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墨简书

19、第 19 章

　　后来那半个月，阿鹂终于找到了消磨时间的最佳办法——数花骨朵儿。早上睁开眼数一遍，吃完午饭再数一遍，睡觉之前还要数一遍，看起来比我还要期待得多。
　　除了数花骨朵，阿鹂有时也会感慨，“原来那只白耗子人不坏嘛，就是笨了些，演个戏而已，非得刺昭昭一剑，多疼啊！一定是平日里打不过昭昭，所以趁机报复一把。”

　　“就跟阿鹂你平时打不过那只大花猫，所以要趁睡觉的时候偷偷啄它尾巴一样……”
　　我赶紧捂住叶子——怎么一不留神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
　　“阿桃！”小黄鹂气咻咻地瞪我，“别以为你要开花了我就不敢揍你哦！”
　　“………………所以呢？”
　　阿鹂一双爪子挠了又挠，终于叹口气开始满枝头打滚，“为了粉白粉白的小花儿，我忍！”

　　我偷偷笑，转脸看见少年坐在树下安安静静地擦拭宝剑，一身红衣如火，那剑刃却如雪般明净，似乎从未曾沾染半分血腥。
　　待白五爷回来，这桃花也该开得盛了，摘下来与春风明月一同酿成好酒，对饮之时，他应当会像从前那样笑得畅怀吧？

　　然而花尚未开，时局已风云骤起。襄阳传回消息，白玉堂夜闯冲霄楼盗取盟书，却触动机关陷于铜网阵中，血战而亡。之后拼死将所得盟书传出襄阳，又自刎于城门前的，正是嫁与襄阳王之子赵烁尚不足一月的德乐公主。

　　那天夜里，少年站在窗前，手中握着血迹斑斑的盟书，不言不语，无泪无怨。
　　白玉堂因何甘冒奇险搅入朝局，德乐公主因何应下赵爵提亲远嫁襄阳，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也正因为明白这些，所以才愈加难过。

　　“为什么呢？”阿鹂眼泪汪汪地问我，“为什么有些人无恶不作，还活得好好的，好人却那么容易死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是少年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人，却忘了他们待少年也是同样的赤诚与热烈，同样的奋不顾身，死生无悔。

　　天将亮时，少年静悄悄地走了，什么也没带，只有一柄剑，一匹马。
　　阿鹂跟着他飞了许久，终于没了力气，又气喘吁吁地去啄公孙先生的窗门，却哪里还来得及。
　　我本该难过的，但我看到了他离去时眼中的决绝。那一刻我便明白，他有一定要完成的事，谁也拦不住。

　　那便继续等罢，这是一棵树最擅长的事啊。
　　我抬头看看天空，被渐渐明艳起来的阳光晃花了眼。
　　阿鹂轻轻抱住我，不知从哪里掉落的一滴雨，无声无息地渗进土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