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法依格的恋爱（西幻）》ashtray

23、二十一海姆达尔

　　夜晚的黑森林幽幽静静，夜莹飞出来了，提着她们尾巴上的小吊灯，以一种妙趣的姿态。她们细小的一群像是发光的石磷粉末，又像是被天神撒下人间的一把盐。
　　有些糊涂的夜莹会撞上外来的客人，比如此刻的高法依格，从她短短的发间，捉下一只夜莹的脚。她抓着小家伙抖了两下，以示惩戒似的，小夜莹晕晕乎乎，随后跌跌撞撞地飞走了。
　　“好像虫子。”她嘟囔一声。她现在不知道做什么好，手脚怎么放，怎么放才好看，只会移注意力到这些没所谓的事情上。埃里克原也出神着，听到这一句，突然想起了一些梦中的事情。
　　他们之间的话题还没完。
　　“怎么突然说起那个？”高法依格说，“我的意思是，我当然可以提前给你———也不能算是提前了，你已经陪我过来———忘了说，我非常感谢你。”
　　她的脑子乱糟糟，说话也不够明智。“我现在就还给你，稍等，我是说，需要一点时间。”她差点咬了舌头。
　　她再摊开手掌，一把锈迹斑斑的血斧无声无息地出现。她把它放在空地上，手指倾注魔力，埃里克只见她画了一个圈，再画一个圈，明白她是在布阵，就要把魂钥与他融合。
　　“唉，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在责怪你。高法依格。”埃里克叹口气，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出高法依格的全名：“你先别忙——”
　　“并不复杂，很快……”高法依格说。
　　她的话没有说完，埃里克也吃了一惊，他的一句话下，高法依格像是收到了什么不可抗拒的命令似的，果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地上的法阵亮了一瞬，又暗淡下来，血斧在其中不安地动了动。

　　高法依格也恍惚了一下，看向自己的手，很快明白了原因。
　　埃里克的表情很严峻，他也想到了。

　　“怎么回事？“
　　高法依格干笑：“我也很疑惑。”
　　埃里克直问：“你现在的魂力多少级？”
　　“我可没有按时体检的习惯。”高法依格打着哈哈，偏头说，“可能缩水了一点点？七级？六级？”
　　埃里克不由分说抓过她的手。
　　“四级。”他过一会松开。

　　怪不得她之前赶路的时候又喊冷又喊饿的，和他刚到神界时一个样子。没有魂钥，又魂力低微，他十分清楚那种虚弱的感觉。他现在全都明白了。
　　埃里克开始有点生气了，一部分为高法依格，一部分为自己。说话就不由得严重了一点，“解释。”
　　高法依格脸垮了下来，有点不情愿：“唉，其实也没什么，也说明我真没骗你啊！我的确是灵体。只是人还没死，有那种魔法——不过灵魂离体久了，每隔十五天都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没什么大碍的。”
　　埃里克投来审视的眼光：“能恢复吗？”
　　“当然可以，熬过去，或者灵魂归体，”高法依格心里直打鼓，适时保证道，“等我完成了在密密尔泉的事，估计就差不多了。你不用担心我。”
　　“你来密密尔泉，是为了件大事吧？”
　　高法依格还没警觉，顺口回答：“是啊。”
　　埃里克又无奈了：“你啊你，那不提前算算日子？”
　　高法依格：“……”听起来怪怪的，她有点想脸红。

　　埃里克忍不住要教训她：“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要去密密尔泉？你知不知道，托尔带了五百恩赫里亚在那里等候了十年，就是为了拿住你？你就这么有信心他不会成功？就凭你现在的实力？”
　　高法依格不喜欢听这种话，低头摆弄她的魔杖：“我方法多的是，就算现在虚弱着，也不用你操心。”
　　她想使几个绚烂的法术，证明自己没埃里克说的那么好欺负，但她现在十分虚弱，杖尖只冒出几缕白烟，像凡间劣质的玩具。
　　“高法依格，”埃里克无奈地，叫了她的名字。他现在灵魂力量更加强大，普普通通一个呼唤，高法依格被迫仰头对上他，她的眼神里有羞愤和不甘心——虽然埃里克不是出自恶意，但多少年过去了，大女巫极少被这样对待。
　　埃里克的语气却很温柔，让高法依格的心抓紧又放松，她甚至忍不住有一刻想，怎么能生他的气呢。
　　“我越来越好奇，你执意来密密尔泉究竟是为了什么。”埃里克缓缓道来，“我怎么都觉得，不管是理智或是直觉的都告诉我，好像是与我有关，是吗？”
　　高法依格咬紧牙关，抵抗着她要冲口而出的答案。
　　“你答应过我的，不问······”
　　埃里克叹气：“你真不讲道理。”
　　他不是真的一定要一个答案，施加在高法依格身上的压力减轻了。
　　“不是不能让你知道，我是为了你好。”狼狈的感觉却没有消失，甚至还多了一层心虚，高法依格心绪不宁。
　　“是吗？谢谢你。其实已经有人主动找我要告诉我真相了，我不是圣人，好在凭你这句话和我高贵的品德，我还可以暂时忍耐。”埃里克说，“有一天你会亲自向我解释的，对不对？”
　　高法依格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隐瞒和撒谎之间，她选择了负罪感更小的一种，埃里克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又让她警惕起来：“有人找你了？是谁？”
　　埃里克也觉得没有必要隐瞒：“纽伦。你知道她吧。”
　　高法依格从鼻子里哼一声：“她竟还敢来，看来是还没在我这吃够苦头。”
　　“她又怎么你了？”
　　高法依格说：“你还记得之前陨落的几个恩赫里亚吗？都是她做的，还要嫁祸给我！”
　　埃里克倒不知道这个，若有所思：“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高法依格气不过：“肯定又是他们转移注意力的手段。”
　　埃里克心中一动：“你知道纽伦背后的人？她叫他‘石父’，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复杂的神色在高法依格脸上一晃而过，她马上装作若无其事，含糊地说：“我也不是很清楚。”
　　埃里克失望了，而且他发现只有他被蒙在鼓里，纽伦、石父、高法依格，他们相互知根知底，他们究竟是对手还是同谋？
　　高法依格声音低低地告诫：“不要相信石父，他如果要见你，你也不要去。虽然，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的，我总是，总是会顾念着你些。”
　　埃里克敛目。
　　他从前也默许是这样，现在却也不敢全盘买账了。
　　高法依格，她究竟把他当成是什么？

　　“当务之急，你不是要先融合你的魂钥？你自己会吗？”高法依格另起话头，重又振奋起来。眼睛亮晶晶地望向埃里克手中的血斧。
　　“我会一点儿。”埃里克把手中的斧头掂了掂，仿佛在感受那重量似的。梦中他看的书教了他许多，正好让他一试真伪。
　　“哦。”高法依格答应一声，好像有点失落。埃里克恍若不觉——他接着刚刚高法依格未完的事，走到了阵法前，将血斧放在了中心的位置，他低头勾勒魔纹。
　　高法依格退到一边，坐在地上，坐没坐相。她一双眼睛打量着埃里克，埃里克手上动作不停，连带着额发也颤动起来，在他的脸上刷呀刷的。因为低着头，他的下颌微微收着，显得年纪很小，高法依格这时又注意到了纷纷的夜萤，正在他身边跳舞。
　　那样子对她来说又熟悉又陌生，她露出遐想的表情，感叹道：“你终于学咒术了吗？我记得你从前还嫌弃来着，布吉拉跟我比划的时候，你还笑他的手像抹了蜜，黏黏糊糊的——现在看，你手上也不很利落啊？”
　　埃里克的动作变慢了，高法依格却没察觉，继续絮絮叨叨：“你从哪里学来的？真稀奇，今天不用我代劳了。你还是得承认，会一两个魔咒有时是有用的对不对？假如我又不在你的身边，特别是在这种时候——你丢了你的血统、你的神力，还有你的······斧子。”
　　她的声音停住了，自己也意识到不对劲，她有点迷惑，感觉眼前雾胧胧的，眼前的人影也有点模糊了。她是在对埃里克说话，却像看不清他似的，她伸手在眼前招了招，也没有夜萤飞近来呀？
　　埃里克一直背对着她，现在不动了，缓缓站起身来，他已经画完法阵中心最微妙的一个小圆，法阵成型，放出温和的亮光。
　　“高法依格。”
　　阵中心的血斧在法阵的力量下缓缓被托举到了和人齐高的位置，埃里克伸手握住，法阵发出的光一瞬间放到最大，高法依格忘了眨眼，感到一阵刺痛，视野漫上白色，好像是听到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我是谁？”有人问。
　　“海姆达尔，你说什么？”她想也不想地出口，好似没有听清，还追问了一句。
　　但就是这么顺利的，埃里克知道了，由表及里，他觉得自己还能猜到更多。
　　她说的是海姆达尔，那个阿斯加德陨落已久的，十二主神之一，海姆达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