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十六重新启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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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土世界能看到的景象，太阳重新升起了，高高挂在空中。小国诺尔威的人们则有两件可称道的好事，一是太阳的回归，二是国王生了大病。
不知不觉已经是新的一天，布里奇被卫兵从神殿中救走后回到寝殿安置。那场祭祀没能要了他的命，他不久就醒转过来了，只是还很虚弱。
年老的国王靠在用羽绒垫高的床头想事情，脸上的神色是一种常见于少年人的梦幻，他的目光投向神殿的方向，轻轻问：“她走了吗？”
内官恭谨：“陛下指的是谁？”
“在神殿……”
“陛下是在指示神殿中有异样？”内官心思剔透，忠心耿耿，“那就恳请陛下即刻下令，允许护卫们进入神殿中搜索。”
布里奇生了坏脾气，摆摆手，“不必。不用管他。”他换了个姿势倚靠着，不再出声了。
御医来问过，他只说他左心口受伤的地方还隐隐作痛。
御医与内官皆垂头。国王身上并无外伤。
可能是犯了癔症，他因此看上去有些可怜见。消息没有刻意封锁，总之，下至百姓都知道了，国王生了病。
世事就是这样的，一些人高兴，一些人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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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离外面的一切都很远，依旧只有埃里克和高法依格两个人。空气里的尴尬还没有完全驱散，尴尬闻起来是尘土的气味。
高法依格突然开口：“你听，是不是有水滴的声音？”
埃里克回过神来，高法依格一放话，他果真听见由微弱变得清晰起来的滴答滴答的水声。
他想到了几天前在神殿屋檐下遭受的眷恋井水的袭击，便有疑心。
“你看，下雨了!”
滴答滴答变成哗啦哗啦，他们在神殿中眼睁睁看着屋外形成一道雨帘，在短暂的时间里。
那土的味道原来也是真实的，因为干燥的灰尘被雨水打起来的缘故。
埃里克看向高法依格，高法依格的表情轻松了不少，他甚至看出了她对这场雨的一丝感激之情，不然他们之间还能找到更妙的缓和的契机吗？
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她私下对他用了幻术了，可是他太容易知道不是，他现在的精神力强大极了，任何有关的异动都好像绵羊暴露在狮子的视野里。
所以是真的下雨了。好像要弥补前几天气候的诡异似的，反而弄巧成拙。这场春雨下的十分磅礴，而太阳还挂在天上呢，阳光被反射得又白又亮，高法依格的脸庞看上去格外清晰。
“你——和画像看上去不大一样。”埃里克说。这是他第二次提起画像，他不能不怀疑，或许那副画像根本就是假的，也是她的策略之一。
“我真比画像上好看那么多？不至于吧。”高法依格想起他之前是怎么说的，有点害羞。
埃里克笑了，摇头否认：“不是的，”他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有没有恶作剧的意思，“就是不怎么像。”
“哦，这个。”高法依格倒也没有气急败坏，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幸好还有借口，道：“我现在是易容，肯定要稍微伪装一下啦！毕竟我这么有名，之前可是在阿斯加德诶！”
她把脸别到一边去，这个姿势维持了一会，埃里克忍不住追上脸去：“你做什么？”
高法依格一只手挡着脸不让他看，然后过了一会，手里多了一团她伪装假鼻子的道具，她的脸就恢复了原样。
埃里克不知为什么有点结巴：“你、你，你不用伪装啦？”
高法依格对他灿烂一笑：“嗯。”
“那就是不准备再回阿斯加德了？”
“······嗯。”该死的！他怎么这么敏锐！
这个话题有些敏感，他们都黯然。
高法依格真实的鼻子比之前小了一圈，不过仍然是秀挺英气的形状。埃里克不知道一个人的五官可以对外貌有这么大的改变，高法依格身上的某种女性化特征冒出来了，她的轮廓显得柔和了许多。
埃里克盯了她一会，吐出一句，“还是不怎么像。”
高法依格愣了，“嗯？”这次急了：“怎么会！不过，不过·····你知道画像，可能总会美化那么一点点。”她的眼神飘向神殿里光亮的铜柱，想看那上面照出的自己的影子。
好在埃里克在她进一步丧失自信之前开口了：“不是说那个，只不过——”高法依格认真倾听，屏住呼吸，埃里克顿了顿，只吝啬地吐出几个字：“真人太呆了。”
他说完也不看她，从看雨的檐下返回神殿内部，留下高法依格还在原地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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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法依格表明自己是莉拉，就到此为止了。埃里克没有继续问下去，这是他们俩之间一点共同的默契，不过之前刚熟悉起来的时候，也看不出互相是这么害羞的人啊？
“你最近最好不要放我去睡觉，我睡觉会做梦的。”在高法依格铿锵告白的话音刚落不久，埃里克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这是为什么？”高法依格说，脸上的绯红都还没有褪去。
“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恢复记忆？”
高法依格权衡了一下，老实说：“最好还是不要了吧。”
“那好，”埃里克深深看她一眼，“那就照我说的去做。”
九界第一女巫——高法依格吓住：“······”
埃里克看着她的样子，好像有些叹息似的说道：“又来了。”
“什么？”
“呆样。”忍不住用手在女巫的前额来了一下。
高法依格后知后觉捂住被弹的地方，怒视。
她觉得现在的埃里克她愈发看不透，何种的变故和真相于他而言，都像轻飘飘一桩小事，她有时甚至在想他会不会早已知道了事情的全貌，只是出于某种恶作剧的心态闭口不言，只笑看她像一只猴子一样上下张罗。
但除此之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她想起来——她得说服他一起去密密尔泉。思索再三，她坐回埃里克的身边。装作十分好奇地问：“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埃里克伸出一根手指指指天上，其实只是房顶：“等雨停。”
“然后呢？”高法依格追问。
“等雨停了，我就回阿斯加德。”
高法依格捏紧了手指：“怎么了呢？你不是才到中土世界来的？原本是为什么来了。”
“我本来试着接了个任务，要去密密尔泉。”埃里克如实以告，拖长了声音，“现在看来下界还是太险恶了，我反悔了，还是想回去我图书馆的安乐椅上躺着。”
“接了任务哪还有中途退出的道理！不像话！”
埃里克笑眯眯：“你不知道，管英灵殿任务的女神姐姐人很好的，好说话，就算是中途退出，我想她也会允许我的。毕竟我这次的任务就是在她默许下买到手的。走之前她还关心我，‘不行就撤’。”
高法依格无言，胸中有股胀气。手心渗了点汗，也不知道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扭转他的想法，她在他面前越来越没有信心，要不真就直接施个咒，把人打晕扛走吧？
“你呢？你又是什么打算？”埃里克反问。
“我，我去密密尔泉。”高法依格硬硬地回了一句。
“哦——”他拖长了声音回答了一声，“那你走好。”
这次高法依格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你不跟我一起去吗？”说完她就后悔了。
埃里克瞧了一会高法依格，心里有了答案。
“我去？我去做什么？”他慢条斯理地，再次把问题抛还回去。没等高法依格回答，他又马上重新起了个话头：“不过，东西是不是该给我了？”
“什么？”高法依格没懂。
埃里克朝高法依格摊开手，高法依格只看到他手掌上复杂的，深浅交错的掌纹。
“我的那把旧斧头，你费了那么多功夫，不就是为了还给我？”
“哦——”高法依格依旧在发懵，伸出右手，一挥，魔杖不见了，接着在虚空里一划，手中就多了那把巨斧。
埃里克和这把巨斧只有一面之缘，斧子的细节在他脑海中却分外清晰，虽然它刚刚才受了主人至亲的血祭，外形仍然没有什么明显的改变，又旧又破，发钝的斧刃透出陈年嗜血的痕迹。
这就像一把普通的斧子，仿佛凡是大力一些的樵夫和屠夫也能驱使的蠢物。但它一出现，埃里克明显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是他自己，他的灵魂渴望和这柄巨斧融合，毫无疑问，这就是他的魂钥。
埃里克依然摊着手，没有主动要接过的意思。
“你怎么不拿？”高法依格不懂，甚至把手里的东西往对方那里送了送。
埃里克无奈，盯着高法依格清澈的眼睛，有点引导的意思。那双眸子却依旧莽撞地闯过来，斧子都要送到他脸上了，他没有办法，也只有动作缓慢地去接。
“那就谢谢了。”他伸出手去，仍然紧盯着对方的眼睛。
他没有拿到斧子，转机在最后一刻，在他快要碰到斧柄上缠着的布条时，高法依格突然小小的惊叫一声，她总算明白了过来，血斧化作一道流光飞回她的左手，于此同时，她的右手代替魔法，降落到埃里克的手掌上。
埃里克迟迟不曾收拢的手指终于握紧了他的猎物，他们的指尖相触，指腹相贴。高法依格左手的血斧重若千钧，她却觉得仍远远不及她如今右手的存在那样沉甸甸，那触感却是无限轻软的，可能是因为埃里克本体是灵魂的缘故，宛如碧芙斯特桥上永恒缭绕的虹彩星云。
“你随我一起到密密尔泉去吧，否则你别想拿去，我不给你。”高法依格发挥不久前突然生出的灵感，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规则的心颤，一字一句说：“是啊，我费了那么多功夫，修好了你的魂钥，是不是能要求些报酬？你得陪我。”
滑稽，无理。明明埃里克从不曾要求她那样做，还有任谁都能看出来的，她藏在慈善之后不可告人的动机。
埃里克努力装出一副不情愿地样子，答应了：“好。”
他看到前一秒仍然忐忑不安的高法依格终于松了口气。
他要怎么跟她说？她其实不用跟他讲什么道理，管他什么内情，他更不想匆匆地分别，他没有理性可言。
决定了，他们要去密密尔泉，正好，雨也停了。
太阳的日程走了一半，埃里克要与高法依格商讨旅途的细节：“咱们怎么到那儿去？”
“办法很多，你想要哪一种？”
“难道不是越快越好？”埃里克说，他回忆了一下：“‘飞路粉’？我记得你说过，那个玩意儿很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高法依格本来一只手都伸到装有粉末的内袋去了，却改变了主意：“不凑巧，正好被我用没了。”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什么心思，可能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占了便宜，还要更任性。她别扭地不想埃里克主导任何一个决定。
“那也行，我知道你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的。我就仰赖您啦。”
高法依格听他的话气格外不顺：“别指望我，我说不定突然就不想去密密尔泉了，拐个弯到北海去玩上几千年也说不定。”
埃里克对她的话从不反驳，笑眯眯地说：“我没意见，我又不着急去密密尔泉。”
高法依格：“……”她倒给忘了！
“你不想要你的魂钥了？”她提起不久前埃里克送到她手里的把柄。
埃里克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下，依旧笑着，顺着她：“哦对，我当然想要。”
高法依格这才高兴了，又听埃里克说：“总归我去了密密尔泉，你就能把魂钥给我了对吗？你去北海当然可以，明天葛薇娅还会驾车经过，我可以搭那趟车。”
高法依格气焰降了下来：“我随便说说，不是真要去北海的意思。”
她不再胡闹了，伸手进内袋掏飞路粉。埃里克心知肚明她的把戏，总归不忍她太没面子，递过去自己的袋子。
“既然飞路粉没有了，这里面或许有能代替的东西。”他说，“这是你走前交给我的。”
埃里克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有点怀念马苏里拉。不过看到高法依格惊讶而欣喜的眼神又很熟悉，他觉得自己比想象中适应地快多了。
袋子是用奎蛇的皮肤做的，就叫蛇皮口袋，不说了，肯定是高法依格的发明之一，十年间在阿斯加德很畅销，能装相当多东西。高法依格临走前，把自己在阿斯加德的大部分身家，凡是埃里克可能用的上的东西，都打包放了进去。
他们此刻的难题也有解决方案，高法依格没花多少功夫，从里面掏出一双靴子，又一双。
她皱眉，自己都想不大起来了：“这是啥来着？”
“让人走的快的靴子。一天能到。”埃里克俨然是袋中宝物的管家。
——若是已到达目的地的伯格在这里，一定会吃惊地张大嘴巴，埃里克没有骗他，他当时顾惜前者的面子，但是伯格随口一说的飞毛腿靴子，是真的存在的。
高法依格权衡了一下，放了一双靴子回去，手里只剩一双，她想，他们一人一只。
高法依格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吝啬拮据的一天，硬着头皮道：“这里一共两双，另一双给你回程用。咱们一人一只，也能用，拉，拉着手就是了，我保证。”
她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了！这是什么鬼提议啊！什么叫另一双回程用！她还怕到时候没有办法？她怀疑自己的脑子被矮妖控制了。
埃里克说：“哦。”顺从极了，率先套上靴子，然后镇定自若地拉起高法依格的手。
“走吗？”
“你，你先放开我。”高法依格反驳的声音细细小小的，“你这样，我怎么穿呀。”
不管再隔多少万年，高法依格再回忆这完全丧失威严的一天，永远都会抬不起来头。当时她和埃里克拉着手走出第一步，在心里保证，今后再也不要这样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