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章 “天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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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资
闻声，方子圆就像一根含羞草，浑身上下的轻佻劲儿“嗖”的一下聚拢进了他的道袍，他微微抬起下巴朝被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中探去，也不知是不是多年走那阳关阴儿道，眼睛看事物也是日益模糊不清了，反正这世间万事万物，谁稀罕看得清，方子圆暗暗冷嘲热讽了一下，接着竖起耳朵听热闹。
“贫僧何德何能。”
“混账秃驴！不识抬举还明着抗令！老子看你是急着去见阎王！”
“阎王可不是谁说想见就见得着的哩，口出狂言的彪汉。”这边自谓是想见阎爷吃了好几次闭门羹的方子圆依旧是边看热闹还不忘自己跟自己说话。
“先生，那位中年男子这是什么打扮？”方子圆看着身边一脸正直提问的学生，感觉他下一刻就要拿出纸张做下学识记录，忍笑道：“他呀，我跟你说，他是那鸡蛋精，你看他那头光滑得呀，还一身屎黄色，一看就是没修得天资。”
“哦哦，鸡蛋也能成精呀先生，先生果然天资过人，一下就看穿了。”
方子圆感觉自己这笑憋得能活生生把自己七魂六魄憋散了去，身边多了个长相玉树临风，心眼单纯得连白纸看见都羞愧不如的清秀男子，觉得日子一天天过得也倒是快活，也不用担心这出生入死的活儿害着他，反正死了也是死了。
人潮中的几个将士围着那个“鸡蛋精”耍了一会狠，见他一副“善哉”的云淡风轻，却不敢动他一根毛发的样子，骂骂咧咧的就要赶着他往前走，那位和尚手脚也没个枷锁，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任凭几个将士给他围出了一个“结界”，不以为然，眯着眼睛往前走。
“先生，你说几个阴兵是不是发现了他是个鸡蛋精，所以要把他抓起来呀。”
“阴什么兵，这是人间，不是你在地底下看见那些个鬼儿，那是替阎老儿干活的，这些叫士兵，给这地头的老儿干活的，你可别乱称呼人家，要是让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来找你麻烦，我可没有九头六臂把你给带回来。”
阿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九泉之下也就见过那么几个会动的鬼差，还愣是不和他说话，对他也是视若无睹，只是鬼儿们走过的时候听见他们叫“阴兵”，也是穿着和眼前这些士兵一样的盔甲。
“我饿了，阿懵，吃饭去。”
几天奔波下来，阿懵知道，人是要吃饭的，尽管是这个不人不鬼的主儿也是要进食，这种没有意义的询问，阿懵已经默认都听从方子圆的，毕竟他也不知道人什么时候会饿，进食频率看似也很随性，殊不知只是因为他的先生穷得就剩下一身得瑟劲儿了。
“小二，来两壶酒，一碟荤菜，一碟素材，两个馍馍！”
“好咧，客官，您坐好咧。”
还没到阿懵跟上，方子圆一个侧身就进了一个酒馆，坐下点菜一气呵成两不耽误。
“你说那和尚呀，没个脾气，任打任骂，君王这不明着不让他活嘛，和尚那慧根哪经得起这般羞辱......”
“老哥你说，我也不是可怜他，不站在咱君主这边，就是觉得这世风日下的，何必和一个出家人跟过家家置气一样迈不过这道坎儿呢！”
从坐下便不作声的方子圆已经开始调整自己的六感，把听觉放到了最大，竖起耳朵眯着眼睛，嘴角含笑，一只偷了腥的猫也不过这副摸样了。
阿懵也不说话，学着方子圆听着隔壁的言语，嘴里尝试着咬了一颗花生米，盐的味道刺激了他刚开始慢慢向人靠近的味觉，然后就一个劲停不下来的吧唧着吃。
“老弟，你有所不知了吧，这和尚可给咱君主撂了条爬都爬不过去的坎咧！”
“啥呀？你跟我说说！”
“你过来.....我跟你说。”
临近桌一个奇怪道士和他身旁的诡异男子跟两根竹竿倒地一样凑过去侧身听耳语的大叔附近，
“咱君主那嫡长子，你知道吧。就是要继承他位子的那个......听说前些日子在与邻国纷乱的战事中惨死了！”
“你说啥！”
“你小点儿声！这事儿没往外说，我听那当差的哥们儿告诉我的，这和尚在那嫡长子临行前占卜了，说这战事是吉相，你看，人接着就死了！君主这气还不劈头盖脸的往那和尚身上撒！”
“秃驴会个什么占卜，笑掉人大牙咯。”方子圆还是憋不住那冷嘲热讽的坏毛病。
交头接耳的两人看似听见了邻桌人的笑语，立即不说此事，开始唠叨家里那三亩七分地种不出庄稼饿瘦了几个崽子。
一寻酒下肚，方子圆醉玉颓山的面颊泛起层层绯色，跌宕起伏的笑声借着酒意把阿懵也浸在欢乐中湿透了身。
“圣王布德施惠呐......非求其报于百姓也；郊望禘尝啊，非求福于鬼神也......山致其高而云起焉噫，水致其深而蚊龙生焉哟，君子致其道而福禄归焉......”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杜康的醇香醉了心智，更是浸醇这巫山云雨撩人心扉的歌声。方子圆以手作拍，细指不差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桃李深闺，朱砂薄唇轻吐着酒气，皓齿字字咬着歌谣回荡在酒馆里，掌柜的也不说，不花钱请来的艺人，不亏，邻桌的酒客附和着也打起了拍子。
阿懵轻轻扣着桌子，也想尝一口这让人神魂颠倒的“快乐水”是怎么个事情，唤着店小二给他也来个杯子。
“叫什么叫，吵吵嚷嚷的，给，你喝！”方子圆递过自己面前那壶酒塞去阿懵的嘴前。
“先生喝过的......”
“你是小姑娘嘛！堂堂八尺男儿扭捏作态的讲究个啥！喝！”
阿懵接了过来喝了接近半壶，也不觉着身子有何反应，难道是因为自己铅打的肚子不受这人间的烟火？他放下酒壶，方子圆便一个手肘撞了过来，阿懵一把接住了他，怕这人是天子呼来不上船，嘻嘻地佻笑着，嘴里还不忘嘲弄阿懵。
“先生...哎呀先生，入夜了咱回羊车上去。”
“回！回什么羊车......嗝...本散人今夜就住这儿！你！小呆子，去找.....去找那矮冬瓜要个客房去。”
阿懵放下他，寻着忙碌在前厅的“矮冬瓜”去找掌柜要了个客房。回来看着这横竖不是人的方子圆，一使劲就扛上了肩膀，方子圆生平第一次演绎了一袋大米。
好不容易摆正了这袋“大米”在客房榻上的坐姿，阿懵在茶几上到了一杯水，正要送到方子圆的嘴边，一个不留神被床榻下的木坎儿绊了一下，自己嘴皮被床榻边角蹭破了不说，送去方子圆嘴边的杯子也磕破了他的嘴唇。
鲁莽的磕碰把方子圆在迷瞪中加了二分清醒。
“疼死老子了！你干的都是什么事啊呆瓜！”没有克制力的醉汉说话不经脑子，方子圆没个力气，甩手蹭了下自己嘴唇，“哎呀！这都破相了！....哭死那些要以身相许于我的美人咯！”
而阿懵在方子圆日以继夜不知脸皮为何物的教学下，渐渐开始对嘲讽这一项功夫掌握得有自己的见解。
“先生，这客房没有铜镜，在下给先生端盘水来照照清醒清醒？”
“滚蛋！给我把包袱里的创......嗝...创伤药拿来，别拿错了，葵纹口系红绳的那瓶。里面那些瓶儿罐的多，别仗着你百毒不侵喝了去，浪费了我制药的心神。”
阿懵瞪了他一眼，坐下翻起了包袱，掏出了好几个不明所以的法器才找见了方子圆说的创伤药。
见方子圆眯着眼睛，想着让他先歇息会，手指剜出了一块药膏糊到了自己嘴唇上，抹了抹，见是剜多了，差点就要流了下来。
阿懵急急忙忙跑到了方子圆面前，对着他的嘴唇就是贴了上去。
一阵冰凉把不省人事的方子圆从昏迷中拽了回来，张开眼皮看到的的这幅光景，让这个世界安静了一刻。
“呆瓜！！！你这是！！！你！！！”方子圆一把推开脸上的阿懵，此时他觉得阿懵这个名字更应该属于他。
道士见过没道理的事情多了，还没见过这么没道理的，苍天在上，这世间上天入地林林总总的列位神明哪位给站出来说清道明这又是哪一个理儿啊！
“你干什么！”
阿懵被方子圆使劲推下了床榻，直到茶几下才被桌脚制止住了滚动。
“啊.....先生，在下给先生上药呀。为何推在下.....”
“上药？！上药？！你用嘴巴给老子上药？！不去做那勾引男人的狐狸精真是浪费了你天生佳质！”
“先生，在下没有要勾引先生。”
“你闭嘴！你知道啥叫勾引嘛你就没有！”
“在下知道，就是想和他人翻云覆雨前.......”
方子圆不明所以的同时被这一本正经慌忙解释的阿懵气得同时领悟了生无可恋和撒手人寰的真谛。
“停！老子没让你给我解词说字！你就说你为什么就亲....就这么做了！”
“是先生说堂堂八尺男儿不该计较不足挂齿之事，在下给自己药一时抹多了，想着别浪费，给先生也抹点.......”
方子圆在听见“也抹点”这三个字的那一刻就进入了同谓之玄，玄之又玄的深深质疑中。敢情这还错怪了阿懵，真是道可道，非常道，老祖儿们开篇的话这一番让方子圆领悟的最是透彻。
阿懵本是气宇轩昂的脸沉默下来显得尤为肃穆，除了那一身的质而不俚，阿懵其实还是个张弛有度的俊逸男子，想必是因为与他主人如出一辙。
在与责备、好笑和自我质疑教学不力的往复中辗转，方子圆选择坐在了窗框上呼吸下月下美好的清新净气，翘着二郎腿，倚在木窗边理顺该如何说服自己再去给阿懵说理。
一个身影从空无一人的巷子蹿了过去，
方子圆的酒气在刚才的闹腾中散的无影无踪，六感的敏锐度已摆脱了酒气的干扰。
眼睛是看不清，但这动静他察觉到了。
模模糊糊看见一个身穿斗篷的人快步消失在空巷里.......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五章 “天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