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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倾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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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我的全部家当放进了小隔间。而且去超市多买了几件换洗衣服。虽然工程量不大,但是我看着我的东西充满了这个小隔间,我感觉到一丝安心。
我重新打开电脑,看着我桌面上乱七八糟的程序文件和文档,这才过了一周,我却已经觉得大学生活离我好遥远。
我打开软件,想了想,先编了个框架出来。
开始着手安弦布置给我的任务,我每天干完了活就坐在吧台边的那个桌子上敲代码。安弦得空也会凑在我旁边围观,我也正好问问他的意见。
我看向他,他摇摇头:“程序员都是神,我一点都看不懂。”
我才不是神。
但你是天使。
我有些好奇,他大学是什么专业的,他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说:“语言文学。念到一半念不下去了,大二辍学了。”
“我只是单纯喜欢看书,可要我搞些东西出来,还要写论文,我就受不了了,”安弦说着,搅了搅手里的拿铁,“于是就卷铺盖一个人在A市这边开了个奶茶店。忙活了一年半没什么起色,干脆花了积蓄开了家咖啡馆。”
[你很厉害。]我敲着字,[一个人能做的这样很不错了。]
他却突然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儿,他说:“是啊,一个人很不错了。”
我没读懂他的停顿。我只当他回忆起那段艰难的时光,感慨不已。
中午的时候,店里人少了,我上楼去找充电线。而当我回来的时候,安弦没有再坐在那个位置上,但是他的拿铁还没有喝完。
我插上电源,就在这时,我听见了厨房传来的动静。
“你放手。”
我愣了愣。安弦在厨房里,他压低了声音,像在跟什么人说话。
“阿弦,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你给我个机会好吗?”
没有听过的声音。是个男人。
“松手!别想了,我们已经不可能了。”安弦的声音夹杂着愤怒。
接着我听见一阵声响,我立刻推开门走进去,一个男人把安弦压在桌子上,俯着身,而安弦挣扎不断,他推着男人,又锤他的背。
我立刻冲过去,一把扯开了男人。
男人踉跄几步,被压着的安弦猛地起身。他喘着气看着我,我看见他被扯开的衣领下隐隐有红色的痕迹。
“谭殊辰……”
我听见他叫我的名字。我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没人这么叫过我的名字。
这三个字永远充斥着调笑,愚弄以及漠然。
可这时安弦这样叫我的名字,他像是在期待着我做什么。
“你谁啊?干什么!”那个男人狠狠地推了我一把。我瞪了他一眼,不理会他,伸手把安弦的衣领重新扣上。
男人却又过来抓安弦的手,我一把拉住他,瞪着他。
“看什么看!”男人挣脱我的手,“我是安弦的男朋友!你管得着吗?”
这句话在我脑海中炸开,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的思绪短路了一瞬间。
“放屁,谁他妈是你男朋友?”安弦破口大骂,“我们早就结束了!”
他径直走到那个男人面前,用手指戳着他的心口:“周明,别以为你有多好,你就是个垃圾!”
“阿弦,我爱的人永远都是你!我已经跟她分手了,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的,我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信息量太大了。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死心是吧?”安弦恶狠狠道,“好,你看好了!”
突然,安弦一把拽过了我。我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但是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任他捏住我的脸,吻了过来。
这是一个很短,很简洁,却又很完全的吻。
他舔舐着我的嘴唇,探进来,将我嘴里的气息全部掠夺一空。
然后松开。
“懂了没?快滚!”
之后发生了些什么我不记得了。因为我的脑子一片混乱。
二十年来没谈过恋爱,什么都不懂——那些人说的没错,我的人生无趣的很。恋爱方面完全是白纸一张。又有谁看得上我?
所以在我的初吻被夺走后,我的脑子里全都是那双唇柔软的触感,我甚至忘记了安弦是个男人,而我没有任何反感,我只觉得震惊。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安弦是个同性恋。还有个男朋友。
直到虞初过来换班的时候看见我,拍拍我的肩,我才如梦初醒。
我出了厨房,想去找安弦。
这一刻我脑子什么想法都没有,我只想去找他。
而我听见一阵吉他声从后院传来,我于是立刻走过去,推开门,看见他坐在台阶上。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安弦弹吉他。
可这一次,他弹奏出来的是混乱。
愤怒又嘈杂的喧哗。
他闭着眼睛,他只是弹着,没有任何旋律,乱了调的声音像是他宣泄出的怒火与怨念。
突然,一根弦被他划断,紧绷的弦炸开,我看见他的手流了血,他却还是弹着。
我按住了他的手。
安弦猛地愣住。那愤怒的乐声被我抚平。
我握住他的手腕,看他食指的伤口。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们就这么互相看着,直到他先撇开视线。
“刚刚,对不起,”安弦的声音很疲惫,“你要是介意,辞职也行,我多给你一个月工资。”
我的心狠狠颤了一下。我第一反应竟然是以为他要赶我走,但是我最终反应过来,他是怕我介意,怕我觉得他恶心。
我又有什么可介意的?我的命都是他给的。
所以我摇摇头。
安弦看着我,半晌,他叹了口气。
“你……可以听我说吗?你当我的听众,我就给你做小蛋糕吃。”
他就是不拿小蛋糕“贿赂”我,我也会答应。
我巴不得多听他讲话。
我讨厌别人的喋喋不休,讨厌教授台上催眠的演讲。而安弦不一样,他的声音像他的名字,翻飞拨动的琴弦,我喜欢听他讲话。
更何况能吃到他亲手做的小蛋糕。
看见我点头,他笑了一下。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又让我想起刚刚的那个吻。
但是我指了指他的手指。他需要先处理伤口。
“好。”安弦苦笑着。他将吉他放在花盆边上。
那断了一根弦的吉他看上去很落魄,但是我知道,安弦会修好他的。
就像他曾经修好过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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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那个人,是我前男友。”安弦淡淡地说,他拿酒精擦着伤口,吃痛地“嘶”了一声,沾满血的棉球被他丢进垃圾桶,“我们分手了一年了,他一直想跟我复合。”
他想贴创口贴,但是包了半天,他都包不好。我于是伸出手,帮他贴好。
“我过去,很喜欢他。喜欢到被赶出家门,也要跟他在一起。”他说着,眼睛里满是悲伤,“我们在一起三年,我辍学之后,他一直陪着我……”
我突然想起来那个登山包。
还有他过去开过的奶茶店。
还有那个戒指。
那个人的痕迹竟无处不在。
“可是他就是一个骗子。”
安弦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他说喜欢我。他说要跟我一辈子在一起。可是他却已经订婚了。”
我愣了愣。
安弦笑了:“我质问他,为什么喜欢我,还要结婚?他却说,只是他打的一个掩护,他最爱的人是我。”
“我觉得他恶心到极点。”安弦皱着眉,“他根本不是打掩护。他跟那个女孩在一起了五年,从头到尾,我都是一个笑话。”
我感觉他的话在我脑海中炸裂。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竟是沈俪的模样。
她穿着吊带,坐在夜的阳台上,漫不经心地朝我说:“你爸从没有爱过我,我就是一个笑话。”
我感到愤怒。
那是我生命的原罪。错误的根源。
我告诉他:[你不是笑话。错的人是他。]
“谢谢你。”安弦微微地笑了,“本来已经很平静了,但是没想到,他今天会来店里找我……”
“要不是你今天在,我可能就跟他打起来了。”他说着,看着我,“你真的不介意我?我是个同性恋。”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
“谢谢你。”安弦笑了,这次,他笑得真心。
“好了,发泄爽了,我去给你做蛋糕。”他伸了个懒腰,下楼,走了一半,他回头问我,“草莓味的?”
我点点头。
他笑着进了厨房。可我仍站在原地。
我摸了摸我的嘴角。那温度似乎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