑袋里的脑洞,轻轻瞪了他一眼:“别胡思乱想。”说罢,大步向前走去。
“呵呵。”瞿清干笑了两声,快步跟上。
好不容易结束这一段有些压抑的交接,瞿清走到疗养院门口,不由地大口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转头看看夏至,还是一副木愣愣的模样。
秦教授没让人等太久,下午的时候就给瞿清打了电话,认为夏至的犯罪画像基本没有问题,如果是他,得出来的也应该是同样的结论。不过他补充了一点,犯人的职业有可能是个卖菜的。摆地摊需要晚上出来工作,但他有家人要照顾,因而摆蔬菜摊的可能性大一些。他只需要早上的时候去城郊进点蔬菜瓜果,随便在小区门口摆个地摊就可以养家糊口了。比如乡音小区附近。犯人家境应该不好,乡音小区附近地段的房子也不便宜,可能比起住在那里,摆地摊卖水果蔬菜来得更好。一来可以监视死者,二来还能赚点钱养家。
在加上他之前受过不错的教育,应该自视甚高,让他去做装修工,或是工地工人,不仅要和人接触,还要受到别人轻视的目光,这对于他而言,可能是无法忍受的。
犯人对家人看得很重,绝不可能把死者他们带到自己家人面前。因而有两个据点的推断是合理的。收押死者的地方可能是在他住所的附近,比如仓库,或者是家畜房。后者可能性更大。
加上秦教授的补充,夏至这份画像可谓是十分具体了。没过两天,刑警队就找到了一个各方面都十分符合画像的嫌疑人。此人名叫钟德,身高176厘米,虎背熊腰,冈上肌和三角肌十分发达,一看就是背东西背多了的。钟德是广西南宁人,妈妈是壮族人,爸爸是汉族人,他是汉族人。他家中果然有一个长年卧病在床的老母亲,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家人。
周围的邻居对邱德胜也并不是十分关心,偶尔在钟德摊前买过菜倒是被人看见过几次,但谁都不会认为二者之间有交集。因而排查邱德胜身边的熟人时,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信息,反而是在排查乡音小区附近摆摊的人的时候,查到了钟德这个人。
根据居民反映,基本天天都能在小区和飞林路一带看到钟德,但是不知道为何,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出现了。有些大妈都有些不习惯了。毕竟他摊摆在小区门口,东西还很新鲜,菜也洗得干净。
警方认定,此人有重大作案嫌疑,停止卖菜的时间和杀害邱德胜的时间一致,立刻实施抓捕。
户口调查显示,此人五年前结过婚,三年前老婆孩子出车祸死了,司机肇事逃逸,至今没有找到。他平日里因为卖水果和蔬菜,有一辆板车,既是拉货,也是摆摊所用。
卿州市近年来也在大力改造,希望将周边的几个小镇子也纳入版图。从市边上开始,零零散散延伸到一些小的镇上的居民区那边,拆迁改造的工程可谓是浩浩荡荡。钟德所住的地方就是给这些拆迁户们临时安排的暂住房里。邻居之间也只是用几块钢板隔起来,隔壁在说什么话,在做什么事情,听得一清二楚。
钟德的出现,仿佛一道曙光终于照亮了胶着的案情。无论是大致的方向,还是细节,他几乎是完美地贴合了夏至的犯罪画像。抓捕他时,他正在给他的母亲熬粥,穿着黑衣黑裤,甚至连脚上的布鞋也是黑色的。
他的脸其实长得不算难看,但是浓重的阴笃仿佛一层黑雾笼罩其上,让人看了就觉得不想和他说话。
别看钟德现在如此落魄潦倒,他曾经还是南宁市的理科状元。大学也是一线著名某高等院校。刚开始在北京混了几年当上班族,觉得发展前途不大,就和卿州市本地人的女朋友,也就是后来的他的老婆,一起来到了卿州市发展。几年之后,一个大胖儿子呱呱坠地,一家人幸福美满,生活也蒸蒸日上。
然而这神仙眷侣般的美好生活被突如其来的一场车祸彻底摧毁了。钟德一家三口在去看望住在卿州市区边上的他老婆的家人的途中,被一辆车从正面突然撞击,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老婆儿子当场死亡,钟德在医院里躺了大半年,总算捡回一条命。
那地方,正是邱德胜被劫持的路段,当年没有监控,现在还是没有。
那个时候,钟德为了省钱,刚买车不久,连车的保险都没交,因而车子也报废了,一分钱也拿不回来。肇事司机也找不到,高昂的医疗费彻底吸干了这个家庭的所有积蓄。
钟德很早的时候就没有了父亲,家中只有母亲一人。而就是在他住院的那大半年里,母亲为了照顾他,奔波辛劳,又加之伤心过度,不久后就半边身子中风,从此卧床不起。变得如同半个植物人一样,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眼神也越来越呆滞。
钟德的一切经历都充分说明他既有杀害邱德胜一家的动机,也有能力去完成这样一场几乎完美无缺的犯罪。调查此案的所有警察几乎都能确信他就是凶手,然而——
没有证据。
询问室里,钟德表情冷漠,半张脸隐在黑暗里,更显得如秃鹫一般阴狠冷厉。
瞿清拍着桌子,扯破嗓子大吼:“邱德胜就是当年撞死你老婆儿子的司机对不对?!”
钟德面无表情道:“这个什么姓邱的我一点都不认识。他要是就是撞死我老婆儿子的,现在被人杀了,那也算恶有恶报是不是?”
“放屁!你分明就是知道他就是当年的司机!我们查了他汽车的维修和保修记录,五年前出过很严重的一次事故,车前盖被撞的完全变形。他自己声称是不小心为了躲路上忽然窜出来的一条狗,导致撞到了路边墙上造成的。其实他撞的就是你们对不对?”
听到“狗”这个字眼,钟德扯着嘴角冷笑了一声:“警察同志,当年肇事逃逸的司机我到现在也没找到,我倒是真想找啊!五年前你们怎么不帮忙找呢?现在怎么就这么热心呢?你们要是真找到了,告诉我一声。我提着刀就过去把他一刀剁咯!”
几个小时了,钟德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话。此人十分狡猾,避重就轻,虚虚实实。他似乎料准了没有证据,警方也拿他没办法,因而从始至终都十分沉着冷静。
然而警方这边确实没有抓到任何有意义的线索。那只小孩的手掌也拿给钟德看了,钟德脸上一脸震惊无辜,仿佛从没看到过一样,奇怪问道:“这是什么?”
温沉通过截断手掌的伤口判断,应该是木匠所用的手工锯可能性最高。而钟德除了摆摊之外,还会偶尔做点木工活卖,赚点外快。他家里就有很多木匠的工具,包括手工锯。然而这种锯子就是市面上最普通的锯子,半年或者一年就要换刀片。即便是钟德锯下来的,那也早就不是现在在他家里那一把了。
瞿清嗓子眼都冒烟了,恨不得过去揍他一拳。他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瞪了一眼钟德,拉开门离开询问室。
钟德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我家里还有个母亲要照顾,什么时候把我放回去?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瞿清“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回到了科室办公室。
“怎样?”他问焦大眼,“小区监控查得怎么样?”
焦大眼熬夜熬得整双眼睛布满红丝:“别说乡音小区,飞林路那一片的街道的和其他小区的我都看咯。最多只能看到前三个月的,量太大,技术科也在帮忙看。目前没有任何发现。这人很狡猾,经常躲进监控死角,鲜少有长时间待在监控范围内的。”
瞿清难以置信地问道:“难道就没有任何线索?”
“也不是没有。这个钟德还是和死者见过面的。我截到一段录像,死者下班的时候顺道在他的菜摊前面买了点娃娃菜和西红柿。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而且看起来十分正常,就是普通的挑菜买菜结账。你总不能说因为两人见过,钟德就把人给杀了吧?根本就没什么用。”
瞿清说道:“那我刚才问他,他还说没见过死者。这人明显在说谎。”
一旁的温沉插嘴道:“他一口咬定不认识你又能怎么样?来往客人那么多,有不记得的也是正常的。你又没有其他两人私下见面的证据。谁都知道他在说谎,证据呢?证据呢?”
瞿清这几天被这折煞人的“证据”二字给听晕了脑袋,当场忍不住大吼起来:“夏至呢?夏至呢?痕迹鉴定得怎么样了?”
夏至在外面听到瞿清声音,依旧天塌下来都一脸淡定的表情地从门口走了进来:“我和另外两个痕检员还在检查。但是钟德家里的翻了个遍都没有任何有关死者的一丁点线索,板车上也没有任何死者的痕迹,没有毛发,没有指纹。估计已经被犯人全部处理掉了。这人绝对有强迫症,连一点缝隙都不放过。”
“死者不是丢了一部手机吗?也没有找到?”
“没有。手机这种东西肯定最开始的时候就扔掉了。”
瞿清有些气急败坏:“他不是还有个瘫痪的老母亲吗?把她翻过来检查没有?”
结果没曾想夏至还真的十分认真地回答了:“检查了。没有线索。”
瞿清:……
瞿清摸着脑门子,来回焦躁地跺了几回步:“家里没线索也正常,不是说还有第二据点吗?”
夏至说道:“这正是问题所在。我们找不到那个所谓的第二个地点。”
瞿清,温沉和焦大眼一脸震惊地齐齐转过头盯着夏至。瞿清问道:“怎么会找不到?”
“这应该归你们刑警队管吧?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钟德家附近边上的地方一寸一寸都搜遍了,没有任何可疑地点。”
“这可真的是……”瞿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
一场普通的杀人案,也没有使用任何高科技,竟然把破案率高居全国前十的卿州市警局给逼到如此境地。
钟德比想象得更加难缠。他花了三年时间来谋划,来一点点消灭证据,最终摧毁邱德胜一家三口却没有留下任何把柄。两礼拜的侦查难道要输给这三年时间的缜密的罪行了吗?怎么就能没有一点证据呢?
“你不是犯罪心理侧写师吗?”瞿清对着夏至问道,“能不能给我分析一下,按照这个钟德的心理,他会把这第二据点设在哪里呢?”
夏至:……
案情似乎至此陷入一个死胡同。没有证据,只能扣押钟德最多二十四小时。
一天之后,瞿清不得不放了钟德。望着他渐渐远去的略显轻松的黑色背影,瞿清对身边的几个刑警低声说道:“他家里面已经在开始收拾打包东西了,果然准备回南宁老家。盯住他。别让他离开卿州市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