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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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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家也一早准备起来了。
文锦的闺房里挤满了大姑娘小媳妇,这些都是文家本家的亲戚,还有两个之前学堂里要好的同学。大家热热闹闹的说着喜庆话。一会儿夸着新娘子长的好看,一会儿打趣未来姑爷一定也是风度翩翩。文锦强撑着笑脸陪她们说着话,心知道到了这一步,自己不嫁也得嫁了。
院子里文老太爷坐在堂屋陪着族里的长辈,门口自有儿子和孙儿招呼来客。话说文锦的父亲文海生,终于在半个月前赶回了家,因着与陆家的亲事多年前就定下了,对于这场亲事也是意料之内。文锦在苦苦求了父亲半日未果之后,终于心灰意冷不再提上学的事。连带着对大半年没见的父亲,也不亲热了。
文海生看样子五十岁左右,面白高瘦,看起来不像商人,倒像是个学者。因着中年丧妻,之后便心灰意冷常年不在家,一双儿女对自己尊敬有余而亲热反而少了。这次小女儿的婚事也是全靠文老太爷操持,心中倍感愧疚,因此回家之后也尽心尽力主持大局。
远远地听见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来了,文家门口噼噼啪啪的点燃爆竹。
陆言成骑在马上看起来越发的高大帅气,文海生望着未来女婿笑着点了点头,虽说陆言成回来的当天文海生就特意去陆家见过,现在看来对自己也是眼光也是放了心。新郎下马进了门,先去拜见了文老太爷,再是各房长辈寒暄不提。
片刻后,身穿大红喜服,头盖红盖头的新娘子被众人送了出来。一对新人向文老太爷,文父叩首拜别。新娘子由兄长文修平背着出了门。一段不长的距离,文修平今天确觉得格外漫长。
“你以后有什么事,要给大哥说,大哥都会帮你的。”本想着有好多话想叮嘱小妹,到嘴边就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背上的小妹仿佛还是三四岁时,母亲去世夜夜啼哭,一定要大哥背着才能入睡的小女孩儿,今天就要嫁做人妇了。过了一会儿背上才传来一声小声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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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司仪的高声唱到,文锦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跟着动作。手里牵着大红绸,那一头就是自己以后的丈夫了。女子的一生是何其可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白了就是盲婚哑嫁,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两个人就要度过一生,何来幸福可言。
新房里
喧闹的人声渐渐远去了,文锦头盖着大红的盖头端坐在床边,这盖头依礼是要等新郎来掀的。
小心的动了动酸麻的肩膀,新房里静悄悄的。此刻,新郎官儿在酒席上陪客,家里的下人也都被安排了桌酒席。文锦小心翼翼的掀开盖头的一角打量的自己身处的这间新房。大约是不常住人的缘故,房里带着生活气息的东西很少,但隐约还是可以看出一个男人的生活痕迹。比如书桌上的一份折的整整齐齐的报纸,衣柜旁挂着的一件长衫。文锦没能从这些东西上推测出她的丈夫打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记得,迎亲时他的声音倒是温柔谦和。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文锦把这房的每个角落都细细打量了个遍,终于听见有人声往新房来了。文锦赶紧回床边坐好,重新盖上盖头,小心的摸了摸喜服宽大袖子里的硬物,稍稍定下心来。
罗江扶着脚步踉跄的陆言成往新房走,身边跟着几个十八九、二十几起哄要闹洞房的年轻人。陆言成是有苦难言,多年不回乡,老家的人都热情敬酒盛情难却,这倒没什么。但是当年和自己以前长大的玩伴们,现在或多或少都已娶妻生子,多年不见自然是一翻打趣,好一顿灌酒,饶是陆言成这在部队里练出来的酒量也受不了。悄悄的给一直在旁边起哄看热闹的罗江打了个眼色,假装不胜酒力,哪知这群人顺势就跟着起哄要去闹洞房。
新房内,新娘子还盖着盖头端坐在床头。
“新郎官儿,快掀开盖头,给我们看看新娘子美不美呀?”有人起哄到。
陆言成心知躲不过,只好接过递来的秤杆,挑起了新娘头上的红盖头。
和自己想象的似乎有些不一样,盖头下的女子看起来十六七岁,在大红的喜服的映衬稚嫩的五官下平添了几份妩媚,一双圆滚滚的杏眼在盖头掀开的瞬间飞快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的垂了下去。陆言成没注意到在身后起哄的人中,有人也在看见新娘的那一瞬间愣了神。
罗江有一瞬间的诧异,原来是她,那个桥边的小丫头。心里不禁苦笑,看来她确实是和自己有缘分,只不过不是自己想的那种缘而已。
其他人还在起哄,不停的出主意让两人互动,罗江看着她羞的满脸通红像要快哭出来的样子,打起精神对众人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就不要在这儿碍着别人眼了,来来来,我们出去喝酒,今天不醉不归。”
其他人知道他是新郎的朋友,听他说话如此豪气,都知他是有意帮新郎解围,纷纷不依不饶。终于好说歹说,终于把这群人弄走了,罗江落在后面,临走时对陆言成挤眉溜眼的。
陆言成也知道他帮自己解了围,送他出门时拍了拍他肩膀道:“谢了,兄弟,我欠你一个人情。”
终于安静下来了,陆言成关门重新回到了房间,看文锦还跟个鹌鹑一样坐在床边低眉顺眼一动不动,遂接着道:“累了吧,早点洗漱休息了吧。”
见对方还是没有动静,跟个木头人一样坐在那儿,陆言成因晚上喝多了些酒,有些内急,便没有再管她。等他方便、洗漱完再回到内室,脱了那一身新郎的长袍马褂,感觉晚上喝的酒气有点上来,想着从今以后,这就是自己的妻子了,遂走到床边。在大红喜烛的照应下,文锦的小脸看着越发的妩媚动人,他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见新娘的头饰似乎很沉的样子,就想着帮她取下,才抬手还没碰到,之间一道银光闪过,酒瞬间就醒了大半。
文锦举着自己藏了一天的剪刀,瞪着对方。从陆言成再进门的那一刻起,文锦就感觉到他投到自己身上的视线似乎有些不一样,以前她或许不会懂,但出嫁前夕父亲特意请族里的婶娘来陪她,给她讲了夫妻之道。原来,夫妻并不是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那么简单。虽然成了亲,但文锦并不想和一个才见了一面的陌生人做如此亲密之事。
陆言成望着自己色厉内荏的小妻子,心里不禁好笑,还以为是小家碧玉,原来是个呛口的小辣椒呀。
“好好好,我不碰你。”陆言成双手做投降状,退开几步,“我就是看你头上的东西太重了,想帮你取下来而已。”
“再往后退,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文锦不信他。
陆言成又往后退了几步,正好退到桌边,索性一屁股做下,拿了茶杯过来倒水喝。见文锦还是那副虚张声势的样子,笑道:“看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洗漱一下吧,我就坐在这儿不动,等你回来。”
一天忙下来身上确实不好受,更不说脸上更涂了厚厚的脂粉,早感觉油腻腻的不舒服了,文锦半信半疑的看着他,见他径自慢悠悠的喝茶,看也没看他,遂放下心来。
卧室的后面有一间单独的洗漱用的净房,文锦飞快的进去洗了出来,看那人还和之前一样坐在那儿,看样子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想着自己一来就拿剪刀对着他,便觉得怪不好意思的。陆言成见她出来身上还穿着那件喜服,脸倒是洗干净了,没了脂粉的效果,看起来青涩多了。其实这么一会儿,酒早就醒了,想着自己刚刚的想法,对方看样子还是一个半大孩子,就在心里默默的骂了自己一句。
“快睡吧,今天也累得够呛的。”
听他这样说文锦又紧张起来:“那你呢?”这房里可就只有一张床。
陆言成径自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多余的被褥,铺在离床不远的地上,笑笑道:“我睡这儿,你不用管我。”
他这么识趣倒弄的文锦怪不好意思的,张口想说什么,自己难道又叫他上来睡吗?孤男寡女的睡在一张床上,他要是有心干点什么,自己怕是也反抗不了。
“嗯,睡吧。”
新婚之夜喜烛照例是不能灭的,文锦放下帐子,躺在床上想自己刚刚对他是不是太不客气了,想起出门前大哥交待自己求陆家让自己还能出去上学的事儿,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自己对他就不要那么凶了,现在还霸占了别人的床,看来明天得好好的给他说说,看他能不能同意。今天确实累很了,不一会儿传来了绵长的呼吸声。
陆言成知她睡着了,躺在地上翻了个身向着床的方向。其实从一开始自己知道这门亲事,十七八岁离家时觉得要和一个陌生的女人度过自己的一生简直不能想象,后来年纪大了,身边的人都纷纷成了家,觉得身边有个人知冷知热也不错。加之现在虽然各方军阀牵制,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大战在所难免,自己早晚是还要回到战场上去的。到时候有个人帮自己孝敬父母,生儿育女,百年之后也不至于坟上一团枯草。现在想如果那个人是文锦也不错,以后的日子应该会有趣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