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天不由命》袖里糖

8、秦先生

　　“没有人？”严瀼忍不住插了一嘴，毕竟这话说得很含糊，有几个意思。
　　“啊。”刘先生反应过来，原本注意力全都放在南霑身上，现在分给他旁边这个年轻人了一些，虽然现在还不清楚对方是谁，但如果南霑有神通，这位年轻人也不可小觑。
　　“我们去询问过物业，楼上的是租户，好像是个独居的男人，一直敲门没有人回应，我们又联系到了房主，房主虽然联系不到对方，但很配合地来开了门，屋子里确实没有人，应该是出了远门。”
　　严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是只凭这个，不能说明有脏东西吧？不是说什么半夜会听到楼上有弹珠的声音，但其实是建筑物热胀冷缩的自然反应吗？”

　　南霑没插话，一直给严瀼机会说话，静静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白了，严瀼就是觉得这件事是个乌龙，因为他确实什么都没看到，但他显然想的更多，在心里暗暗计算南霑会有多大概率相信自己确实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而不是根本看不到。
　　“不是这样的！”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刘太太反驳了严瀼，说完，又觉得自己反应过激，有些尴尬：“不好意思。”
　　她先生安抚地把她往怀里搂了搂，“我太太最近精神状态不好，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

　　这个他说的绝对是实话，刘太太的黑眼圈瞩目不说，气色也很差，而且脸色惨白，刚才因为听到严瀼说的那番话，过于激动，唇色都接近于无，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换刘太太开口说话，能看出来，她想尽可能地显得诚恳一些。
　　“不止我听见了，其他邻居也有听见的，还有……还有小区车库，孩子们有时候也会在车库里看到奇怪的影子。”
　　严瀼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这个时候，没办法分辨对方是在说谎，还是在认真地陈述乌龙事件，只能把目光投向南霑。

　　南霑察觉到严瀼再看自己，身子稍微直起了一些，知道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然而严瀼看到这微小的变化，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好不容易忍住了才没有翻白眼。
　　只见南霑轻轻抿了一口热茶，才抬头看向那对夫妻：“你们知道那鬼是谁？”
　　严瀼一惊，再看刘先生刘太太，震惊程度不比他小，无论南霑是有根据的揣测，还是纯粹瞎猜，他们的反应来看，只能说明，他是对的。

　　这话一出，刘先生实在按耐不住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邪祟而害怕的人我见得多了，因为熟悉的邪祟而害怕的人，我也见了不少，不巧，你太太的各种反应都属于后者。”南霑气定神闲地说完，两夫妻这时候已经完全信任他了，刘先生把刘太太的手紧紧握住，像是给予对方某种力量。
　　“是，我太太确实认识她，但并不是很熟悉。”
　　严瀼很好奇：“是谁？”

　　“……是……是小区21号楼的住户，一个孕妇，她先生临时出差没有在家，她一个人半夜羊水破了，死在了去医院的路上，一尸两命。”刘太太声音颤抖着陈述。
　　严瀼皱起眉头，“有人看到了？”
　　“我们看不到，但是孩子们可以看见鬼影，大着肚子，走路蹒跚，还伴有细微的呻|吟。”刘太太说完心有余悸，“虽然是我们夫妻二人找你们来的，但是这小区里很多人都能证明这件事，不是我们胡说。”
　　刘先生看向南霑：“我同学曾经见过许先生，留过他的联系方式，我们夫妻这才找到了你。”

　　南霑点点头，“可是，这件事还是有很多疑点，你们说那个孕妇，大半夜一个人死在了去医院的路上，她为什么不打电话叫救护车？又为什么会一个人独自在家？就算丈夫不在，家人呢？”
　　刘太太对这件事似乎比较清楚：“医院距离我们小区并不是很远，车程也就十分钟，秦先生说，他是突然被安排出差的，走得匆忙，家里的妹妹也怀孕了，秦太太的预产期还早，一家人没怎么放在心上，秦太太在当晚还给他打过电话，说自己有阵痛，秦先生让她赶快找人陪着去医院看看，结果……大半夜的，也不知道是秦太太没找到人，还是根本没想过打扰别人，就……”
　　刘太太应该平时和这位不幸的秦太太有一些来往，说起这些，是满满的怜惜和不舍。
　　“那位秦先生的房号是多少？我想我们应该登门拜访一下。”南霑不打算在这对夫妻身上浪费过多的时间，直接起身。

　　等南霑和严瀼拿着刘先生给的门牌号，站在小区里寻找的时候，严瀼刻意在小区里左顾右盼，却没发现任何端倪。
　　“这小区有鬼吗？”南霑站在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有。”严瀼目光投向一个地方，南霑跟着看过去，看起来，像是老太太带着孩子妈妈陪孩子玩，“你看到了几个人？”
　　“三个。”南霑实话实说：“老人，女人，孩子。”
　　“实际上是四个。”严瀼收回目光，轻声细语：“她们身边还有个老爷子，应该是孩子的爷爷，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和孙子，才留着不走，这小区一眼望过去，基本上都是这样的鬼。”

　　南霑摸了摸鼻子，“你知道什么样的鬼会赖在人间不走吗？”
　　严瀼本意想直接摇头，又觉得兴许自己可以猜一猜：“不舍得的？”
　　南霑轻轻笑了，“有太多的爱，或者有太多的恨。”
　　严瀼觉得他这话说得笼统，但仔细一想，又确实是这么个意思。
　　“电视剧里不是也常说吗？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除了前四苦，人类根本没有办法掌握外，就连后四苦，能掌握的人也是寥寥。”

　　严瀼抬头看了看挂在高空的太阳，耀眼非常：“鬼为什么不怕阳光呢？电视剧里还说鬼怕阳光呢。”
　　“其实要非从科学的角度瞎掰，鬼魂只是人类本体死去以后留在人间的气，怨气也好，灵气也罢，其实都待不了多长时间的，就这样，还剥夺了他们见阳光的时间，等于减少了他们一半的鬼生，多残忍啊。”
　　严瀼“噗嗤”一声笑出来：“说是瞎掰，还这么一本正经，神经。”
　　南霑微笑着拍了拍严瀼的肩膀：“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上天让你看到这些是有道理的，让你走这一遭也是有道理的，至于什么道理，我陪你一起去找，但前提是，你要信我。”

　　严瀼收了笑，看着南霑：“你一直信我吗？”
　　“是的。”南霑保持微笑回答道。
　　“为什么？”南霑说对了，严瀼一直对南霑心里藏着一层玻璃，看得见，却触不着摸不透的，反向思考，他会觉得南霑一直也在怀疑他。
　　“完全相信一个人是很难的，但是……”南霑目光流转，在某个瞬间显得俏皮不已：“……看一个人有没有撒谎，是我的强项。”
　　严瀼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什么表情，弯了弯唇角，突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没有那么糟糕了。

　　找到那位秦先生家门口的时候，严瀼抬起手敲门，等待的过程中小声询问南霑：“你说刘太太和刘先生不跟我们一起过来，是因为觉得内疚自己没有在关键时候帮上忙，还是因为害怕？”
　　“可能是因为觉得尴尬。”里面久久没有动静，南霑又敲了几下：“原本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在朋友死后，自己没帮上什么忙，还要找人来捉成了鬼的朋友，谁都会想躲在一边的。”
　　严瀼点点头，想起刚才刘太太和刘先生在送他们出门的时候，一直嘱咐希望他们不要对秦先生，或者其他人，说出是谁找他们过来的，应该就是这个理由。
　　但是他们没想过，人可以骗得过，如果真的有鬼，鬼还能不知道这些吗？

　　在他们以为没有人，严瀼抬起手还想再敲门的时候，门开了，里面的人露出半个身子，面容枯黄，形销骨立，满怀戒备地看着他们：“你们找谁？”
　　南霑脸上挂上形式化的笑容：“你好，秦先生吗？我们有点事情想跟你咨询一下。”
　　门里的秦先生明显没有让他们两个进门的意思，门缝都没有比之前开大一些：“什么事？”
　　很不配合啊……

　　“关于您妻子的事，邻居间的传言，相信您也略有耳闻吧？”
　　“我没什么好说的，谁找你们来的，你们找谁了解去。”
　　秦先生说完，把门往前一推，南霑眼疾手快，挡住了，门里的人怒目而视，南霑却一副好脾气的样子：“秦先生说这话，肯定也是听说那些传言了吧，怎么？难道就不想知道那鬼是不是你的妻子，或者，就没有什么没来得及说的话，想通过我们跟你妻子说的吗？”

　　这话很有用，秦先生迟疑了许久，盯着他们打量了半天，“你们能和我妻子交流？”
　　“可以。”南霑知道这是妥协了的意思：“但是要看您愿不愿意配合，还有，需要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你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