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海行动同人]绿洲》朱萝记

5、Close to you

　　李懂睁开眼的时候，正看到佟莉一脸关切的表情。
　　“醒了？还难受吗？”佟莉立刻站了起来，往前探了探身子，似乎是为了能更好地观察李懂的状态。
　　李懂摇了摇头。那种完全透不过气来的憋闷，还有完全抑制不住的胃部和小腹翻江倒海般的感受，现在似乎终于远离了自己。他又感受了一会儿，确定并不是错觉，便释然了，冲着佟莉笑了笑，开口的声音有些哑：“你怎么样？没事吧？”
　　佟莉的眼睛倏忽间就红了。她低下头，拿手背擦了擦脸，再度抬头时，已带上了笑意。
　　“多亏有你。我没事儿了，真的，这回，什么事儿都没了。李懂，谢谢你。”
　　李懂咧开嘴，很开心地笑了。“看到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神色渐渐又有些黯淡。“佟莉，我知道，石头的事儿大家都很难过，可是没有人，愿意看到你这样，包括石头的在天之灵，如果知道你……”
　　“我知道，李懂，你放心。”佟莉按住李懂一边的胳膊，轻轻摩挲了几下，似是抚慰，又似是下定决心。“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受了这么大的罪，我要是再不醒悟，那真的不配再呆在蛟龙了。以前的佟莉是什么样，现在还会是什么样的。”
　　李懂轻轻嗯了一声，脸上无限欣慰。“我已经没什么事儿了，你早点回去吧，这几天你们这么轮流着来陪我，又还要训练，太辛苦了。”突然想起来什么，着急地问：“对了，那你后来的比赛，队里是怎么说的呀？那个，不能算成绩吧？哎不行，我得问问队长去。”
　　佟莉嗔怪地斜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你还惦记着这些事？你啊，安心养好身体，早日归队是正经！比赛什么的，你就别多想了，队长这几天一直在和上面交涉呢，我看他也是豁出去了。放心，我和你，还有顾顺，不会被赶出去的，至少我看队长对目前的情形挺有把握的，你就甭操这个心了。”
　　李懂茫然地看着佟莉：“顾顺？和他有什么关系？”
　　佟莉的表情微微一滞，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之前的状况，都是听说的。顾顺在夜间狙击的比赛之前，听到你出了事，不管队长怎么劝都不听，非要来医院。”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你只知道我们轮流来看你，可是顾顺天天都呆在这里，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听，谁都拿他没办法。”
　　李懂别过头去，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佟莉看着他，有些不放心。“李懂，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去喊医生？”
　　“我没事。”李懂缓缓回过头。“顾顺人现在在哪里？”
　　“就在走廊里坐着。天天都是这样。”
　　李懂微微一笑。“那麻烦你，把他叫进来吧。”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乍一看到顾顺，李懂仍然心悸了一下。
　　也许是几天没回去也没好好捯饬的缘故，顾顺原本光滑的一张脸，如今从鬓角到下巴都密密布着一层胡髭，眼窝深深陷了下去，眼睛里遍布着血丝，嘴唇有些皲裂，泛着青。
　　顾顺进来的脚步有些迟疑，但看到病床上的李懂俨然恢复了点生气，神情又是无比坦然地瞧着自己，一直悬着的那颗心仿佛才终于如释重负，能再度正常地跳跃在胸腔了。李懂指了指床边的一把凳子，顾顺一言不发直接坐了下去。
　　顾顺憔悴的模样让李懂有些不忍直视，只能稍稍别开点头，一时觉得有很多话想问，一时又觉得不知从何说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地开口，可是说出的话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打了佟莉？”
　　顾顺倒是丝毫不避讳。“是。”
　　“为什么？”
　　顾顺声音也是闷闷的。“你命都差点没了，我打她一耳光怎么了？”
　　“她是我战友，我难道见死不救？”
　　“是她自己不想活，你干嘛不成全她？”
　　李懂一时气结。“你这是什么话？你还有没有作为军人最起码应该有的觉悟？”
　　顾顺冷冷地哼了一声。“我的觉悟没你高。”
　　要不是见他这个狼狈的邋遢样，要不是自己此刻还躺在病榻上，李懂觉得自己往死里抽他的心都有；但他同样也知道，顾顺假装冷漠和高傲的背后，是担心自己安危的心意，而正因为刚从鬼门关走过一趟，有些事在他的心里，也逐渐变得明朗。
　　又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李懂再开了口。“你就没想过，没比完夜间狙击赛会有什么后果？”
　　顾顺答得很自然，几乎没经过大脑的思考。“一开始没想过。后来想到了，大不了回原来的地方去；再不济，退伍呗，我也不是没地方去。”
　　“好不容易进到蛟龙，这样多可惜……”
　　“一点也不可惜。”顾顺的眼睛突然死死盯牢了李懂。“这种比赛和你的事比起来，什么都不算。如果你没事儿，让我参加什么比赛都行；但如果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怖的画面，顾顺瑟缩了一下。“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你是什么状况，其他的事对我都没意义了。”
　　李懂没来由的觉得鼻子有些酸，眼睛也突然涨得有些难受。他没再说话，但举起右手手背盖上了自己的眼睛。
　　“李懂，李懂。”顾顺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关切，也带着疑虑。李懂能感觉得到他在扯着自己病服的袖管，似乎是想要拨开他的手，却又不敢太用力。然而李懂并不想放下手，他有些害怕对上顾顺那样的眼神。
　　“李懂，你是不是不高兴？我……我乱说话，惹你生气了？你要是不想见到我，你……你点点头，我就走，行不行？李懂，你……你真的，就那么……讨厌我？”
　　李懂察觉到抓着袖管的那只手放松了。他的心在那刻不可思议地下坠，几乎是本能般地，他的右手自然而然地伸出去，抓住了那只手。于是，他也不再能回避顾顺的眼睛。
　　“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了。”李懂梦呓一般小声地说着。“这一点也不像你。”
　　顾顺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似的呆在原地，看看李懂，再看看被他抓在手里的自己的左手，半晌说不出话。
　　“你早点回去吧，我已经没事了。”李懂柔声对他说，“我马上就能出院，你……你就回宿舍等我，行吗？”
　　顾顺怔怔地又看了李懂半晌，而后慢慢伸出右手，牢牢覆上李懂的右手。他的头渐渐低下去，一直埋到交握着的三只手的下方去。

　　李懂说的马上，也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自从那天从医院回来后，顾顺就加入了训练的大部队。不光整个人都收拾得精神矍铄，在训练场上也是精气神十足，原本还有些担心的杨锐终于松了口气。和上级的交涉也算顺利，估计是看在之前他们非洲任务完成得比较顺利的份上，加上医生从旁作证了佟莉和李懂都有PTSD的明显症状，这两个人的比赛可以暂缓，等到下一次的选拔再同期进行考试。
　　也是在这个时候，杨锐才知道，人前一直没有明显变化的李懂，却原来在内心忍耐着这样的煎熬，而顾顺竟然能一直帮他保守着这个秘密，甚至帮助他渐渐从中恢复。这一切，在杨锐看来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只是，为了保护好当事人，杨锐也答应了顾顺没有再让队里第三个人知道这个情况。
　　晚上杨锐到宿舍来看顾顺，期期艾艾了一会儿，才无奈地说：“佟莉李懂的事儿总算都落定了，不过你这小子……上头一直没肯定的答复，我是担心没那么痛快，可能也是看在你爸的份上……”
　　顾顺很警觉地往外探了探脑袋，制止他再说下去。“这事儿，到此为止了啊。你可别再又给我惹什么麻烦。”
　　杨锐倒是不以为意。“你别老在这上面咋咋呼呼的。再说了，你能留在蛟龙，靠的还是你自己，干嘛老跟你爸过不去。”
　　顾顺横了他一眼。“我们家的事儿队长你可别操心了。反正上次女朋友的事你说了也就说了，但是这件事，一个人也别再说。哪怕今后就我和你在场，也别再提。提了我心烦。”
　　杨锐也是一脸无奈。“好好好，就当我怕了你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能为你做的，也只能到这个程度了，说你们是战友情深，不是恶意的主观行为，尽力给你争取一个宽大处理，可到底结果会怎么样，我们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顾顺坦然地笑了笑。“最坏的结果，被迫退役呗，我也想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又拍了一下杨锐的肩。“别苦大仇深的一张脸了。该来的总归要来，现在去想那么多干嘛。”
　　杨锐上上下下打量了顾顺好一会儿。“我说，怎么之前没觉得你想得开，现在倒好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看你万一到时候要被赶走，还能不能像现在这么笑嘻嘻的。”
　　“哎呀我的好队长，我再怎么想得开，你也犯不着这么咒我吧？”
　　两个人有说有笑了一阵，杨锐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急急地说：“差点忘记了。李懂明天就能出院了。不过，”顾顺本来一脸欣喜，听到这个转折，脸又拉长了。“上面已经特批了他的探亲假，再考虑到之前那次任务和他近期的表现，所以给了他两个月的时间。”
　　顾顺淡淡哦了一声。“我以为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呢。”
　　杨锐看着他。“所以，你没事？”
　　顾顺大笑起来。“我有什么事？只要他能平安回来，我高兴还来不及。接下来他能回家，我也能回家，这可是天大的好事。队长，你应该也很高兴吧。”一边说着，一边促狭地朝着杨锐眨了眨眼睛。
　　杨锐尴尬地笑了笑，全没注意到被顾顺顺利地转移掉了话题。

　　顾顺第二天晚上洗完澡，远远就看到宿舍里亮起了灯，于是就知道，李懂终于回来了。
　　人还是原来的那个人，除了脸色稍显苍白了点，其他都没什么变化。顾顺看了他一会儿，笑笑：“回来了就好。”
　　李懂有些意外。顾顺从宿舍里第一眼看到他起，就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谈不上喜悦，似乎也完全不激动，虽然笑容是真心实意的，但是和自己原来的设想相比，这简直就是波澜不惊。
　　一想到这里，李懂暗自骂了自己一声：你是白痴啊！脑袋里都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现在这样才正常吧，人家明明只是拿你当战友，了不起也就是亲近一些的好朋友罢了，犯得着看到你回来了就得心花怒放嘛。
　　心里虽然莫名其妙的有些失落，但李懂毕竟也不是扭捏作态的人，不一会儿就也释然了。
　　顾顺在经过他床边时，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没有径直走过来，只是站在自己的床前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始休假？”
　　李懂一愣，回头望向他。“你知道了？”
　　顾顺点点头。
　　“下周一开始。”
　　顾顺在自己床沿边坐了下来。“回家准备干什么去？”
　　“也没什么特别的。陪陪我妈，再走走亲戚什么的。其实每次休假，都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不够用。”
　　“这次你可足足有两个月啊。”
　　“一样的，再多也觉得时间短。”说到这儿，两个人不由相视而笑。李懂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那你呢？回去做点什么？”
　　顾顺耸耸肩。“我不像你，拢共也就一个月，我爸向来是无所谓我回不回的。基本上也就是和我那群发小同学什么的聚聚吧。”
　　“不陪陪你女朋友？”
　　顾顺的脸突然抽搐了一下。他看李懂，可是又觉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明明就想对他说一些更亲密的话，却偏偏总是如鲠在喉。他们之间，好像总是时机不对，有时觉得，此刻已然心心相映、说一切都是多余的；但是下一刻，却像天上人间，再怎么耗费口舌也不过是徒劳无益。
　　顾顺没答他话，但在自己床头找着什么。不一会儿掏出了一支铅笔，他又从床头的日历上撕下一张纸，在背面写着点什么。写完了，直接就拿给李懂。
　　李懂一看，是11个数字。
　　“我在沈阳的联系方式。”
　　李懂一头雾水，又茫然地看着顾顺。
　　“你两个月都呆在家里不无聊啊？过来找我吧，我带你逛逛我们那里，还能吃好吃的。”
　　“我都说了时间不够用哎。”
　　“如果真的不够用，或者压根也没想来，你就扔了吧。”说完这句，顾顺直接关了床头灯，翻身朝里，嘴里低沉地咕哝了一句：“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训练呢。”
　　李懂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手却攥紧了那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