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戏》纸莺

2、第二章

　　殷乐居住的地方大概是宫中最僻的地方。这里寂静得很，只是偶能看到三两的宫女偷闲，便再无什么人。
　　不过殷乐并不无聊。

　　他每日呆在屋内就听偷闲宫女聊八卦，大都是些后宫家常，这对什么都不知道的殷乐多少有些用处。

　　此外就是在殿内闲逛了。小皇子虽不得宠，既身为皇子，居住的地方自然也算是不小。
　　楼檐装饰自是比平民百姓要富丽堂皇些，但比起宫内其他建筑又要显得寒酸得多。
　　殷乐花几天便把殿内看的差不多了。

　　殿内的建筑主要有三个。一是他的住处，再是下人的住处和厨房。
　　殿内人也不多，二十几个宫女，十几个小厮，几个掌厨的，但都是在暗地里活动，平时就跟只有他一人一样。
　　不过也是没区别的。有些杂活他也只得亲力亲为。

　　三餐自己搞定，洗漱水自己烧，衣物自己清洗，还有其他的杂活。
　　搞完这些，半日的时间便已经被消耗掉了。

　　于是剩下的时间，他喜欢呆在书房。比起寑屋，书房更像是他居住的地方。

　　书房角落放有一床被褥，被叠的整整齐齐，只是几日不用已积有一些灰。
　　书架上的书排的满档，七八九个画筒插的都是画，拆开看，无外乎都是些山水画，取自天下各处的风景。
　　画卷的绳索已经老旧，应是拆拆合合看了很多遍。但现在应该不会再有人欣赏了。

　　他呆在房内只因可以练字。
　　房内正中央有张书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四周只有麻雀的叽喳声，他也已然习惯，正适合。

　　练字是他的2八九个了。打小起遇到心烦的事他就会躲在角落里练字，写什么无所谓，只为求平静。但那时，还不能起到什么大作用。

　　殷乐从早到晚就待在这书房里了。饿了，提前准备些点心放在房内，困了，便趴在案上小息。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落在殷乐的身子上。

　　距离小将军来拜访他已经过了半个月，真是再无人来访。在自己的调养下，这具羸弱的身体恢复了许多，起码不再是瘦骨伶仃的。
　　白皙的脸上有了些许血气，青发乌黑有光泽，在阳光给人闪闪发光的错觉。

　　殷乐正趴在书案上小睡。
　　他本就是个睡眠很浅的人，有时一点的风吹草动便能让他惊醒。

　　殿内无人倒是寂静，此时轻微的脚步声显得却有些聒噪了。
　　于是殷乐条件反射般从案上惊起，灰色的眼里是刚睡醒的朦胧，带着些许水汽，透露出几分惧惮。
　　如偷睡的孩子害怕被发现般。
　　但这种神情又马上消失不见了。还是那副无表情的冰霜脸，盯着门扉。

　　门开了。

　　这是殷苏第几次见到自己的小弟弟，他不记得了，也许这是正式的第一次。
　　当看到殷乐的眼睛的那一刻，他便感到了些许的违和感，但他却无法说出个所以然。
　　大大的杏眼清澈明亮，完全无之前所见的那般无神，即使是不明亮的灰色眼瞳，此时被阳光一照竟显出梦幻感。

　　殷苏走进了，看到用警备目光看着自己的小弟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他轻笑，眼里带着笑意，也一言不发看着对方。

　　“你是谁？”终于还是殷乐忍不住了。

　　早在来之前就有人告诉他，小皇子失忆了，所以他并不震惊，也是微笑道，“我是三皇子，你的哥哥，殷苏。”

　　看着眼前的哥哥，殷乐疑惑了。小皇子在宫中只是被当做空气，怎么会有对他态度这么好的哥哥。
　　但也是一瞬，便认下了哥哥，来者便是客，既然对方态度这么好，他也不好不友善，“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无碍，早已听子真说起。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殷苏拾起案上的书法，密密麻麻写着殷乐的名字，行云流水般。
　　我们家的小弟弟什么时候喜欢上书法了？

　　只闻小皇子是喜欢山水画的，书房里放着的都是画和风景集，没想到他如今正窝在案上写书法，这个转变有点大。

　　也许是失去记忆造成的吧。

　　“嗯。”殷乐只应了一声。

　　于是他们再度陷入无声，窗外麻雀叽叽喳喳。

　　小皇子倒是本就这么少言寡语。家宴之上，大都是交谈甚欢，只有他一人坐在冷清的角落。
　　也确是没人理他，只因他母妃的出身，不过洛妃是从不出席这些宴会的。

　　“听说你想要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殷苏气和道

　　“？谁说的？”殷乐挑眉，好像失忆的人不是他。

　　殷苏失笑，眼前的人真不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小弟弟了。

　　宫中最了解殷乐的，莫非只有殷苏了。在皇子中他们的交谈还算多的，其他的皇子只多冷言冷语。
　　但对于殷乐的事，也只并比艾安这种局外人知道的多一些。

　　殷苏想来他大概也不记得艾安，便说，“是前几日来看你的人告诉我的，他是当朝大将军的儿子，艾子真，我们之间有些缘故。也是他救了你。”
　　关于那事殷苏是不信的，平常冷到极点的人怎么会亲自去救人呢。

　　殷乐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名字。

　　他勾起嘴角，“将军的儿子，看来果然也是一身浩然正气。”

　　实际也该确实如此，殷苏却听出了讽刺的意味。然而不以为然继续道，“你的母妃本是异国公主，为和亲而远嫁到这大京来，现住在晓华殿，唤洛妃，不过门前冷落，身有患病也没来看你。”
　　也却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殷乐点头，听三皇子娓娓道来自己的事。殷苏的声音极好听，没有艾安的威严，颇有独特的韵味。明明是单调无趣的故事，却让人忍不住倾听。

　　“要不过几日，我带你再在宫里走走，看看能记起些什么。”殷苏提议到，“不过，你想记起来吗？”

　　殷乐想起了前几日艾安的那句，那可是大好事，然后摇摇头，道“也许呢。”

　　殷苏没坐一会也要离开了，大概是还有什么事没处理吧，离开前和他约定十天后再带他走走，还有如果有什么事也可以让人捎给他。

　　待殷苏走后，殷乐坐在原位，琢磨着殷苏告知的殷乐本人，还是觉得与别人态度所感受的不太一样。
　　抬头看了看日时，想道，“是时候拾起皇子身了。”

　　漫无目的过了几日，好不容易等来的剧本，哪有不接的道理。
　　即便本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