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倾圮

6、喂，你疯了吗？（六）

　　水攸榕坐在一隅，青漾发的是这个地址，没错的吧。

　　“这边有人坐吗？”说话者声音轻微，不注意听，听的人还以为是错觉。

　　水攸榕抬头，是一个穿着改良版居士服的女孩子，人影在地，窥见肝胆皆冰雪。

　　他想拒绝来着。这位子是要给青漾留的。

　　然而他却听到她继续说：

　　〖手无寸铁的人，终究学会了铁石心肠。〗

　　水攸榕不由得睁大眸子。

　　漾澄笑笑：“阿榕果然是跟我想象中的一样可爱啊。”

　　她卷起宽大的袖摆，雪一样的肌肤透着魏晋原色。

　　曾经并非没有人生过邪念。那人粗糙又肮脏的手寸寸攀上这副佳山秀水养出来的娇艳身躯，迟迟不肯放下。

　　漾澄当时横眉冷对：“你给我放尊重点！”

　　那人讪讪一笑，才收回了那双不安分的手。

　　甚至还有一次，路边冲出不知名的人忽然跟漾澄说：“美女，我问你，我喜欢你，这么说？”

　　漾澄看都不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骑着车略过他。

　　“你是——青漾？”水攸榕后知后觉。

　　漾澄点头。

　　“我……真的特别喜欢你的书。”

　　“我知道。”

　　水攸榕微微红了脸。

　　“换编辑的时候，少羽跟我说过，新来的孩子对我是多么多么死忠，甚至我的每本书的每个句子在哪一版的哪一页哪一行都能毫无差错地背出来。谢谢你呀，能够这么喜欢我。”

　　“我……”水攸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漾澄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

　　“面基愉快。”漾澄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一样。

　　“啊……嗯！”水攸榕能感觉自己的脸绝对很红。

　　“答应我，在这里好好享受一下今晚的杜拉斯读书会，再见。”

　　水攸榕忙不迭点头。

　　漾澄默默叹息一声。

　　〖我这辈子最好的年华已经过去，剩下余生不过苟延残喘。〗

　　目送着漾澄走远，水攸榕才恍然想起：莫名觉得漾澄有点眼熟，想来该是见过。只不过，是在哪里见过呢？

　　三年前，漾澄第一次来茯苓市，初中刚毕业。

　　她来，是来做个了结的。

　　十年前，她去算命，被寺庙里的大和尚特意叮嘱：“你的佛缘更甚于我。留在这里再修炼十年，成就绝对在我之上。若是你不愿意，十年之后再来这里。”

　　当年懵懂，倒是定下了十年之约。

　　日后漾澄有时想起这段对话，还会想着若是真的换条路走，她的人生该是何种面目？

　　只是她再来这里时，大和尚已经圆寂。莲欢接过了他的衣钵。

　　她登山门，透过桐间露落，柳下风来，看见一人独扫人间落叶，表里俱澄澈，忽然懂得了慈悲。

　　孤光自照，不知今夕何夕。

　　他说：“我等你好久了。”

　　他又说：“我叫莲欢。看取莲花净，有味是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