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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回归 ...

  •   朱闻苍日交上了唯一一个人类朋友。

      说交不完全准确,似乎是他单方面地追着人家不放罢了。

      或许根本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这种情况再度雷同出现,只是时隔太久。

      委实很多年之前,他也曾对另一名凉凉的少年燃起过强烈的探究欲。

      凉凉的他,冰冷的他。

      都是银鍠朱武所不了解的世界。

      于是朱闻苍日就觍着脸一路纠缠。箫中剑不说话,他便一个人说得不亦乐乎;箫中剑不爱笑,他也一个人笑得洒脱开怀。

      箫中剑却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

      一厢情愿终于变成结伴同行。

      事实说话,无论多少年过去了,不论魂为银鍠还是身为苍日,这个男人,总具备教人妥协的本事。

      这一次伏婴师的来信特别厚实,朱闻一笑,展开细看。密密的是伏婴飘逸灵秀的字迹,写的全是有关箫中剑的二三事。

      主君的要求,做属下的理当尽力满足。

      对此朱闻和朱武都很是习惯,不觉任何需他感恩或是歉疚的地方。

      朱闻津津有味地读,仿佛精彩的故事,伏婴就是那个说故事的人。

      故事却不关于他。

      厚厚一沓信纸,加起来几乎有书本那么厚,伏婴师只在信尾附了唯一一句真正的他自己想说的话,很短,才四个字。

      ——“入戏伤神。”

      朱闻又是一笑,很是倜傥。

      “杞人忧天。”

      他在纸上接连写下,看着式神衔信远去,暗忖伏婴师读到时该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背地里甚或有那么一点不为人知的期待,朱闻是希望看到伏婴师愤怒的。毕竟长久以来,他自认对伏婴推心置腹,却始终觉得伏婴对他有所保留。那个伏婴师总一副隔岸观火的神色,几乎找不到弱点,让他既爱又恨。

      他知道魔界现下是个什么局面,还让伏婴师费时费力去写这样一封对他毫无意义的长信,一是朱闻确实对箫中剑此人萌生了好奇之心,二来,也是想看看伏婴的忍耐力,想知道伏婴,到底能容忍他到什么地步。

      像这样一再挑动伏婴师,试探着去触碰他的底限,究竟出于什么,朱闻苍日自己也说不清楚。

      然而伏婴师没动气,他也没得逞。

      倒是这个看着冷得脸上几乎能刮下霜来的箫中剑,其实意外得容易接近。朱闻近来时常感慨他这副冷酷外表已不知成功骇退了多少人。

      自从箫中剑最表层的防线经他化去之后,简直好用温顺来形容。至少相比起露城里那个他看了这么多年还是很模糊的伏婴师,箫中剑简单透明,好相与得多得多。

      朱闻苍日坚信,虽然他两人确有某些相似之处,更多却是截然不同。

      朱闻也拒绝承认,偶尔望着箫中剑黛绿眼眸发怔出神,除却对眼前这人本身的兴趣之外,是否还有些别的什么成分。

      就此朱闻苍日与箫中剑交好,竟真交出了情。

      对此伏婴师表现依旧淡淡,他的字里行间搜刮不到一丝愤懑忧虑或是不甘,为主君,为魔界,为他自己。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再平静。

      朱闻不知他的冷静来得究竟有否根据,伏婴师的想法,也从来不是能为他人揣度的。

      几天后,朱闻挽月的到来让朱闻苍日叹了一口气也松了一口气。

      伏婴师终于有动作了。

      朱闻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若是伏婴有心让她不来,便有一万种方法可以令她留下。如今挽月来了,找到他,若说不是伏婴师的默许,朱闻还真是不信。

      挽月一路跟随他二人,也只好让她跟。

      虽是倍感心烦,朱闻却还不至于与小女子一般计较。他眼中挽月只是被宠坏的小姐脾气,顽劣归顽劣,大奸大恶是决计谈不上的。

      箫中剑不食人间烟火的个性说白了便是单纯如纸,众多疑点一概皆抵不过他对挚友满腔的信任。还真信了朱闻一家只是朝露之城里的少爷小姐,魔界死敌一说。

      早在相识之初朱闻苍日就曾戏谑地说起他便是那魔界之王,对箫中剑他实则从未欺瞒,只不过是听的人自己没当回事。

      面对这样的箫中剑,朱闻苍日心生怜意。

      而女人的直觉总是灵敏,过早地嗅出了兄长待这雪男的不同。天下妒妇之心,全是一样。妒火中烧之时,便顾不上夺她所爱的是男是女,是人是魔了。

      “为何兄长你总是如此任性!宁可袒护外族,反倒将我族人命置于何地!”

      “哦?你所谓外族,是在说她,还是他呢?”

      “那个女人也好,现在这个什么空谷残声也好,难道不都是妖言迷惑你视线的非我族类!”

      “够了!”收起平素插科打诨嘻笑怒骂的伪装,倏然暴涨的压迫气息让挽月不禁浑身发抖。那一瞬间,尽管面容性格皆有改变,她确实看到了千年之前,那四起硝烟之中狂发乱舞的……魔、界、战、神。

      除了他,当世不会再有第二人。

      “孤月,会吵的孩子,不一定都会有糖吃。”

      朱闻苍日的爱憎之心何其强烈,他若爱一个人,便袒护他到底,不容任何亵渎。

      说他不识大体也好,优柔寡断也罢,现在他的责任,就是袒护箫中剑。

      “朱闻苍日!你!”

      “如此直呼兄长名讳,不觉太失礼了吗?看来你的未婚夫,把你教得还未够班呐。”朱闻却又很快恢复一贯的孟浪,仿佛刚才因极怒而起的惊鸿一现从未发生。

      “你……你为何一定要提起他!你明知道……明知道……”

      “行了别再说了。”伏婴师古井无波一双眼在脑海转瞬即逝,朱闻有些厌烦的打断她。

      几番争执,而朱闻固执不愿归家,口口声声时机未到,将挽月打发回去。

      却谁知她去而又返,这回干脆出动了露城军队前来迎驾。左门佑军跪在跟前唤着主人,朱闻苍日只有抚额伤脑筋的份。

      他现在是心如平原跑马,易放难收;身如棋盘走卒,只进不退。

      僵持之际,竟是箫中剑出面化解僵局。他应允陪同朱闻一道回去露城,对此朱闻苍日不能说全无私心,当下顺水推舟。

      于是二人一轿,路途遥遥,彼此闲聊,倒也颇快。

      直至身临城下,朱闻苍日远望露城森严的城墙,挽月一句开城,万千兵士罗列而出,齐齐跪地高呼恭迎城主回归,才着实感觉何谓沧海桑田。

      人未进城,变节横生。与露城毗邻而望的火焰魔城此刻仿佛感应到他的归来,熊熊魔火暴涨数丈,焰气逼人,直映红黑沉天际。

      朱闻苍日大叹回来得真是时候,露城上下全副武装准备迎击,四溢的魔火魔气狂躁地扑向露城,或许仅仅是它表达欢迎的独特方式。

      箫中剑催动内力,冰封万里,阻退了魔火侵袭。

      朱闻苍日欣赏地看他随雪狂舞出漫天银丝,傲雪欺霜,赞叹,这人与雪,天造地设,相辅相成。

      却冻坏了挽月和其他不谙内劲的士兵,朱闻一面笑,抬袖轻挥,轻易化去了城头凝结的霜花。

      眼一眨挽月竟又对他说教起来,“兄长,看到这样危在旦夕的露城,你还能狠心说出决不继任的话来吗?连空谷大哥都比你懂事!”

      朱闻避重就轻,胡搅蛮缠,“哦!他是大好人,那请他来做城主,如何?”

      “兄长!为何你去人间一趟,就变成了这样!”

      “那你说,我本该是怎样?”

      “不就是银……”

      朱闻一惊,知她生了张坏事的嘴。

      “住口!”

      啪一声,清脆击上少女粉白面颊,很快浮起鲜红掌印。挽月难以置信地望着从来没动手打过她的大哥,恼羞成怒,泪水涌出。

      一边箫中剑也没想到他竟会作此反应,愣了一愣。

      而朱闻苍日眼底一闪而过的暴戾,一点也不像他,倒很像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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