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二章 墓 ...
-
二,墓、
空气静得人背后发紧,连个烦人的蟋蟀声都不屑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唱上两句。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让方子圆没了脾气,根本没察觉有活物的他完全没想过会有人,更别说这一下诈尸般的询问句。
那剪影见方子圆愣愣的在坑里不动弹了,微微地抬了下僵硬的腰身,轻轻地跪在了脏兮兮的土坑旁边,似乎是想与土坑里的邋遢道士更好的说上几句。
脸上和心里没想明白的事揉在了一起,乱哄哄的,方子圆见剪影向他接近,是人是鬼,老子还害怕他不成,暗自想到,便用手掸去糊在眼睫附近的脏土,抹了抹嘴唇上的腥臭,借着月光抬起了头。
这幅光景让不知道的人撞见了还以为是一人把坟地里的一具尸首唤醒了呢。月色昏暗得只能照出剪影的一边脸,但这微弱的光丝毫不影响剪影脸上气宇轩昂的轮廓,只见这男子眉目分明,浩然凌冽大概就是形容这般模样了。虽说这男子脸上也是写满了茫然,但虎目灼灼的眼光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从土坑里抬起头的道士。
“公子是?”土坑里的道士发话了。
“在下....在下不知.....”那位男子默默暗了暗神色。
“不知??天下竟有如此惬意,大智若愚的才名。”方子圆心里暗暗佩服道,心头上一堆的疑惑却让他不能松了神经。
“不知公子,这个时辰在此地闲逛,出于何事?”方子圆边故作镇定地询问边伸手去扶着土坑边想要脱离这尴尬的高低对答姿势。
“大师,在下不叫不知,在下说的是连自己姓氏名谁在此处做何事一概不知。”
这一句大师后面像连珠炮一样的解释差点没把方子圆吓回坑里去,一手费劲的爬出来,一心还在为方才夸了这位男子起名大气笑话了下自己。
“这位公子,那你可记得什么?”在没弄清心头的疑虑,方子圆是不会把自己的大名先放出来,这江湖道上混多了,还是要讲究个知己知彼,步步为营。
“在下....在下一直都没有姓名,从记事起一直住在一道河岸边,那河岸没有像这片地儿般漆黑过,天色一直是昏黄的,直到方才,在下惊醒睁开双眼,竟发现身处这片不明之地中。”
那男子脸色迷茫,语速却没有因为疑惑变得仓促。
方子圆定了定,问道:“公子在何位惊醒?可否带鄙人前去一看?”
男子点了点头,僵硬的从跪着的姿势缓缓地换成站姿,转过了身迈步向一个方向就要走去。
方子圆伸手按了按别在身上的桃木剑和纸符,便跟了上去,确认了这些看家工具没有在刚才摔跟头时掉落,别是一会危急中手无寸铁。
坑坑洼洼的粘土吸紧了方子圆的步伐,水汽中的躁动并没有减弱,依旧蒸的方子圆心神不定,心里还在回想着男子说的那段记事,不禁觉得冒出点奇怪的思绪。
“大师,到了,就是此处。”男子指了指前方凹陷下去的一片地,转身向方子圆道。
“这位公子,鄙人是一散人,称呼大师不合适,唤我先生也可。”方子圆挑了挑嘴角,说着就往那片小盆地走去,看也没看男子的反应。
这片凹陷地如同一个缓缓的斜坡,直插入土,土洞口敞开得很大,看似里面藏着玄乎。
方子圆伸手掏出了一张符咒,念叨:“升!”
那道符噌地一下烧起了晃眼的火苗,照亮了方子圆周身一圈地儿。他缓缓向前走下斜坡,男子也稳稳地迈着步伐跟在了他身后。
这深土洞走进没十尺便隐隐约约照亮出一扇绘满漆画勾线图的朽木门,半开半掩露出一条门缝。
男子道:“先生,在下正是从这门里出来的。”
方子圆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迈步,伸手便去推那木门。朽化的木门门脚陷进了粘土里,废了方子圆很大的劲才露出一条能过人的空隙。方子圆一个侧身蹭了进去,左右地挥舞着晃眼的火符。这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高度约莫能让一个八尺男子挺胸走过,身后的男子则是走得艰难,这高度却让他侧着脑袋。
走廊两边的土墙上描着繁琐的壁画,精美且生动,所绘是千军万马的队伍缓缓向方才他们进来的木门土洞口走去,前方是英气的将使手握武器领首开路,骑马将士队伍中是两辆豪华的马车,在前的马车上有一名匹夫驾驶,身后的盖伞下没有坐人,后一辆马车则是个包厢,不知厢里是否有乘车人。马车后跟着成群姿态婀娜的侍女和一队手抱乐器的艺人,好一派世家出巡的场面,仿佛这光景就在眼前。
方子圆心里有了谱,这是个墓。
眼下,四处都是“我佛慈悲”,这火葬的礼仪已深入百姓心头,还会有这般守旧的墓室?这墓肯定是有好长的年头了,莫不是被盗所以才城门大开?毕竟这乱世,什么外八行能混口饭吃旁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这公子看似并非遇上了盗墓贼,不,等等,墓室又不是他府上,他在里头是为何?还有他云里雾里的一大串话,绕得方子圆心神不宁。
两人依旧不作声,方子圆继续迈着步子走过了长廊,又是一道漆木门,依旧是半开半掩,若若思虑的方子圆早把先头的谨慎劲儿忘了,推手就进。正如他想的一样,此处正是一个完整而守旧的墓葬,两人走进的是这个墓葬的前室,传统的陪葬物,该有的物品应有尽有。
按方子圆对老墓葬形式所知,墓室的前室如同家里院子的前堂,摆放的不是逝者生前娱乐的道具,就是亲属给逝者安排娱乐的场所。这个墓室也不例外,斜对着木门的正是一个用石砖砌成的坐席,坐席上摆着真丝坐垫和雕工精美的木桌子,木桌上还有通体鎏金的酒杯酒壶,仿佛逝者还在惬意的屈膝而坐,饮酒作乐。
那么,重头戏,就在这前室正中的木门后了,方子圆心中肯定道。
这种墓葬的前室左右连着的称为“耳室”,不是陪葬的人就是陪葬的老古董,方子圆可没这琢磨倒卖物品的盗窃心思,便径直走向正中的木门,门后定是墓主人的“寝室”。
“我去会会这位先人。”暗想着,便使劲推开了这道木门。
木门“吱呀”一下应声敞开,潮湿的水汽混杂着土腥味朝着方子圆的嗅觉盖了过去,一直让方子圆心神不宁的躁动被方子圆的一下推门变得更加汹涌。方子圆觉得,一切源头正是此处。
“寝室”没有例外,正中央是副巨大的棺柩,走近一看,这幅棺里头的大棺被四层棺椁包裹着,但都敞开来了,大棺里空空如也。
“天子之棺四重:水兕革棺被之,其厚三寸;也棺一;梓棺二。”方子圆念念道。
那男子侧过头,似乎没听清先生的话语,问道:“先生,您说什么?”
方子圆不作声,环视了一周,大棺周围都是堆积如山的陪葬品,唯有兵器架上是空的。向四周墙上看去,墙上描绘的却不似前室走廊那些动人的场景,是一片看不清也看不明的神仙怪物,“寝室”穹顶上绘着十八星宿和五行图,这图画的差别方子圆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转身问男子:“公子,你可记得在哪个位置醒来?”
男子扭了下头,指向方子圆脚边的木榻说,“先生,正是此处。”
方子圆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分明是一块摆放陪葬品的大木榻,他看了又看,别过身再看了看棺木旁,巨大的木椁旁有大件物品因常年摆放在此而压出的深色痕迹,这痕迹看不出物品的形状,且分别在木椁的四个方位。
方子圆比划了一下,物件痕迹的方向正是东南西北。方才他正觉得这穹顶的天花绘图少了点什么。
一个灵光,方子圆脱口而出:“是四神!”
不等男子追上询问,方子圆俯身趴了下来,深深地嗅了下这些痕迹,照样搓起了痕迹上的粘土舔了舔,若有所思。
“先生,您这是食...食土?”
“食什么土,公子,我问你,你在你所说过去居住的河岸边,河上可否有一条木桥?”此时的方子圆思绪全集中在心中的事情上,顾不上嘴边这些个“鄙人”“公子”的谦虚。
“先生是怎么知道的?正是有那么一条木桥,可在下从来没走上去过,无论在下怎么走都无法走到桥边,离得很远很远。”男子英气的眉眼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方子圆双脚一盘,便席地而坐,再思绪了一会,问道:“公子可否觉得肢体僵硬,举步维艰,现在的身段不如居住在河岸边时来去自如?”
“正是,先生,正是!”这男子随着方子圆,也缓缓地盘腿坐下。
方子圆伸手,把男子的背转过来面向自己,冰凉的手指轻轻放在男子的颈部,突然的接触让男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方子圆先是轻柔的揉按的一番,再把另一只手上的火符靠近男子的颈部,火苗照出一个仿佛印在其颈部肌肤上的刻字。
“啊!先生,好痛!”男子在火苗靠近颈部的一刻便发出喊叫顺势躲了开去。
“疼就对了。”方子圆定睛看这男子疑惑的脸庞带着疼痛时皱紧的眉头,恢复正面面对自己,语气严肃道。
“先生,此话怎讲?”
“公子,你是个死物。”
密封的墓室不知何处透过一丝幽凉,轻轻抚动了一下道士手上的火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