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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二十二托尔 ...

  •   托尔再一次凑上去,碰了碰西芙靠过来的嘴唇。
      她一直哭,两片嘴唇又凉,又湿润。
      “我必须得走了,亲爱的。”托尔无奈地说,“我已经晚了三个小时。”
      西芙怀里抱着他们的儿子弥拉,“跟爸爸再见,弥弥。”她忍着哭腔,说着捏着孩子的小手前后摆摆,孩子和母亲不同,什么也不懂,笑得很高兴。
      祝祷仪式是在昨天,弥拉的头上还戴着那顶槲寄生的小王冠,西芙仿佛觉得只要不把它摘下来,节日的气氛就还不会消逝。可是怎么会呢,托尔回来了三天,便又要赶回密密尔泉。
      托尔摸摸孩子柔软的胎发,又主动吻了吻妻子的额头:“很快就会结束了。照顾好弥拉亲爱的,我很快回来。”
      西芙的不舍没有穷尽的时候,最后还想拉住托尔的披风一角,雷神匆匆而去,她只摸到一小片甲胄,沾上了她的泪水,又凉,又湿润。

      快看到黑森林营地的时候,托尔便下来步行。这是人界最偏远最荒凉的一个村子,居民寥寥,他在这里遇到了他的司令官——罗嘉尔冲他打招呼:“早上好,殿下。补上我的祝贺,这是庆礼。”
      托尔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明白祝贺的是他儿子的出生,他这几天接受类似的贺词过于频繁了,但他仍然还没习惯。
      罗嘉尔的庆礼是一小壶本地特产,桂花啤酒,香气扑鼻,军旅佳品。酒壶还有些特别之处,明明看上去没有装满,摇动的时候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可知它真正的容量比看到的要大多了。
      “有意思。”托尔喜笑颜开,“这也是你在阿斯加德开的店里卖的东西吧?”
      “是,”罗嘉尔笑眯眯,“中等容量的酒'湖',最近缺货很厉害呢。”
      “谢啦。”托尔很喜欢,嬉笑着一拳砸在罗嘉尔右肩。
      托尔并不关心为何他的司令官不在营地主持大局,而是溜来附近的村子打酒,反而因为刚才那句话,关心起恩赫里亚首富的生计问题,“最近生意不好做?怎么缺货了?”
      罗嘉尔苦笑:“没办法,货源紧张。”
      托尔想了想,制造这种酒壶肯定需要神族的神力加持,罗嘉尔纵然人脉通达,他认识的阿斯加德普通神族哪有那么多神力禁得起消耗?出货必然昂贵又稀少,这么一想,他对这个酒壶更喜欢了。
      他想多了。这些都是某个前恩赫里亚的杰作,不费多少神力,只需要一个重复的小法阵,便能以低廉的成本造出许多这种实用的小玩意儿——那个恩赫里亚,自然就是马苏里拉,或者说,高法依格。为了不引起上层神族的注意,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造物秘密。

      因此罗嘉尔店铺缺货的真正原因,不过是因为他的独家供货商最近该死地失踪了而已。罗嘉尔当然不会向托尔吐露这件事,托尔自己想通了,便没有再问下去的欲望。

      “我不在这几天,营地里有什么事情发生吗?”深入黑森林之前的最后一截悠闲旅程,托尔问他的下属。
      “没什么大事,您尽管放心。”罗嘉尔撒起谎来面不改色。
      托尔哼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你哪能安心呆在营地,肯定又去冥界看苏赫利了是不是?”
      罗嘉尔:“······”他也是奇了怪了,那托尔刚刚明知故问是在干什么,好玩儿?
      出于爱才之心,托尔难得语重心长:“灵魂到了冥界,便是往事皆忘,他都不记得你了,你怎么还这么念旧啊?”
      罗嘉尔像一个普通士兵挨着训,微低了头不说话。
      “罗嘉尔,你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恩赫里亚之一,所以我才跟你多说几句,”托尔看着罗嘉尔,“我知道你现在怎么想——捱完任期就下去陪你的好朋友,我虽然可惜,但也不得不尊重你。同时我也不得不提醒你,这次的任务非常重要,必不能出什么差错,你给我打起十二分的警醒,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罗嘉尔不管生前还是死后,都是一个出色的战士,他此时接受上级的指令,肩背挺的笔直,充满了绷紧的力量感。气氛就莫名其妙地变得严肃而沉重起来,不过他的嘴角仍然挂着笑,还是他惯常的玩世不恭的样儿,他含糊地表示:“明白了。”
      军旅之中不摆什么虚架子,得到这样草草了事的回答,托尔仍感到满意。他很欣赏罗嘉尔,对后者有着超越平常的宽容度,他相信罗嘉尔说到必定做到,只是他也有点发现了自己的迟钝,因为面对着自己的下属,对于他在那笑容背后的真实想法,他竟有些捉摸不住。

      ××××××

      托尔终于回到自己的营帐的时候,太阳女神的车驾已到了最高处,黑森林里也难得的有了些光亮,而那一点点阳光的渗入不足以使温度升高,托尔一眼看到他的虎皮毛毡上结了薄薄一层霜。
      不,黑森林的温度还不至于到这个程度。托尔想到了什么,突然警觉起来,目光在营帐中逡巡。
      身后来了人,他还未将营帐内的情况搜索个彻底,便迅速转过身,只差没抽出神锤迎敌。
      ——却是虚惊一场。身后的人是他的亲卫之一,并非恩赫利亚的编制,乃是阿西尔神族出身的一名小将。
      托尔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西莫,找我有事?”
      军营中例常的报告罢了,虽说罗嘉尔这两天也不在营地,但他说的也没错,情况一切正常,除了一件事——一个新来的恩赫利亚失踪了——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失踪了?”托尔重复了一遍,“检查他的主魂灯没有?是潜逃了吗?”
      今天的西莫显得有些愣愣的,只回答了两个字:“是的。”
      托尔皱起眉,心里慢慢地又升起了一种怪异的感觉:“真是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是一样,跟英灵殿说一声,把他追回来。对了,布吉拉呢?他比我先出发,应该早就到了,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布吉拉在哪里,”出乎意料地,西莫这样回答道,“我想你可以过一会去找他,现在她还有话要跟你说。”
      他的手指向营帐里空无一人的角落,托尔的视线却没有因此偏移,目击眼前的人在他面前失去意识,栽倒在地。
      “是你。”托尔已经明白了,他的声音里毫无惊讶的情绪,他的话音刚落,角落里隐匿的人形便显现了出来,首先是一对红翅。
      “不好意思。”纽伦先道歉,脸上是不好意思的笑容,“我本来在房间里等你,西莫就进来了。鉴于他要向你汇报的忠心非常强烈,你完全可以相信他说的话。”
      “唔,这样,”托尔不动声色,“你让西莫先出去,咱俩谈。顺便让他转告布吉拉好好休息,先不要来找我。你应该能做到吧?”
      纽伦掩口而笑:“当然。”
      她是一流的灵魂操纵大师,要驱使一个健壮的男性神族,才难不到她。只见她的翅膀轻轻一摆,躺在地上的西莫就坐了起来,继而站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像刚睡醒似的,全然没看到身边还有两个人,自顾自迈动两条腿走出了营帐——不用说,定是找布吉拉去了。
      托尔等西莫出门,才长舒口气,自嘲说:“现在的神族倒不像我们那时候,要修习大脑封闭术,现在被拿捏起来,实在是软弱的可以。”
      纽伦腼腆地笑:“别这么说。”
      托尔挠挠头发:“我应该早反应过来是你的,屋里这么冷,我还以为自己又去了一次重霜之地。”
      纽伦局促地把手背到身后去,她翅膀扇动的时候总会带起小小的寒流,她尽量减小了扇动的幅度:“不好意思······”
      “我并不是怪你,又不是你的错,我还受的住,更别说这里的大多数都是恩赫里亚,感觉不到冷热的。你只要赔我一条毯子就是了。”托尔心平气和地指着表面已经完全霜化的虎皮,说:“你这次来找我是还有什么事?”
      纽伦低声说,咬唇:“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

      纽伦能够突破雷神设下的森严禁制,在这片黑森林中畅行无阻,并不是因为她灵力高强,而是本身就收到了雷神本尊的照拂,托尔自认曾欠她一个人情。
      今天的事由要从十年前说起,当时布吉拉刚被委任,他还在阿斯加德,有一天晚上梦见她了。
      他不好意思说,但第一个“她”,其实是那个人。他也不算特别心虚吧,因为那可不是什么轻松旖旎的梦境。
      那是三千年前,阿斯加德与华纳海姆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的尾声,华纳海姆战败,华纳王借口回避,洛基已倒戈,换上轻软的日常衣物与奥丁谈笑,托尔就跟在他们身后,本来是很安宁的场景,却有人击飞了外围的卫兵,打破了这种氛围。
      “奥丁!”她的熟悉的声音高喊着,奥丁向卫兵示意,两边的人便分开来,露出一身黑袍的女神的样子。
      她也参与了战争,严格的来说,这场战争就是由她煽动引起的,她为华纳神族而战,她与阿斯加德为敌。

      “华纳投降了,我却还没有,奥丁,你我之间仍有一战!”
      当时,她的甲胄还没除去,胸前的护心镜已完全碎裂,头盔下棕色的头发因为凝结的血液结成一绺一绺,看起来十足狼狈。她凡是露出的皮肤上遍布咒法的伤痕,从太阳穴到下巴有一道巨大的血迹,她的魔力已耗尽,再没有挥舞魔杖的游刃有余,手上换成了一把巨大的铁斧,她有且只有一击之力。
      “你太任性了,”奥丁在上首摇了摇头,对她仍说不出重话,用轻飘两个字宣告了她的罪行,“你挑起神族内斗,致使多少神民覆灭,假使海姆达尔尚未殉世,必不会同意你这么做。你可想过以何面目对他?”
      高法依格早已临近崩溃的边缘,托尔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模样——她尖叫起来:“以沉默,以眼泪?我倒是情愿,那你呢?你可有脸面见他?那个你提也不敢提的小儿子?”
      奥丁面色一变,周围的人也跟着惶恐起来,海姆达尔是阿斯加德的另一位王子,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他的陨落也是阿斯加德的隐痛,奥丁从不公开提及这事。原本在奥丁指令下退后的神族士兵又缓缓上前,预备在女巫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前将她先行擒住。

      奥丁一言不发,神情黯然,仿佛一下老了几万岁。
      高法依格轻轻笑了笑,是讽刺。她不把围上来的阿斯加德士兵放在眼里,一双眼睛只仇恨地攫住奥丁,她的手在微微地颤抖,斧尖压下,随后高高举起,指向面前的神王:“你倒是让他来见我啊!奥丁,我不知如何见他,但却肯定将以此斧祭你!”
      她眼中的泪光,几千年了,托尔总也忘不掉,当时的场景重现,眼见高法依格被一群卫兵围住,再看不见她的身影,他多想上前阻止,才发现自己并动不了。而且身边还多了个人,和他一起,看向他的——梦?
      枫红的头发如烟如雾,差点要飘到托尔的脸上,托尔微一愣,马上定神:“霜之精灵……纽伦?”
      “你好,”纽伦有礼貌地向他打招呼,“不好意思擅自入侵了你的梦境,不过我想也没有更好的方式了——我想跟你谈谈。”
      刚刚被偷窥了内心想法的受害者面色不善,怀疑地看着她。

      ——就像现在如此。
      托尔微微眯起眼睛,他还记得,当时纽伦告诉他,高法依格对救回海姆达尔仍没有死心,她在切切罗门宫的宣告,便是她布下的局中一个必不可少的障眼法。
      刚刚才被她窥视到自己对高法依格的心痛,托尔也无意隐瞒什么,确认再三:“能救回海姆达尔,是真?”
      纽伦静默一瞬,道:“是假。那方法根本行不通,高法依格只会白搭上自己一条命。”
      托尔道:“所以你来告诉我,是为何?”
      他脸上的担忧隐藏不住,纽伦说:“你可以救她的,密密尔泉那边,我可以向你保证,很快就要出事,到时你向神后申请出征,名正言顺。”
      这其实本就是托尔心中期望,以致于他忽略了她的保证下嗜血的意义。“就这样吗?高法依格真的会去?我又要如何阻止她?”
      “阻止她的事,我想还是我来吧。”纽伦硬着头皮说,“我本来不想提这些的……你还记得吗,大战时,你的妻子掉入重霜之地,我救过她的命。今天我想凭这个向你讨个人情:到时,也让我入密密尔泉。这件事便也了了,你觉得可以吗?”
      托尔露出有点不自然的神色,她的话隐隐之中好像在提醒他,他已是有家室的人了,跟高法依格有关的事情,他真该靠边。他当然记得纽伦对希芙的恩情,她竟然只索要这样的报酬,难不成真是一只助人为乐的精灵?
      他并未深想纽伦背后的目的,若有个人帮他做他想做的事情,他好像是只用妥协襄助就好,无论怎么说,他和高法依格,都该避嫌了。于是他便照纽伦的方法做,择日向他的母后请旨,不久便收到了允准。
      他也是在那时瞧到了她的手段,许多恩赫里亚,死在她的手上,原来那就是她口中所说的办法。托尔心疼自己的手下,也渐渐发觉事情没想象中那样简单。来自重霜之地的神秘精灵,看起来柔弱怯懦的样子,实则并非善类。
      她的话他该相信几分?他比之前有了戒备,虽然还是遵守承诺将她放进来了,他们却并未在这黑森林中见过。今天是第一次。
      “你又是什么事?离高法依格约定的时间没有几天了,你可有她的影迹?”托尔不慌不忙地问纽伦。
      纽伦莞尔:“是,我这次来找殿下,正是想将高法依格的行踪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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