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不成》袜子破三洞

89、二河尤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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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瞬间，李漠河忍不住懊恼窘迫起来。造成现在这种糟糕局面的罪魁祸首——那股莫名其妙的酸疼还残留在身体里。李漠河一时间都不太敢去看尤梨的脸，他垂下头喃道：“抱歉。”他的目光正好只能看到尤梨泛红的手腕。李漠河意识到尤梨动了动，她抬起了那只被握的通红的手，李漠河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不过下一秒就听到了她的声音，“这件事确实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李漠河被这句话刺的整个人都僵硬起来——这句话他自己说的时候，就被刺的生疼。
　　李漠河皱起眉头抬眼看她，想知道她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
　　意外的是，尤梨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睛微微有些红。目光和李漠河相撞之后，还是无法自制的颤抖了一下，接着她脸上浮现出一丝挣扎，李漠河听到她罕见的认真道：“不要放弃。”她几乎一字一顿，“你并没有作弊，我是最清楚的。”她的眼圈猛然红起来，“虽然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红血丝骤然集聚在她的那双黑润美丽的眼睛里，“可我不想看到你退学。”她嘴唇抖了抖，最终还是垂眼率先移开了目光，接着在李漠河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转身就跑。
　　李漠河还沉浸在尤梨的最后一句话里，’可我不想看到你退学’，当他意识到尤梨又恢复到平日里一见到他就避而唯恐不及的模式之后，想都没想就大叫出声，“尤梨！”他喊着她的名字，非常激动，一点也不僵硬了——李漠河妄想能看到尤梨停下来，可是…怎么可能？？尤梨一瞬间就跑的不见踪影了。
　　李漠河哑然站在原地，刚才耳朵似乎屏蔽掉了一切除却尤梨的声音，现在恢复正常了之后，周围或低或高或惊讶诧异或轻蔑嘲笑的议论声瞬间铺天盖地起来。“那是哪班的男生啊？疯了吗？”“太自不量力了！”“尤梨是不会接受任何东西的，我朋友，那段时间给她送小零嘴每次都被退回来。本来一开始是有目的的，所以还会写上是哪班的谁，后来直接就趁没人了之后放进她的抽屉里，结果还是被毫无意外的退回来，简直神了奇了。”“你们男生为什么就这么喜欢尤梨啊？”“你们女生不是也成天追着童昇学长屁股后面蹦哒吗？”还有人靠过来对着似乎失魂落魄的李漠河道：“兄弟，我看你也挺殷勤，买了三大包好吃的啊，不过你这殷勤献的实在不对头，没事！留着自己吃呗。还有啊…咱们这种男生还是甭惦记人家了，没戏没戏的。早点放弃啊，对谁都好。”闻言李漠河对着这个从来没见过的中分头男生笑了一下，点了下头，“谢了，那个我得回班了，快上课了。”那同学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李漠河会如此反应——那神情一点也不像是受了沉重打击的样子。他讪讪的抬起凑近乎搭在李漠河肩膀上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李漠河往李朵班门口走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尤梨，他把那袋零食托人放到李朵的桌子上边之后，转身朝自己班后门走的时候，满脑子还是尤梨。他顺着走廊的漆红色栏杆望向远处的云朵以及云朵下边拼命往上窜的树枝枝叶的时候，满脑子还是尤梨。他从后门走进班，尤梨不在座位上，李漠河把剩下的那两袋零食分别塞进老张和阿成的抽屉里，将一小袋买给自己的零食塞进自己的抽屉里之后，他起身从前门走出去，顺着走廊走到厕所前面的洗手台前，伸手打开其中一个水龙头，将脸埋了进去。冰凉的水顺着耳侧从眉骨滑到他鼻尖，这水明明凉的刺骨，可李漠河还是感觉燥热难当——有源源不断的热流顺着他的脖颈儿往脸上涌。他不得不承认尤梨的那句不想他退学，对他而言就像是绿豆汤冰西瓜酸梅汤桂花糕沙琪玛加在一起的甜度，他喜欢那句话，为那句话而不可抑制的感到高兴。
　　李漠河重新走进班的时候，尤梨就坐在她的座位上。李漠河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看着她嘴唇苍白的收拾书桌上的书本，他没怎么想就走过去，走到尤梨座位边上，他看出来尤梨有些僵硬，但是他打算不管这些。他沉声问道：“你吃东西了吗？”尤梨抖着嘴唇，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在桌面上缓缓握成拳头都无济于事。李漠河不再说什么，侧身离开时却牵动了尤梨的神经，她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喃语，那感觉好像是想让李漠河别走，再给她一点点时间。可李漠河还是离开了，尤梨咬着下嘴唇懊恼不已，可她今天真是拼了命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走廊上和李漠河对话，以及缓和自己难以控制的剧烈心跳。她有些害怕李漠河冷冰冰的模样，可是就连他冷酷的语调，尤梨都喜欢的不得了，她想跟他再多说说话。真的，她想跟他多聊聊天，可是今天已经到极限了——等尤梨回过神的时候，面前多出来了一个塑料袋，她有些惊讶的抬起脸来，李漠河板着面孔，“里面有一个鸡肉卷，一盒纯牛奶。够吗？”尤梨瞪大眼睛，半天才结结巴巴道：“可，可，鸡肉，鸡肉卷，不是，不是你最喜欢的…”那股燥热又来了，李漠河抬手用手背蹭了蹭鼻尖，闷声问：“你不喜欢？”尤梨的那副模样好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一样，一脸的无措，她僵硬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不喜欢。
　　李漠河看着她举足失措的样子，上挑的眉眼不禁微微下垂，板着的面孔也松动了，显得很是柔和，那股平日里玩世不恭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心上的轻佻消失无踪，他并不知道自己神情的变化，可尤梨简直惊呆了——她太熟悉李漠河了，他的眉眼口鼻，嬉笑怒骂时眉眼唇线的变化，她几乎一清二楚，然而此时此刻面前的李漠河，她却从来没见过。她竟然不知道他上挑的眼尾会下垂的如此低，嘴唇的线条轻抿着，那绝对不是一个笑的模样，却如此温柔。尤梨难以自持的心动不已，她深深的望着他，却让李漠河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失态。
　　下一秒尤梨就愕然看见李漠河涨着一张通红的脸，他那个样子似乎是想说点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伍秋提着大包小包的塑料袋出现在班门口时，一眼就看到了李漠河和尤梨，她几乎大惊失色我的天啊，李漠河那个混蛋在做什么？？尤梨的模样好像有点呆愣愣的，不过果然还是面红耳赤啊，李漠河背对着伍秋，她看不到他的样子，该死！总之——赶紧跑过去解救尤梨于水火，将李漠河一脚踹飞吧！
　　不过李漠河并没有给伍秋一脚踹飞他的机会，他突兀的转过身，闷头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趴在书桌上，将脸埋了进去。
　　上课的时候，化学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串公式后扭过身来，他一边讲课一边用目光逡巡整个班级，本来是想抓住几个走神的，没想到却看到两个脸蛋通红的赛过西红柿的。他一下子想到了男女生恋爱的问题，可是这俩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在恋爱啊——一个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还很专注的望向黑板，一个神情有些呆滞但是看样子也不像是沉浸在爱情喜悦里的样子。这两张红的快要滴血的脸，让化学老师百思不得其解，他又有点侦探精神，所以那节课他的注意力总是无法完全集中在讲课上。

　　李漠河从来没有脸红过，最起码他最好的朋友阿成从没见过他脸红。课上回答不出来问题，初中被邀请上台领奖发言，和长得好看的女孩子说话，当众摔成马大哈，被老师点名批评大念特念他的初一期末成绩，以及最近被指指点点的他的奥数作弊事件，总之李漠河在乎的事儿不在乎的事儿都不会使他觉得羞愧或者是脸红。他一直觉得自己大概不是那种会因为什么事情而上脸的人。还有他从来不会结巴，他总是能三言两语的把女孩子逗的哈哈大笑或者娇嗔生气，就算是再无趣的事情，经过他李漠河的嘴，总能变化为津津有味的趣事——可是就在刚才，他意识到他可能脸红脖子粗，更可怕的是，他竟然遇到令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情况。幸好桌面冰凉，可能脸并没有那么红——化学老师不干了，你脸红的我课都上不下去了！

　　李朵最近一直在为李漠河的事情奔前走后，而且成效显著。最起码手里的三张白纸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名字填满了。李朵此时正在往楼上走，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萧茗的主意可行——童昇家世显赫，如果可以得到他的签名，那岂不是景上添花？总之就像萧茗说的那样，童昇的签名很重要。李朵想，这个签名虽然不是很好拿但是无论如何她也要得到——事实证明签名何止不好拿，简直见不到童昇本人。并不是童昇不在班里，而是人墙太厚而且一堵接一堵。
　　李朵抬眼核实了一下班级门口的铁牌，确认这是童昇所在的班级了之后，礼貌的拉住一个回班的女孩子，说道：“学姐！麻烦你叫一下童昇学长。”那学姐闻言上下打量了她一通，接着神情里是从骨子里蔓出来的自傲以及彻彻底底的不赞同，她抬手按了按鼻梁上厚重的黑框眼镜，牛头不对马嘴的回了句，“高一下学期的课程很紧吧？”李朵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听到她继续道：“有空来追你完全不可能追到的男生，不如踏踏实实的复习功课，你说呢？”李朵不得不承认这位学姐说的很对，但是…她并不是来追…她赶忙解释，“学姐，不是的，我只是找童昇学长…”学姐毫不客气的摆摆手（她遇到过太多像李朵这样的女生了），转身进班了。李朵挠了挠头，预备铃已经打响了，她只好匆忙下楼梯回班等下节课再来。
　　一下课她就拿着那张纸连滚带爬的往楼上冲，逮住一个面色还算和善的学长，她再次礼貌恳求道：“学长！麻烦你…”那位留着咋咋唬唬发型的学长听都不听李朵说完，就迅雷不及掩耳的冲进了班，避李朵如避蛇蝎。
　　李朵浑身上下都在冒汗，她抬手挑开黏在额头上的发丝，锲而不舍的叫住下一个回班的学姐，得到的是不屑一顾的哼声，“我劝你们啊，少把注意力放在童昇身上。你有什么？你长得好看吗？身材好吗？我就不说家世显赫什么的了，你要啥啥没有，人家童昇凭什么看的上你？”该学姐吐沫星子横飞的尖声说完，转身扭着屁股进了班，独留李朵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那天李朵上上下下跑了不下四五回，第六回一开始还是被讽刺的拒绝，她看了看时间觉得今天要不就到此为止，明天再来的时候，被从后门出来的一个学长叫住，学长一脸哭笑不得的问她：“你是准备明天还来？”李朵坦然的点点头。这位平头学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后，审视的看了李朵两眼，随即耸耸肩道：“好吧，我替你叫童昇出来。”李朵闻言简直不可置信，“那太感谢了！！！”她兴喜的叫道。学长抿唇轻笑出声，“先别高兴太早，我就算替你叫童昇也不一定会出来。”他说完这句话哈的笑出声，“是肯定不会出来。不过我看你跑的这么幸苦…你叫什么？”李朵后知后觉，赶紧道：“李朵！我叫李朵！拜托你了学长。”
　　这位学长点点头，从后门进班。李朵跟在他身后，站在后门，她发现从后门竟然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到童昇，此时童昇正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翻着书页，百无聊赖的看着什么。那位学长要做什么班里坐着的众位都心知肚明，不管此时在干什么都似是而非的停了下来，望过去——虽然他/她们见过太多次这种场面，知道童昇百分之百不会出去，可还是忍不住想看童昇一脸漠然的拒绝。那股淡漠疏远的劲儿，总是会让在班门口等童昇的女孩子以及告知童昇’有女孩在等他’的那位同学一起觉得难堪到极点。他们一方面非常不明白女孩子们硬着头皮来缠着这块南极极寒之地盛产的冰块是为了什么，一方面又觉得干巴巴的学习生活里出现这种事情还挺有趣的，便乐此不疲起来。不过谁也不想替那些沉浸在暗恋里脑容量全被愚蠢的爱情占据的女孩子们跑腿惹到童昇还顺带着碰一鼻子灰。
　　此时童昇在看书，和童昇一个班这么久的他们清楚明白，此时此刻，不要去打扰他比较好。所以那个好心的平头学长此时简直是要犯大忌——果然，那个学长的神情也开始变的为难起来，不过他还是走了过去，语调带着一丝调侃，“童昇，有人叫你。”童昇头也不抬，“秦明你如果没事干的话，我这还有两套卷子。”被称为秦明的平头男生和童昇安然的关系很不错，也就只有他敢嬉笑一两句童昇了。不过他显然大难临头，“喂喂！我已经快被试卷淹死了！”他痛苦挣扎道：“你还是饶了我吧。”他摇摇头，“我知道铁定会吃闭门羹，但是人家姑娘来来回回找了你四五次了。”童昇没理他，又翻了一页书，秦明叹了口气，“好吧，可怜的李朵。”最后这句话他只是轻不可闻的喃了一声，接着正准备往回走告知那个等在门口的可怜的女孩子，却发现自己走不了了，他愕然看着童昇紧攥着他的校服一角，“咋咋咋了？”童昇一本正经的问他，“你说什么？”秦明没反应过来，“我说了好多…”“最后那句…李朵？”童昇试探性的确认着。
　　秦明愣了一下，点点头，“对啊，那姑娘的名字。”接着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坐如钟的童昇豁然起身，越过他朝后门走去。事实上不止秦明，在班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一脸什么鬼的神情，和附近的同样表情的同学对视着，然后从彼此的神情里找到了相同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