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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五还魂 ...

  •   托尔,风暴与雷电之神,阿斯加德王储,奥丁之子,言出必行,说做就做。他很少有后悔的时候,如果有,一定是连他自己都发现了自己的行径有多么不妥。比如此时此刻。
      他奉弗丽嘉的命令驻守密密尔泉,不管明面和暗地里的目的是什么,其最高主旨,乃使神界免受黑女巫高法依格的威胁。而他已背离这宗旨很久了。
      他细细数来自己的罪状:大约十年前,他因被霜之精灵说服,自请领队密密尔泉,捉拿高法依格;几天前,以同样的原因,他放入结界中那个叫纽伦的女子,即使心中已有预料,他可能上当受骗。却还是依照她给的提示,找去了高法依格可能在的地方。
      他对高法依格所有的眷恋,他曾发誓,也就挥霍这最后一次了。
      然而看着眼前的场景,他仍然心情复杂:他此行要抓获的对象,高法依格,不知谁能伤了她,如今闭着眼睛躺在茅草垫上,气息虚弱。芦笛用马鞭草的茎做吸管,刚刚又喂了她一口水喝。
      是的,罪状还要加上一条,如今追随高法依格的侍女,只是稍稍请求他,他也给放进来了。他认得芦笛,此人曾是他弟弟海姆达尔的侍女,后来失踪了许多年,原来还活着。
      “殿下请回吧,”芦笛对他说,“这里有我便好,我想您还有要紧事在身。”
      “好吧,”托尔尴尬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她怎么样了?”
      芦笛摇摇头,说:“她很虚弱,不过没什么大事,殿下不用担心。”
      “那好。”托尔说,松了一口气。想来女巫也不能那么弱不禁风,“我是该回去了,”托尔的目光说着又飘到昏睡的高法依格脸上,想到这么多年没见她还是一点没变,“等她好了你就带她走,这里留不得,密密尔泉的事情叫她别再想了,万不可像从前一样任性。”
      芦笛答应了,他想了想又说:“对了,到时你再叫她看看能不能给守泉巨人捎个信,她名下的那口泉水,就便宜了布吉拉吧,免得他个身娇体弱的白来一场。他会感激她的。”
      “是,殿下。”芦笛以阿斯加德的旧礼向他屈了一膝,“今天多亏了您,我和我的主人一样,都很感激。”
      这句话出口,又勾起了他们各自对“主人”这个称呼背后的联想,托尔是唏嘘,芦笛只念着她身边那个昏迷不醒的坏丫头。
      再见芦笛,托尔很难不想到海姆达尔,他其实很想她能帮忙劝一劝高法依格,但又怕她本身就是个拎不清的,这样一看,芦笛比他想象中要稳重多了,反而是他想多了。
      “我就走了,营地还有些杂事。照顾好她。”托尔冲芦笛微颔首,“还有——”
      “您今天从未来过,我从未见过您。”芦笛把话接下去,托尔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原地化作一道无声的闪电,消失了。

      托尔走后,高法依格没醒,她身下的平面却动了一动——所谓平面,其实是那只叫托托的鳖的龟壳,芦笛在龟壳上另铺了一层茅草垫。托托刚才隐藏得极好,任谁都会以为那就是这黑森林中土生土长的一块石头。
      它慢慢把头从壳里伸了出来,凭借软体的优势,扭转了极大的角度,只为了看向自己驼在背上的那个人,厚重多褶的眼皮下,目光是毫无机心的温柔。
      “她怎么样了?”它问了和刚刚托尔一样的话。
      芦笛不惊讶它口吐人语,亦无意隐瞒它:“她伤得很重。本来就处在灵魂离体的虚弱期,受的伤不知道多久才会好。灵魂的东西我也不懂,说不好伤势是永久的。”
      “它什么时候能醒?”托托的声音苍老而雄浑,仿佛禅音。
      “这个我也不确定。”芦笛说。
      她也发愁,这幸好是碰上了,不然能守在昏迷不醒的高法依格身边的,只有鳖精一个。她来黑森林根本是个巧合,自从鬼店街一行之后,她已经猜到了高法依格的意图,因此她这一次没有按高法依格吩咐直接把新做好的魂器隔空传物,而是准备亲自找高法依格问个清楚。但是她并不知道高法依格的确切方位,只根据以往的蛛丝马迹猜测她很有可能在黑森林,然而黑森林何其之大,她漫无目的在边界闲逛时,不小心扰动了雷神殿下的结界,被他察觉。是他带她到了这里,那时这里只有奄奄一息的高法依格,和在她身边连雷神都无察觉的隐匿起来的鳖精。
      雷神殿下果然真如传言中所言,与高法依格交情甚深,甚至能做到这个程度,芦笛只有心中感慨。但他毕竟有了家室,很懂得避嫌,将高法依格全权托管给芦笛,自己不曾逾越半步,又和传言中很不相似。他出现得突然,离去得也匆忙,芦笛至今都不明其意,高法依格为何会伤至此,其原因也是个谜。
      不过,这只鳖精是更早就陪在她身边的,或许,它会知道?
      “托托,”芦笛已问过了它的名字,毫不怀疑,这是高法依格新收的宠物,她以前就爱养些灵兽的,这只虽然是新收的,看起来倒是十分忠心,灵力也很强大,从能吐人言上就可见一斑,“你可知道主人是被何人所伤?”
      在现在的状况看,这已不是重点,但芦笛实在是想知道,是谁能够伤了高法依格。
      “一个名叫埃里克的男人。”托托回答她,“他是一个恩赫里亚。”
      芦笛对这个答案只百思不得其解,她并不清楚高法依格这十年间的行踪。
      托托在如今的情势下,反而显得更沉稳靠得住些,芦笛还在思索的当儿,便没看见托托的大龟壳从边缘开始,开始漫上水汽,逐渐汇集到中间地带,也就是高法依格躺着的位置,高法依格身体四周接触到水汽的部分,仿佛亮了一些。
      那是属于它的秘密,它的龟泉。如果有什么是它能帮上高法依格的,它只想到了那个。
      它希望她能好起来,哪怕等她醒来了,什么也不记得,也不知道它为她做了些什么。

      高法依格的伤势未见起色,依旧昏迷不醒,芦笛用了她能想到的一切办法,但结果仍是失望,在黑森林过的第一个夜晚,她蜷在高法依格的脚边等着天亮,她想等天亮了,她再去请求雷神,如果雷神也没办法,至少可以让他放他们出去,只要能出黑森林,总比现在强。
      快到天亮时,她昏昏沉沉地,竟寐过去了。可能也没过多长时间,她觉得眼前有光亮,睁开眼时,先是大惊:睡在龟壳上的人不见了。
      她惊得想叫,下一秒,声音被堵在喉咙里,接着是又惊又喜,龟壳上躺着的人的确不见了,因为她正站在她身边。
      芦笛觉得她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了,又说不清楚。只觉得她对她笑,那表情又困倦又哀伤。
      “嘘,”高法依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托托太累了睡着了,你小点声啊,不要吵醒它了。”
      芦笛又想哭又想笑,嘴上不饶人:“你怕吵醒它,倒不怕吵醒我。”
      高法依格好像自言自语:“声音太小了,我又听不见——你说什么?”
      芦笛意识到不对劲,伸手去拉她,高法依格纵容地笑着,任她把自己从头到尾瞧了一遍,又摸了一通。
      “你还魂了?”芦笛吃惊,她的体温偏低,但是温热的。
      “是啊,”高法依格这次是根据芦笛的口型猜到的,她轻描淡写:“再不还魂怕耽误事。”
      芦笛数落她:“所以啊,一开始就不该,太危险了。你不知道之前你的魂体都破成什么样了,你要再不醒,我就得去请雷神了。”
      高法依格笑笑的,其实一个字也没有听到,看起来一副乖相,芦笛这才满意了。
      高法依格虽然讶异她醒来时芦笛会在身边,但也没把这反常当回事,中间定是有些巧合的,她也不打算问,问了要是芦笛再解释一大通,她又听不见,问了也是白问。
      她之前对自己的魂体施了重咒,炸了自己的耳朵,无异于自残,魂体已完全听不见了。如今虽然灵魂归体,身体机能倒没坏,但若说影响,也不是没有的。她从前没这样干过,也不清楚自己的听力未来还能不能恢复,恢复得了多少,需要多少时间。她现在也没空想那些,她今天醒来后只有一个念头,时间紧迫,她不能再等了。
      芦笛其实一直在说话,她才转过脸去,就絮絮叨叨开了,讲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还有雷神托尔和鳖精托托。
      高法依格却不察,于是这时打断她,就显得有些粗鲁了。她直追上芦笛的脸,看着她的嘴巴问:“芦笛,我之前叫你带给我的东西,既然你人都来了,想必肯定也带在身上,我现在要用,快给我。”
      芦笛当下没反应过来,还有些愣愣的。高法依格紧盯着她的表情,又确认了一遍:“别吓我……你带在身上了对吧?”
      “带了。”芦笛不知为何觉得有点羞辱,说完便低下头去。
      她把装有那些东西的随身包裹递出去,高法依格拿到手,立刻打开检查了一遍,从头到尾一丝余光都没有给她。
      尴尬和委屈一齐涌了上来,但芦笛更愧疚自己会有那些情绪,她的自我堕得更低,在高法依格还在低头翻找时,她放柔了声音问:“我这次亲自过来,是还想问你一件事,请你不要什么都瞒着我。这些东西是不是魂器?如果我没猜错……还与海姆达尔大人有关?”
      高法依格并听不见她说话,自顾自地把敞口的口袋重新系好,芦笛再次遭到忽视,人也有些急了,不由得伸手拉住高法依格的衣摆,追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接下来究竟是要做什么?如果是和大人有关,求你不要再试了,不可能的!”
      因为芦笛的动作,高法依格这次总算对她施舍了一些关注,但还是慢了一步,只捉到芦笛口中最后几个单词的发音,她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猜测刚刚芦笛说了些什么。芦笛眼中含泪,好像是个请求,她灵机一动,联想到她之前交代她去办的事,想是鬼店街之行对她有了一些启示,高法依格马上以为自己猜到了,那是不是就是她找来的原因?
      高法依格难得温柔地拢了拢芦笛散乱的额发,她从不说,但对她一直是心疼,多少年来,她们相依为命,但这种温情的时刻却不多。她是个别扭的,而芦笛因为种种原因,说话从不带好声气,所以她们平常的对话一般都是以互呛收尾。如今这种温暖的相处弥足珍贵,可惜了……却是在这个时候。
      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出发去找人。只要埃里克不在她身边,她一刻也不能放心。
      “锁心链我不能解开,”高法依格缓缓道,“纳西索斯告诉你了吧,那个的关窍得靠你自己——我很对不起你,当年出于无奈,剥夺了你这么长时间的自由。不过就快结束了,等我把他带回来,到时候一切都不是问题。”
      芦笛的眼泪流了下来,她觉得自己有点懂了,她想摇头,喉咙里像含着一块大铅坠子,吊着她的心往下拖着,令她动弹不得。高法依格抱了她一下,像是告别。她也不知自己是为什么,高法依格的告白应该让她宽慰才对,但她却止不住地害怕,害怕到手都抖了起来。
      “不要……不要去,求你……”
      芦笛尽力向前伸手想要抓住眼前的人,女巫没有再怜悯她,离她越来越远。
      她感到有什么细小的东西撒到了身上,她绝望了:“不!”
      已经晚了,高法依格笑得比以往都要温柔,一挥魔杖:“罗京海!”
      飞路粉带着她和托托,好像什么东西吸住了她的脑髓,无止境地盘旋……
      “帮我照顾好托托,多亏了他!”
      ——这是她记得的,高法依格最后的托付。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二十五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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