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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章 进城 ...

  •   四、进城

      “庶女叫天...呐,雷电下击诶,景公...台陨,支体伤折,海水大出啊....”

      “夫瞽师哟、庶女呐,位贱尚葈...,权轻飞羽,然而专精厉意...噫,委务积神,上通九天诶,激励至精...”

      丝丝凌风拂过,夹杂着冰冷的寒意,“宣”觉得身上的各种感觉变得越发敏锐,越发的细微,连这不易察觉的触感都能把迷迷瞪瞪晕睡过去的自己唤醒,那是否意味着这副不近人情的肉身更是接近于人。

      “宣”的心意是复杂的,不明白自己身在人间的意义是什么,甚至连诞生的意义都如此被动和无奈。那么老天给他上演这么一出戏,又是作何用意呢,一个被架空过去的弱冠男子,又该怎么面对眼下这一片迷茫的人情世故。

      他眯着沉重的眼皮,直了直身子。
      坐在自己身前纤瘦的男子口中轻轻吟咏着歌谣,圆润而清脆的嗓音,青涩中浑浊着对世俗的不屑。
      “宣”不禁听得入了迷。奈河桥畔只有那隐隐的哭泣声与异鸟的嘶叫,从没听过有人吟诗颂曲。

      不料,这悠悠的歌谣愣生生被“呼啦”一声异响打断,羊车上你颠我簸两人同时回过了头看向车尾处圆圆的铜盆。

      “来啦来啦,饭钱来了。”

      只见那铜制圆盆被烧的火旺,窜起青绿色的焰苗,约莫有一尺高。高高的火苗差点就烫着了看得发呆的“宣”,也不知是不是掉在了睡意里或者歌谣中没爬出来。
      “宣”看见方子圆眼睛里冒着光,急急忙忙地跨过了他一手伸进了火盆捞出了一摞纸张。

      “嘶...”“宣”暗暗地倒吸一口气,敢情这伸进去的不是方子圆的手是他的手。

      “我看看,我看看....令媛身怀六甲...不禁风寒,夜夜梦魔惊扰...什么玩意儿,有病不晓得找大夫嘛。”随手这纸就被方子圆甩出了牛车。“院落处....门栏失窃...蹲守不见其....抓贼找官府啊,给我烧啥,诶,这贼也是够桀骜不驯的啊,偷人院落门栏这是要筑巢嘛,哈哈哈。”

      方子圆活脱脱似一位讲堂上被捣蛋门生写得胡乱一通的卷子逗笑的夫子,捧着一摞纸边笑着边扔出羊车,羊车后甩出了一溜儿洋洋洒洒的“纸尾巴”。
      他笑起来这双弯眼睛着实好看,配上那口含朱砂轻吐气的嘴唇,“宣”愣愣的不说话,就是这么看着。

      “看什么看,看哪呢。”

      “宣”被方子圆突如其来的质问惊了一下,眼神尴尬地换了一处目标,认真地问道:“先生,这些纸是哪来的呀。”

      “啊,这些啊,这些就是我的饭钱盘缠,那些焦头烂额的委托人烧给我的‘委托召’。”

      “烧给先生的?‘委托召’是要找先生去么?”

      “‘德园散人上能镇宅驱邪,下能除妖降魔,若要寻得,道观烧召,七日必答’,天下谁人都知。委托人在道观烧了的纸会在每日酉时传至我这铜盘中,鄙人就去....哎呀....爽,就去给老爷姑奶奶们排忧解难。”方子圆懒懒地伸了腰身,侧躺在了羊车上,纤细的小腿从绔中遗漏出了一截,随着羊车的颠簸一翘一翘地摆动着。

      “先生怎知委托人在何处,如何去?”“宣”接着追问道。

      “你这小鬼,疑惑一个接着一个,问得我心烦,口舌都干了,给我递那壶来,渴了!”

      “宣”乖乖地从一堆杂物中翻出了贴着黄纸的葫芦,伸给了方子圆,依旧是看着他,等着方子圆的答案。

      “先生!你的嘴角流红色的....是血吗?!”

      顺着葫芦与方子圆的嘴边流下了一道细细对的赤色水痕把盯着方子圆看的愣木头吓了一惊。

      “瞎嚷嚷啥,一惊一乍的,问问问,就知道问,赏我口气喘一刻再一个个解释给你听行不行,你个呆子。”
      方子圆拧紧了葫芦,擦拭了下,舔了舔遗留在嘴唇上的那抹猩红,接着说,“葫芦里的是蛇血,我不能少了这东西,续命用的。记事起我娘就给我喝蛇血,说是我命中缺什么,惯了惯了...”

      方子圆能回忆起的过往不多,孩童做过什么,又是如何长大的,就像是眼前这“呆子”一样,过往一概不甚记得了,不知所云就是空白一片,隐隐约约的只记得一些星星点点的碎片,母亲会抱着他入睡,会在灶台边洗着好不容易不知是买来还是他人施舍来的米。
      父亲的面目方子圆可以说是只记得是个男的,似乎这个人只是存在过。
      再者就是童年给他留下的种种奇怪的习惯,比如这喝蛇血。

      “至于你问我是如何找到需要我去的委托之地....靠它。”
      方子圆拍拍羊车,“你以为我是‘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可以日行千里吗,这天下之大谁人找我,我要是靠着两条腿我不真成了‘散人’。”

      “宣”正要张开他那塞满问题嘴。

      方子圆别过脸抢着说;“我这羊车不一样,是灵车,我也差不多是个不人不鬼的东西了,走的也不是什么正道儿,都是阴间的小道,偶然间我发现在阴阳两地穿梭能让这路程变得短而迅速,活人是不能坐我这小车,还好你不是人,哈哈哈。”
      说完方子圆便又犯了手欠得轻佻毛病,伸手要去撩“宣”额前的散发,被“宣”的左手一把握住,虽说两人的手都是冰冷如霜,但这一快速的动作让方子圆措手不及。

      “可以啊,活动活动开了身板反应越发灵敏了嘛。”不以为然的方子圆笑着挣脱他的手,左戳一下他的肩膀,右戳一下他的腿,玩得不亦乐乎。

      “先生,先生别.....”

      “哈哈哈,我说你个呆子,要是你的墓主人看见你用着他的模样,却是个呆呆的木瓜,他准是被你气死。”

      “先生,在下不叫呆子...”

      “也好也好,那本大爷就给你起个名儿?免得他日遇上你的主人分不清道不明是你是他,最起码,我唤着还能让你有个反应。”

      方子圆闭上珊珊睫毛的眼皮,若有所思地咬着手指想了起来。

      “阿懵,对,就叫你阿懵吧。”

      “先生,....在下认为不好听。”

      “大男人的别给我挑三拣四。”

      车上两人正说着,羊车轻巧的踏出了一片昏暗,车外的光变的强烈起来,该是从阴间踏入了阳间。

      “阿懵,我们准备去发财了。”

      “先生,财从何来?”

      方子圆递过一张纸,阿懵默默念了几句:“犬子身怀.....终日....先生,这位东家的儿子病的不轻,看着是要去阴间走一遭啊。”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儿子’是一方君主的后裔。”方子圆此时活生生能从眼里扣出一堆白花花银两,“只要我把这事办成了,我要吃烧鸡!烧鹅!要去怡芳阁!!”

      阿懵见方子圆折腾着要跳起来的兴奋劲儿,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还是不禁欣欣地笑了起来,阿懵第一次感觉到有人在身边,是这般的感觉。
      原来过去一个人的时日是多么不堪回首,哪怕是让他只能在这人间呆个两天就死去,也不愿回去恢复那没有尽头的过活。

      羊车渐渐从羊肠小道踩进了宽阔的大路,眼前不远处可看见渺渺烟气从一座城的上方涣散开来,阿懵第一次要踏入这满满烟火气的市井,暗暗紧张起来,不知道这人来人往的市坊是一番什么景象,连那烟气他都想知道是个什么味道,犹如刚出生的婴儿满怀的疑问和止不住的好奇。

      不远处悠悠清风卷起城外茶馆高高挂起的旆旌,城门下把守着当班将士打量着进进出出的行人,时不时叫停下来询问,一个不甚就被架走一两个,行人都闪闪缩缩快步向前。

      方子圆嫌麻烦,便拉着阿懵下车走,手牵着羊车的车绳,脚后跟不着地倒腾过城门,将士们的眼睛从方子圆的头到羊车的尾打量个透透的,只是暗暗看着,闷不做声。

      阿懵不明所以,安静地跟在了身后,进了城,一下子紧张劲儿就忘了,叫卖的,摆摊的,唱戏的,喝酒的,样样新鲜好奇的都往他眼睛了钻,兴奋得他一大堆的问题就不停嘴的问啊说的,方子圆的白眼快翻得看不见瞳孔。

      “大胆!你这是抗令!”

      忽然,一声凶神恶煞的叫骂抓住了方子圆的注意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章 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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