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法依格的恋爱（西幻）》ashtray

19、十七龟老板

　　从阿斯加德来的恩赫里亚部队已在密密尔泉附近驻扎了近十年，他们的主要据点是距离密密尔泉十弗里外的黑森林边境。夜里的黑森林真黑呀，即使已经是到达目的地的第二天，伯格仍没适应这里的光线。

　　这样的黑暗有益于睡眠，很久很久，他都没有睡过这样沉的觉，做过这样清晰的梦。

　　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他在一个地方徘徊了许久，从这里普遍的叶子的形状上认出来，这里正是他刚到中土世界时降落的那片森林。

　　那，埃里克呢？

　　他的思绪本来是清晰的，想到埃里克时，却不知怎么模糊了，昏昏沉沉的，像要马上倒地做一个梦中梦。

　　他努力清空大脑里的杂念，想着要如何从这里出去——对，去赶葛薇亚的马车，他说服了自己。走在前人踩出来的小道上，路边的风景几经变换，时间被拨快了似的，天很快暗下来。

　　他穿过溪流和长有高大树木的山谷，渐渐听不到鸟叫，也闻不到花香了。入眼一片色如黑墨、沉如生铁的一块粗糙的石壁，他还来不及细看，余光中一道红色的影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最后看见的，是一个女人，背上长着一对比夏天的蝉还要轻巧的翅，她半悬在空中，似笑非笑。

　　她的脸有点熟悉······

　　“喂，伯格，醒醒！”

　　伯格感到一种猛烈的下坠感，接着他睁眼醒了过来。

　　他身在黑森林的驻地里，之前容纳他安歇的灵灯的烛火还在一闪一闪。他有些迷糊，看向自己的手，他不知何时已经穿上了护甲。他接着弓下腰，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

　　“你怎么了？”来叫醒他的是与他同届的恩赫里亚万古斯图，对他突然的反应有点手足无措。

　　“没事。”伯格缓了一会，重新站直了。“是该出早操了吗？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万古斯图摆摆手：“没什么好道歉的，你刚来嘛，可能还有些不习惯。你确定没事吗？”他重又看了他一眼，“那你跟我来吧。”

　　伯格其实胃里仍然有点恶心，但他意志坚强，一步一步跟着万古斯图走出营帐。

　　帐外比帐内更黑，帐内好歹还有灵灯的照射。这里的树太高太密了，把阳光隔绝在外面，其实温度也非常低，只是恩赫里亚们感受不到罢了。

　　恩赫里亚们所谓的晨操是列法阵，恩赫里亚的神力来源于他们的灵魂，但他们自身并不能施法，不过可以通过一些古老的法阵达到类似的效果。一群恩赫里亚列阵的威力是巨大的，尤其在战场上，这也就是千年万年来奥丁为了神族的安宁不断吸纳恩赫里亚的缘由。

　　托尔命令他们每天清晨列五次阵，其中四次是战斗阵法，最后一次用以加固黑森林中的结界。

　　伯格站到早已定好的属于他的位置上，这种体验对他来说很享受，他能又一次感受自己的价值。

　　“摆阵!列印，开始!”

　　法阵的魔力流走带起了光亮，照亮每个神圣而庄严的恩赫里亚的脸孔。

　　万古斯图的位置就在伯格旁边，他在伯格结印的时候瞟了几眼，他原本想给新人一些指导的，后知后觉发现不用。

　　伯格毕竟出过那么多次任务，他已经熟习了。

　　万古斯图向他搭话：“伯格，你晨操完一会去做什么？”

　　伯格愣头愣脑地：“今天该我巡逻。”

　　“嗨！不用，我忘了告诉你了。西芙要生了，托尔这几天都会在阿斯加德。罗嘉尔也走了，趁机去冥界看他朋友。”

　　万古斯图过来人地拍拍伯格的肩膀：“虽然罗嘉尔没什么责任心，但还是挺够意思的，干脆给咱们放了一天假，托尔和罗嘉尔走前各加了一道防御封印，加上咱们刚才的那一次，营地———固若金汤!你还巡什么逻啊!一会想干啥都行，跟我一起去喝酒吧？”

　　说起罗嘉尔，这许多年过去，伯格本来还挺再想见见他的，谁知他却不在，他要去探望的“朋友”，想都不想，一定是苏赫利无疑，他们的友情恩赫里亚皆知。罗嘉尔自五年前常驻密密尔泉，就是接苏赫利的班，如今已经成了这支小军队中约等于人间司令的人物。伯格从没对其他人讲过，他有多钦羡罗嘉尔，不管在人间或是神界，有人就是能在潇潇洒洒间建功立业。

　　伯格观察到，果然像万古斯图说的那样，早操过后，恩赫里亚们的状态都很松弛，三三两两聚到一起。他心里不是很赞同这种做法，但是出于新人合群的心理，没有马上拒绝万古斯图喝酒的提议，别扭地问：“喝酒，去哪里？”

　　万古斯图边跟路过的几个伙伴打招呼，边跟伯格说：“隔的不远有个矮妖的村子，他们酿的桂花啤酒，绝了!九大世界任何地方你都喝不着这么……”

　　伯格打断他：“可是你刚才不是说，营地外围被下了好几层结界吗？那咱们怎么去？”

　　万古斯图：“……打扰了。”

　　休假的恩赫里亚们很快也发现了这个残酷的事实，本来两个三个兴高采烈地往外走，不一会垂头丧气结伴而回。有几个身上头发里还粘上草屑，显然是吃了结界的瘪。

　　“该死的!罗嘉尔出来挨打!”有人向天空喊。

　　“走了走了，回去睡觉。”

　　“打牌吗？我一会去你那里。”

　　万古斯图和伯格面面相觑，伯格有些抱歉。

　　“既然如此，我只能带你去那里了。”万古斯图郑重道。

　　“什么地方？”

　　万古斯图阴笑。

　　恩赫里亚部队的营地其实相当大，因为他们所在的黑森林，无边无际。伯格被万古斯图带着，大概十五分钟后，到达了目的地。

　　这里处于营地的腹地，树木相对来说是比较低矮的，所以要明亮一些。空气很湿润，地上长着苔藓和一些不知名的小小的花。

　　“龟泉。”万古斯图的介绍简明扼要，“这里是一只大乌龟的窝。在森林里生活许多年了。五年前，我先发现他的。”

　　伯格没看到乌龟，只看见一块巨大的毫无生气的石头。

　　这里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人，还有其他恩赫里亚，伯格没有花心思去数。他们四散坐着，在藤花编成的柔软的坐垫上，面前有吃有喝，如果不是都穿着盔甲，好像一个个出来野餐的凡人。

　　这种闲适的氛围放在他们这只队伍中是很独特的，让来人可以暂时逃避战士的责任。

　　万古斯图对着某个方向唱歌一样地喊道：“龟老板，出来营业了!我带了新朋友，来两杯水酒!”

　　伯格确定他是在对那块石头说话，他是在说话吗？或许是在念咒语吧？不一会，正中的石头缓慢长出四只脚和一只头，像魔法一样———一只大乌龟出现了。乌龟睁开一双———伯格觉得有些诡异了———充满灵性的眼睛，同时，伯格脑海里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欢迎光临。”

　　伯格用力瞪着乌龟，疑惑它的嘴巴并没有动过。万古斯图在乌龟的背上放了两块铜纳福，铜钱很快在龟壳上消失了，像是融雪。

　　伯格觉得乌龟的眼神（如果乌龟有的话）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那种想法对他来说太奇怪了，他没继续想下去。

　　他们找到地方落座，不一会，两杯盛着液体的竹筒出现在他们面前。

　　万古斯图率先举起杯子喝一大口，向伯格推荐说：“你尝尝，这酒味道一般极了!”

　　伯格：“……？”

　　万古斯图也不怕龟老板听见，有意大声说：“……太抠了啊，这酒糟可能只掺了一指甲盖，比白水还淡。”

　　乌龟已经缩回手脚，变回石头，一动不动。

　　万古斯图无所谓地耸耸肩，他也没期待什么售后服务。他喝的样子又像分外珍惜，一小口在嘴里漱了两三次，才从牙缝里吝啬地咽下去。

　　伯格也举起杯子尝了一口———酒味的确很淡，更明显的是泉水的甜味，不能算难喝。

　　万古斯图看伯格拘谨地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杯子，不由得嘿嘿笑道：“我劝你多喝点，这酒可比它看上去宝贝多啦！尤其马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要作战了，这种饮品很受欢迎的。”

　　伯格愕然地看着杯中澄清的液体：“怎么说？”

　　万古斯图慢悠悠地说：“我们——恩赫里亚——普遍以为，这酒对我们有益。”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一下，“咱们的一个同伴——我就先不说他的名字了——喝了这酒的第二天，魂力测试越过了三级。”

　　伯格满脸不信的表情。

　　万古斯图摸摸鼻子：“当然啦，他原本的魂力大概在两级半左右。而且，我们发现这种增幅只对较低等级的魂力有效。”

　　伯格：“······”好吧，他差点误会了。

　　“但是，”万古斯图很严肃，“谁又知道这对较高等级的魂力没用呢？或许只是我们喝的不够多。”说完，他顺理成章地又喝了一口。

　　伯格有点明白了，他也虔诚地递上嘴巴。诚然低等级之间的差距并不显著，但是能增强魂力这种认知，已经足以引起恩赫里亚们的狂热。他们都曾是人族的英雄，对力量的渴求是刻在灵魂深处的。

　　说起来，可以帮助魂力低微的伙伴增强魂力，他想到了一个人……

　　伯格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万古斯图在拿他自己当例子，吹嘘杯中物的功效。万古斯图表示，他断断续续在龟泉喝了五年的酒，倒没觉得魂力有什么增强，但他的确感觉到，喝完酒的第二天，他精力充沛，魂力充盈，他的说话技巧就像在男人之间推销某种隐秘的药物一样，“觉得自己年轻多了”。

　　伯格对他的这些主观感受存疑，但他自己都没发觉，他又举起了杯子。

　　万古斯图瞥了他一眼，“总之这是好东西。”——而且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龟泉的知情权控制在少数的恩赫里亚间，并且龟老板只有每个周日才会营业。

　　“我们管它叫‘奥丁酒’，你懂我们意思吧？这可能是咱们这个护卫队任务唯一的福利了。据我们考察，它的水源来自龟老板肚子下的一方泉眼。你要知道，咱们现在在的地方······可是密密尔泉啊！神族的地理书上写，这里方圆百弗里从未有过第二处水源，那它是怎么来的？——值得我们异想天开。”万古斯图好像话里有话，向伯格举起杯子——里面只剩一个浅浅的底了，“两个铜纳特或许真能换来金羊毛呢。致——奥丁的眼睛，也——祝您健康！”

　　两人的杯子碰到一起，伯格仰头，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

　　“奥丁酒”的功效，或许永远是个谜。伯格自己也不清楚，这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但是前一晚困扰他的梦魇，今夜安宁了。

　　这是他在黑森林的第二夜，他再次陷入沉睡。他却总觉得一只眼睛没闭上似的——他的意识出奇地清醒，虽然他的魂体还牢牢地锁在他就寝的灵灯中。

　　一高一矮的两道影子毫不避讳地映在帐篷的灰布上，表明了他们格格不入地、正以实体存在着的潜行者身份。今晚没有恩赫里亚值夜，整个营地放心地睡去，四周一片死寂。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纽伦。”矮的那个，辨不出身形的影子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伯格只要微微一回忆，就能知道在今天下午，他曾听过这个声音的。

　　“你可以试试，”高的影子一看就是一个女人，她被叫做“纽伦”，“我保证能让你见到她，我发誓。”

　　矮的影子好像在犹豫：“或许有其他的方法，我不知道······”

　　纽伦语气生硬地打断了他：“我必须得要一个筹码，她最近在追杀我。”她努力让语气平和下来，以便在谈判中掌握更多的主动权，但她发颤的声音却暴露了，她也很在意的事实：“你可想好了。这或许是你唯一的机会。”

　　矮的影子性子很慢，他又想了很久。纽伦一直等着他的答复。

　　“这不是一个好主意，纽伦。”他重复道，继而仿佛叹息一样低声说，“不过，好的吧。只要你记得答应我的话。”

---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写到埃里克的魂力是四级，那是由于他没有魂钥所以显得尤其弱，普通的恩赫里亚四级算中等偏上哈，大概是这样子。拉主线拉主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