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只奶狗回家养》风起画堂

9、第 9 章

　　那天自习课吵架之后，郭鹏真的去找班主任要求调座位。庄老师带的班级，都是按照成绩和身高综合排座。他一个人不满意，就要牵动四个人。更麻烦的是，肖文也作为稳定的年级前三、班级第一，人缘与他的成绩呈现出再标准不过的负相关。庄老师慎重考虑过后，只能选择维持现状，强力将郭鹏的反抗镇压下去。

　　郭鹏愤愤不平，从庄老师办公室回到班里，就仔细丈量课桌长度，在正中间用彩色胶带纸粘下一道“三八线”，瞪着眼睛对肖文也宣布，“以后咱俩就绝交了。这条线，就是咱俩断绝邦交的标志。从今天起，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敢越线一厘米，不，是一毫米！就别怪我施展祖传绝学对你进行残酷打击！”

　　堪比小学生的划界宣言把周遭笑倒一片。后排跟郭鹏要好的男生边亮搂着他肩膀笑嘻嘻问：“什么祖传绝学？快露两手让哥们儿开开眼呗。”郭鹏家里开了一间教格斗术的小武馆，他倒真会比划两下，但那点功夫最多也就能打个表演赛。

　　当然郭鹏不会有这么清醒的认识，他抖着肩膀冷笑两声，用眼角余光斜视着肖文也，骄傲道：“哼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怕现在露了真功夫，某个家伙会被吓得屁滚尿流！郭小爷我宅心仁厚，暂时给他留点面子。”
　　“哎呦！没想到啊，咱们郭小爷不止才华横溢一表人材，胸怀还这么宽广！”
　　“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想我郭鹏身负绝学宅心仁厚，某个人有幸能跟我同桌，纯粹是他三生有幸。偏偏他还不知好歹不懂珍惜……”

　　郭鹏跟边亮一个逗哏一个捧哏得瑟起来没完。肖文也冷不丁站起来，大声向全班道：“收作业。”
　　“作业？靠靠靠！等会儿！等等我！”郭鹏登时傻了眼。昨晚有他喜欢的球队比赛，看完直播困得不行，作业只做好一半。顾不上再呈口舌之快，手忙脚乱先把边亮的答案抄上。嘴里还在碎碎念抱怨肖文也，“有你这么当课代表的吗？说收就收，也不事先提醒一下！”

　　肖文也只当没听到，挨个从小组长手里把作业收上去。收到最后一个小组，林晓雨把码整齐的习题册交到肖文也手里，笑着说：“八本。我们组齐了。”又看一眼郭鹏的方向，挤挤眼睛问：“你跟郭鹏真绝交了啊？以后两个人谁也不理谁了的那种？”
　　“你去问他。”肖文也数了一遍手里的作业，抬头看林晓雨，“你们组不是九个人吗？怎么才八本就齐了？”宁海澄转来之后，林晓雨的组就多了一个人。
　　林晓雨轻轻瞄了下宁海澄，转开眼珠儿对肖文也笑：“也是哈。那你替我收一下？”说完就端起课本用功去了。

　　后座宁海澄正戴着头戴式耳机，凝神给手里的画稿上色。各种草稿、调料盘，还有不同型号的画笔摆了满满一课桌。他已经彻底把教室最后一排改造成一间微型画室。肆无忌惮在包括代数的每一节课上心无旁骛地画画。上课都没听过讲，作业也就更不用提了。除了英语老师还一如既往喜欢他，其他的任课老师都已对他无能为力。肖文也偶尔听到有同学议论，如果不是宁海澄家里背景够硬，以他这样的表现，早就被二中打包丢出去了。

　　宁海澄的耳机隔音效果绝好。肖文也现在也了解了他一画画就对外界感官失灵的毛病，在他的桌旁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把手伸到他视野之内，屈指敲了敲桌子。没有反应。再敲一下。宁海澄这才停下画笔，余光里看到肖文也把手收回去。后知后觉摘下耳机，抬起头看肖文也。一双眼睛似乎更好看了些，清泠泠的眼波漾着钻石般的碎光。

　　不知道为什么，肖文也喉咙忽然有些紧。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方能出声道：“宁海澄，你的作业呢？”
　　宁海澄脸上从来都没什么表情，他如果不开口说话，很少有人能猜透他的心思。肖文也却偏就能从他几乎没有波动的神色里瞧出一点不同。指了指手里的习题册，肖文也向他解释，“我在收代数作业。”
　　宁海澄看了眼习题集的封皮，点点头说：“稍等。”弯腰从塞在墙角的一只背包里，翻出仍旧崭新的习题集递给肖文也。
　　肖文也低头看一眼，道：“至少写上名字吧？”
　　宁海澄很好说话，拿回去三两笔写好名字。
　　肖文也收齐作业转身要走，嘴边却还有句话拼命要往外蹦。他又咳嗽一下，伸出手指顶了顶快要滑下来的眼镜，对又要戴上耳机的宁海澄道：“你就算想考美院，文化课也得达标才行。”
　　宁海澄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他很认真地看着肖文也，反而问：“不生气了吗？”
　　肖文也一怔，旋即脸上兀地一热，张了张口到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下头转身走了。

　　还好习题册不算厚，肖文也一个人勉强也能全部搬得动——虽然看着就很惊险。一班班风已经算得上融洽。考场上名次竞争激烈，同学间相处还是很单纯。但肖文也孤僻惯了，从不主动帮人，也不愿求助于人。六十多本习题册，他愣是一言不发，摆成两摞抱在怀里就下了楼。

　　宁海澄又拿起画笔画了一阵，偶尔抬头，发现物理老师已经来到教室准备上课，全班只有肖文也的位置空着。他怔了一下，问前排的林晓雨，“肖文也自己去送作业？”
　　二中的高中部教学楼与办公楼之间隔着一整片操场，空手来回跑一趟都要十多分钟。肖文也自己抱着全班的习题册，还不知要耽误多久。
　　林晓雨一听就明白了宁海澄的意思，神色不禁有些尴尬，忙道：“我去追他。应该还没走远。”
　　宁海澄扔下画笔起身，“我去。”

　　肖文也离开教室已经有一段时间。宁海澄原以为会在操场追上他，没料想刚下到二楼，就看到肖文也蹲在缓步台上收拾地上的习题册。
　　宁海澄加快步子跑下去，口里喊他：“肖文也！”
　　肖文也惊慌抬头，看到来人，心脏陡然提起。连忙把手里一本习题册塞进手边那一大摞里，起身挡住宁海澄，“你，你下来了……”
　　宁海澄没让他说完，上下打量他，“人也摔倒了？”
　　原来是担心他摔了跤。肖文也放下心来，扶一扶眼镜，避开宁海澄的视线，道：“没有。只是掉了，掉了几本作业。”
　　宁海澄点头，绕过肖文也，弯腰搬起地上一摞习题册，又从另外一摞里拿了一半放在自己这摞里，“走吧。”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宁海澄当先往楼下走。

　　肖文也抱起余下的二十几本作业，跟在宁海澄身后跑下楼梯。清晨阳光正好，穿过宁海澄的发丝，在他的肩膀铺下温暖的金黄柔光。肖文也落后少许跟随宁海澄的脚步。只要微微仰起头，眼瞳里就能映出他挺拔修长的背影。

　　眼眶不知为何变得有些酸涩。肖文也低下头，怀里的第一本习题集刚好写着宁海澄的名字。字如其人，如出一辙的俊美清朗。情不自禁抬起手，轻轻抚摸过那个名字。
　　宁海澄突然在前面喊：“肖文也？”
　　肖文也抬头，方觉自己竟落后了这么多。他吸一下鼻头，抱紧怀里的习题集，快步追上去，“我来了！”

　　明亮阳光下，两个少年的身影一前一后奔跑过操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