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枝》菱溦

5、第5章

　　平阳侯姜家乃徐家二夫人的娘家，姜夫人生了一儿一女，也就是徐姝华的表哥姜长渊和表妹姜秋妍，姜长渊十岁便入了军营，如今十九已经是个少年将军了。
　　徐姝华跟着姜氏一早便在徐府门口等着，她眼巴巴地望着路口眼珠子不带打转的。
　　直到一个看到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打马走在前头，身后跟着几辆车慢慢行过来时，她紧抿的唇才勾起。
　　“表哥！”徐姝华向前几步，欢快地跟姜长渊打招呼。
　　姜长渊利落地翻身下马，他穿着一身玄色衣袍，行动间俱是威势，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独属于将领的风姿，反倒让人忽略了他剑眉星目，俊秀刚毅的脸。
　　“姝妹妹又长高了点。”姜长渊笑着摸摸徐姝华的头，一直绷着的脸都柔和下来。
　　“表哥一来就打趣我！”徐姝华拍掉他的手，嘟着嘴抗议。她小时候在舅舅舅母家，姜氏就会经常拿她跟表妹比身高，偏偏她长得跟圆子一般只长肉不长个，造成一听到别人在她面前提身高就会跟个小炮仗一样，只是大人们看她机灵样就更爱逗她，知道真相的容秋妍默默为表姐点蜡。
　　徐姝华长大了自然就清楚了自己小时候的那些糗事，她又瞪了姜长渊一眼，姜表哥表面冷漠面瘫，暗地里一肚子坏水，可没少捉弄过她。
　　“姝妹妹身体不舒服？”姜长渊见她莫名其妙瞪着眼，心里一晒，脸上却显现出担忧来。
　　“姝姝不舒服？怎么了？”姜夫人跟容秋妍刚下轿过来就听到这一句，也担忧问道。
　　徐姝华尴尬一笑，她忙着跟表哥斗嘴，都没注意舅母过来了，“姝姝没事，就是太想念舅母跟妍表妹了，姝姝可算盼到您来了。”
　　姜夫人眉开眼笑，“真是好孩子，舅母没白疼你。”
　　姜夫人慈眉善目，一点都没有侯夫人的凌厉，反倒是亲近柔和。
　　姜氏在一旁轻点徐姝华的额头，嗔她“真真不知从哪里学来这么多古灵精怪。”
　　徐姝华俏皮地抿唇一笑，精致的眉眼晕染出别样的灵动，姜长渊看在眼里，眸色低沉了几分。
　　她转头看旁边笑意吟吟的姜秋妍，正巧她也在看她，两人相视一笑，姜秋妍俏生生地喊了句表姐。
　　“妍妍”徐姝华亲热地拉过她的手，“咱们进去吧。”
　　几个人说说笑笑进了厅里，姜氏先引了她们去叶氏那里，之后徐姝华才拉着她们去了小诗会。
　　等昭华和徐容华被叶氏领着来的时候，办小诗会的园子里已经极为热闹了。
　　昭华不用看都能想象到阿黎吃惊的表情。
　　“姑娘，有这么多客人啊”阿黎扯扯她的袖子，忍耐不住偷偷说了一句。
　　昭华不理她。
　　叶氏事先也不知道姜氏都有请谁做客，如今亦是吃惊不已，她以为只宴请了平阳侯府。
　　远处的姜氏眼尖瞧见了她们，低头跟身边的丫头嘱咐了几句，笑着上前来。
　　“嫂嫂来啦，阿容，阿昭，来，快进来坐。”
　　徐容华笑着喊了声伯母，昭华乖乖跟在后头也喊了一声。
　　“好好好”姜氏笑呵呵地应了。
　　徐容华拉过昭华，对着叶氏跟姜氏道：“我们先去找姝姝。”
　　叶氏拉着姜氏慢慢走，低声问她，“都请了哪些府上？大老远便听得如此热闹。”
　　姜氏：“非是我下的贴，之前你也知道，姝姝跟她舅母想办个诗会，但就咱们几个人也太过冷清了些，姝姝便下帖请了交好的姑娘来，我大嫂也让长渊和秋妍请了些交好的小辈来。”
　　叶氏还是疑惑，“这……先前未曾见你提起过。”
　　姜氏往后头看，见徐容华和昭华径自走远了，这才小声跟她说，“是姝姝不让我告诉你们的。”
　　叶氏一头雾水“姝姝？”
　　姜氏笑道：“这不是趁着办诗会的机会，才能把秦家那孩子也请过来。”
　　秦家……叶氏秒懂，想来是因为徐容华一向脸生，怕她知道了会不好意思，徐姝华才拦着姜氏不让她跟叶氏说。叶氏反应过来，心里一暖，拍拍姜氏的手“真是难为你们为阿容着想了。”
　　姜氏嗔怪道“嫂嫂说什么呢，阿容是我侄女，从小看到大的，不顾她顾谁？”
　　叶氏：“是我见外了，你莫恼。”
　　姜氏摇摇头，“这才对。”
　　两人说完也刚好到了位置上，只见容夫人在那里坐着喝茶。
　　三个人寒暄几句，姜氏问，“怎的只有大嫂在，姑娘们去哪了？”
　　姜夫人伸手往右边指，“姝姝带着她们往春坞去了。”
　　春坞是徐府的小园子，设宴待客一向在此，徐姝华与姜氏商议一番，最后还是定在此处举办诗会。
　　“这个季节正是花开的好时候，小姑娘们爱娇，早早便过去了。”姜夫人笑道。
　　昭华依旧跟在徐容华和徐姝华身后头，来做客的姑娘们围着她们叽叽喳喳不停，即使如此热闹，昭华也并未主动出声应和。
　　沈金玲扯扯徐姝华的袖子，俯首低声问“阿姝，你二姐姐为何如此不爱言语，我们也相处过三四次了，好似从未见她谈笑。”
　　徐姝华尴尬笑笑“二姐姐一向沉稳。”心里暗自腹诽沈金玲说话不看场合，可别让昭华听见了，不然让她误会她在背后谈论她伤了感情就不好了。
　　昭华落在后面，周围都是喧闹声，细声的闲谈自然是听不到得，便是听到了，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徐姝华赶紧换了话题，扯着沈金玲谈今时流行的衣饰女红，却是越说越有兴致，不知不觉引了周围一群人过来。
　　“阿姝姐姐，你说湖蓝烟云纱制成的衣裙应用苏绣的针法是为何呢？”一位穿着红衣的小姑娘睁大眼睛满是好奇问道。
　　徐姝华笑着解释“因为烟云纱最是轻透薄软，稍稍不慎就会前功尽弃，而苏绣讲究的是平、齐、细、密，针法活泼精细，与湖蓝烟云纱最能相得益彰。”徐姝华一边说一边不忘引着众人去春坞的亭子里休息。
　　周围人听罢转头互相交接起来，“难怪我平日里用蜀绣总是绣不成……”
　　“回去定要试试苏绣……”
　　“.……啊可是我不会苏绣耶……”
　　湖蓝烟云纱只是中上等的布料，不算得非常珍贵，徐姝华等人谈论了几许便转到了吃食上，等说完了京都各大酒楼铺子新研制的点心菜品后，终于把话题转到了今天的主角上了。
　　徐姝华领着众人到了小亭便道：“今儿以诗会下帖，如此暮春时节，亦是赋诗佳节，正巧春坞植株了不少花草，何不以花作令？”
　　几位姑娘自是没有意见。
　　“只是，宾客尚未到齐，咱们先在此赏花休息片刻如何？” 徐姝华不好意思说道。
　　云薇笑道“听闻姝姝花艺更精进了，我们定要好好偷艺一番。”
　　沈金玲笑嘻嘻地附和，“就是就是，姝姝，你教教我怎么养芍药！”
　　“那好，咱们便先去看看芍药。”徐姝华站起来，带着云薇等人去看芍药。她五艺皆精，植花一艺自也有一番独道见解。
　　这厢，昭华到了春坞并未与众人一起赏花，几个姑娘叽叽喳喳的实在太吵闹，徐府这些花她天天看，因此依旧找了个僻静地方躲清静去了。
　　“姑娘，你真的不去姝姑娘那边吗？”阿黎站在昭华身后犹豫道。
　　“不去。”
　　“姝姑娘花艺这么好，您不也爱植株，何不去听听她的经验？”
　　“不去。”
　　“这儿如此冷清，花亭那么多姑娘，热闹得很，您真的不去瞧瞧？”
　　“不去。”
　　“这……”剩下的话淹没在昭华的眼神中。
　　“闭嘴。”
　　“哦。”
　　昭华所在之处离花亭不远，是用藤萝搭起的一个小棚子旁，葱郁的藤萝叶将整个棚顶覆盖，形成了一个阴凉处，垂落的一束束花簇只微微开了几朵，偶有风来，却依然能闻到极淡极淡的香气。
　　阿黎陪着站了会，忍了又忍，依然管不住嘴，“姑娘，时候不早了，客人们怕是都到了，咱们是不是也应该过去了？”
　　昭华睨了她一眼，“急什么，我一无才艺，二不精世故，未免无聊，不如在此处清静。”昭华伸手轻抚藤萝花，细细看枝叶，是比前两日开得好了。
　　“再说，这里还是能看得到她们的，你当真我傻？”
　　阿黎低头吐舌，可不是姑娘有时候就犯傻嘛。
　　两刻钟后，徐承彦带着姜长渊一行人来了春坞，姜氏和叶氏亦款款而来，原本还算清静的春坞一下子喧闹了，昭华站的位置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交谈声，在阿黎期待的眼神中，终于开口：“走吧。”
　　“哎。”阿黎笑眯眯应声。
　　昭华悄无声息地混入人群后面，众人都未发觉有人过来，她的存在感实在有点低，昭华抬起头笑笑。
　　突然，身后的阿黎“咦”了一声，昭华发觉袖子又被她扯了下，阿黎在她耳边小声道：“姑娘，容公子身旁的那位公子可真俊！”
　　昭华抬眼看去，那人身着淡青色紧袖交襟长衣，外披白色纱袍，腰束一封月白细缎，身形颀长，眉眼清峻，温润如玉。昭华一怔，是刚刚在竹林的那个人。
　　那人此时却直直地盯着昭华那边，昭华看了他几眼，视线好似对上又似乎没有，她不确定，反正不会是在看她，与她无关。她不在意地转头，看着前面的热闹发起呆来。
　　霍廷见昭华撇开头，神情未变，只眼神暗了一瞬，却也转头不再看她。
　　徐承彦朗声道：“今日承蒙诸位贵客赴宴，实乃徐府之幸，如今贵客皆至，我们莫负良辰好景，诗会就此开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