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法依格的恋爱（西幻）》ashtray

44、十二女巫的男人们

　　蒙德兹根据他那天看到的场景，断定他的女儿有了男人，他心中苦涩，虽然他盼望这一天的来临已经很久了。
　　高法依格对此有话要说：我不是，我没有，请不要瞎说。
　　……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这个人当“她的男人”呢。
　　她在莹白的雪地里慢慢走向他，他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然后说：“尾巴冷。”
　　高法依格纠正他：“你已经有腿了，还有，你可以穿棉裤。”
　　说着她捞起自己的裙子，给他看：“呐，像这种。”
　　她不冷，但蒙德兹一定要她穿。
　　他默了半响，摇摇头：“我不要。这样穿对不起我。”
　　高法依格：“……”
　　他风雪里晃悠着两只空荡荡的裤管，倒是很冰肌玉骨。
　　人鱼好像天生就会撒娇，即使是雄性也是如此，他撇着嘴，表现自己委屈的心情，看起来年纪很小，高法依格一下从乱糟糟的念头里清醒了——她哪下的去手。

　　这个引起蒙德兹误会的男人名叫琼达，目前是高法依格的手下。他是只人鱼。
　　如前所述，诺尔威的宽松氛围吸引了不少附近城市的巫术爱好者投靠，琼达就是其中之一。
　　人鱼是不属于五大种族，介于人类和精灵之间的少数族群，非常稀有。据琼达所说，他们多数生活在中土世界，但是一般可以通过修炼跻身上层的亚尔夫海姆。而他与众不同，他想修习巫术，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发现了女巫高法依格。
　　高法依格花了三天时间给他配制了魔药，他喝下后从此拥有了双腿，追随着高法依格在诺尔威王廷里混口饭吃，他们的关系比朱亚配给团队里的其他人都要来的亲密一点，毕竟有分腿的情谊在，琼达对高法依格很是依赖。虽然如此，高法依格还是向他隐瞒了自己的真名，琼达只知道祭司的名字是“阿莱丽娜”。
　　琼达是一个典型的人鱼，符合每一条高法依格读过的书上的记载：他变成人形后也不爱穿衣服，要穿只穿最轻薄最柔软的料子；他天性单纯，性格温柔，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像今天这样——无意识地撒娇，很招女人的喜欢；他有一副完美的歌喉，仅仅唱一小节童谣，便能叫人如痴如醉；他爱华服，还收集许多珍宝（高法依格不久也发现了，自己有一样的爱好），他慷慨地送给她许多海里的珍珠和老宝石，而她怀疑那些只是他拥有的所有财富中的普通货色。
　　书上只有一点没有提到，那就是人鱼的相貌。按理说，这种梦幻的种族都应有绝世无双的相貌才般配，琼达在这上恐怕要让人失望了，他的五官只是顺眼而已。高法依格又一次坦荡地从他的额头看到嘴唇，没有伪装的痕迹，这就是他本来的样子。只不过他的眼睛是金色，头发是海蓝。
　　……和那个人正好相反。
　　“你又看我了，”琼达说，接着提醒她：“你别看我了。”
　　他一开口，平凡的相貌和那些华丽的色彩揉到了一起，高法依格的某些记忆也被唤醒了。
　　他们已经走出了村庄的范围，附近荒无人烟，保证没人会看到，高法依格指挥：“用飞路粉吧。”

　　××××××

　　这段时间，奥丁带领的人间考察队也没闲着，却是以两人的形式——海姆达尔在宴会结束第二天突发急病，奥丁只能把他送回阿斯加德。
　　神族生病，说来有些莫名其妙，托尔从出生到现在还没经历过。他看过海姆达尔当时的情况，昏迷不醒，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他没法感同身受，只是有些好奇。然而不久后他听说此事连海姆达尔久已避世的母亲都惊动了，乃至对方亲自拜访阿斯加德，把海姆达尔带回了海族休养。
　　从那以后，就是他和奥丁两个人的征途了，他们先是照奥丁的意思连续观察了诺尔威的城主好几天，托尔自己没感受到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奥丁说：“把他加到我们的名单里吧。”他就照做。
　　他们有一个名单记录了他们此次人间游历遇到的所有具有圣人王潜质的凡人，托尔翻了翻那名册积累的厚度，不禁感叹他父亲的谨慎。此后，这些文书工作都一概由他负责了，托尔苦不堪言，每当这个时候都尤其思念他的弟弟。
　　他们的人间游历持续推进着，接下来的几个城市都叫托尔觉得无聊极了，他长了一双老是往回看的眼睛，每每想到在萨尔乌斯见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村姑，叫高法依格的。他明明知道再过短短的几十年，那个女人会老死，而他预测找到圣人王也不过最多几百年的事情，到那时他不必再下界，对那个女人的记忆只会留下一个在舞会上扭着身子的侧影……尽管如此，他仍然情难自已。
　　他的机会来了，是几天前，奥丁也不告而别。
　　他为了让自己的思路更清晰一点，先是回到了阿斯加德，好不容易避开希芙的追逐，他去眷恋井前坐了半天，做出了决定。

　　而就是在他从眷恋井回宫殿的路上，他遇到了好久不见的海姆达尔。
　　海姆达尔面色苍白，看起来精神不大好，说明他的病情不是一场在人间的一场幻象。托尔吓了一跳，海姆达尔倒是很平静地和他打招呼：“你好，托尔。”
　　“你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今天早些时候，我已经见过弗丽嘉了。奥丁呢？”
　　“奥丁不在……”托尔不知道怎么说，奥丁没说他去哪，只留给他一句话，别让弗丽嘉知道——那就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在海姆达尔没再继续往下问了。
　　“你，你好些了吗？”托尔好奇地上下打量他，他不确定他冷漠的弟弟会不会回应他，开始自圆其说，“得了，废话。我想什么呢，如果你不是好了，想雅恩莎撒殿下也不会让你回来的。”
　　海姆达尔忽略了他这句话，看着前方、托尔的来路：“前面就是那口眷恋井？”
　　托尔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嗯。”
　　“你在这等我一下，我要和你一起走。”海姆达尔说着，大跨步向前，留下托尔在原地纠结：他这话什么意思？
　　托尔最会的就是遵从命令了，之前是奥丁，现在是海姆达尔，不管对方有没有指使他的资格，他都能毫无芥蒂地顺从，这一次也是一样。
　　他在原地等了一会，海姆达尔就匆匆回来，对他说：“走吧。”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问一句话，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也没有一丝迟疑。托尔被动地跟在他后面，眼睛瞥到他背在身后的手，上面有明显的还没有干涸的水迹。
　　他把手伸到眷恋井里去了？他想想起什么呢……
　　他不敢问，就怕对方反问一句：“那你呢？你来眷恋井干什么来了？”
　　……
　　身为主神，他们下界不必搭乘太阳马车，只是几个瞬移的事。忍受了几秒钟的空间的撕裂感，托尔睁开眼睛，失望：喔，他还在。
　　没有经过任何事先的沟通，他们把锚点都定在同一个地方——萨尔乌斯，更准确地说，高法依格家的门口。
　　托尔连最后一点侥幸都没有了。
　　他感到如潮水一般涌上的尴尬，自觉还是应该解释一下：“我……”
　　他刚开口就清醒过来了，他面对的可是海姆达尔啊！他这个弟弟是最不需要解释的，或者你解释了，他也不会理你。
　　他发现自己更应该担忧，海姆达尔为什么会来这里？高法依格可是曾经向他表白过，难道他也沦陷了？要是和他竞争，他可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不然，趁着还没到最难堪的时候，他还是回去吧……
　　海姆达尔对他剧烈的心理活动无知无觉。他站在高法依格家门口，四处看了看。这里像是空置很久了，可是就算空置十年，也起不了现在窗户上那么厚的灰尘，他明白这是高法依格用了巫术在故弄玄虚。
　　托尔却不知道，他从头到尾都不晓得他心仪的对象还有另一重身份。看到这个景象，只会叹气：“她已经不在了啊。”
　　“她的确不在这里，但还会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托尔笑容苦涩。
　　海姆达尔说：“她的父亲还在这里——唔，看来他一直住在这里。他们家里有奥诞节的装饰，桌上的报纸日期也是今天的。”
　　“你在哪里看到的？”托尔奇了，急切地探头往空无一人的房子里看去，什么也看不见。
　　海姆达尔叹了口气：“托尔，我不会干扰你的计划，但你若想要成功，务必要先清楚一件事。”
　　托尔洗耳恭听，海姆达尔伸手碰了一下他的前额，他眼前总算显露出房子里真实的景象，海姆达尔说的一点没错。
　　“她绝不是那种女人，她不会在和你短暂的欢好之后，被你挂到天上当星座，还心满意足。”海姆达尔陈述着事实，“她是个女巫，如果这一点还不能让你退却的话——你只要想想她连你的眼睛都欺骗了，如今会有多强大。”

　　托尔的愠怒在意料之中。他从来不是一个脾气好的天神，相反，他以暴烈的情绪著称。他之前的温和，大多数来源于他的迟钝和爱情带来的影响，而非宽容。他现在认为有必要让海姆达尔认识到这一点。
　　他生起气来，无数细小的靛紫的雷电在他身上交织，每一道都蕴含着令人胆寒的能量，几乎是瞬时间，天上聚起乌云。
　　但这不是一个立威的好时候，尽管托尔一个手指就能将这小小的村庄夷为平地，村庄本身却并不知晓这事实，高法依格的家在萨尔乌斯的边缘地带，他们远远地听到村子里人多的地方有女人喊叫起来：“要下雨啦！回家收衣服啦！”——他的行为的确是带来了一定的慌乱，却又不是那种慌乱。
　　最令托尔气结的是，引起他怒火的对象，和之前一样施施然，对此毫不关心，连眉毛都没有挑一下。托尔觉得那平静的表情更像一种挑衅，隐含着一种潜台词，好像在说：“被我说中了吧？”
　　“听听我的建议吗？别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了，”海姆达尔说，“既然我们都有事找高法依格，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去找，我有一定把握；二是留在这里等，最多到奥诞节，她肯定会再回来的。”
　　托尔不可能想再与海姆达尔同行了，因为气还没消，他没有说话，只背过身暗示了他的选择。海姆达尔并不惊讶，接着不慌不忙地地朝一个方向走了。
　　他很清楚他要往哪里去，他掌握了比托尔更多的信息，当他把手伸进眷恋井水时，不属于他的记忆涌了上来。有一种直觉强烈的不像直觉——去诺尔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