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养龙而奋斗》问桥

2、商市-黄河源

　　成汤的历史已离我们远去，它古老的都城商市中心却保留着一座恢宏的庙宇，可惜年代久远，庙中供奉的神像损毁。近年来，市中复原古建筑，查阅古籍，在庙中重塑成汤雕像，并在庙宇广场中央立了一尊高足有十米的王亥像。

　　王亥此人，史传夏时商丘人，为商族六代国主，亦是经商始祖，王姓的始祖。

　　像成后，庙会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喜欢对它拜上一拜，祈求经商顺利，招些财气。

　　十月二日傍晚，西方天空的晚霞是温柔的淡紫色，熙熙攘攘的退市人群中，黑衣少年逆着人潮向前走着，他步履均匀坚定，直走到巨大石像前方不远处才停下。

　　此时夕阳完全自地平线消失，原本平淡的晚霞忽的浓烈燃烧起来，团簇华彩，铺满半边天空。霞光映紫行人脸庞，前行的人们纷纷停下脚步，抬头望天惊叹，已趋于安静的广场复又喧闹起来。

　　人们看不到，紫云之上一面黄色令旗飘浮，静静吸收霞光中散溢的清气。

　　足有半刻之久，人流恢复流动，人们感叹着离去了，半个时辰后，广场上只余少年一人静谧修长的身影。

　　天色全黑之后，庙里侧厢门开，一位小居士举着红烛走入广场，他如往常一样抬手，缓缓点亮环绕石像后背的铁架红烛，点至尽头，转身之际，被惊了一下，因为石像前，静静站立着一位陌生黑衣少年。

　　少年气质冰寒凛冽，但面容如玉，不似坏人，犹豫一下，年轻的居士还是想要走近少年，问一问他有何事，但还未等他有动作，庙殿里传来老居士的呼唤:“清平，莫要多呆，晚课开始了。”

　　听到呼唤，小居士应是，不得不先回庙殿诵经。

　　晚课结束之后，月上中天，清平不放心又去广场上看了一看，见没了少年身影，他想:大概是哪家的孩子好奇石像，站在那里看看吧。才放下心来，回房安睡，压下心中中那一瞥见到的身影带来的凛冽冰冷。

　　庙殿上空，消失的少年静静飘浮着，月华大起时，他闭上眼眸，吸收过清气的黄旗回到身前，这座城市开始尘埃四起，不过凡人眼中的世界里没有这一切。

　　开始时尘埃多是些灰白的颗粒，黎明前的一个时辰慢慢多了暗色光点，这些光点来自幽深的地底，带着寒凉，凝成条缕，光影中历史闪过。

　　暗光是商的血脉，被黄旗引导，附着至王亥像上，举行着回归的仪式，一个时辰的时光，石像便产生了一丝神性。可惜旭阳初升，黄旗便开始吸收它们，待到广场摆起早市，人群开始来往，那一丝神性也被吸入旗中。

　　黄旗光芒一闪，收了起来。而后，黑衣少年不知不觉出现在人群中，向着广场外走去。

　　“啊。”一个姑娘自少年身边经过，惊呼了声，身边同伴疑惑:“怎么了？”

　　“刚刚……”姑娘大约是想要说刚刚见到一个好看的少年人，可她话音出口之际，脑子糊了一下，再开口已然忘了要说什么，只得自语:“怎么了来着……”

　　“哈哈，做梦了吧。”同伴见她如此打趣道，两人便打闹着走远了。

　　少年向前走着，忽得，他停下脚步，转身向左侧一个小摊走去。

　　这个摊子只是在地上铺了张塑料布，布上摆着些泥塑和其他小玩意，百无聊赖的摊主见终于有人光顾，顿时停下扇扇子的手，招呼道:“来来来小哥，看看这些泥塑，都是纯手工制作。你看看，喜欢哪个。”说完，见黑衣小哥蹲下，不由分说捡起一个泥塑塞进他手中，自夸:“你看这个小王亥像，是不是和广场上的石像一模一样，可花了我不少功夫呢。喜欢你就带走。”

　　手中被塞入泥塑，少年抬头看了摊主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泥塑，这泥塑虽只巴掌大，却确实与广场上的石像一样。

　　摊主在少年抬头时看清他的长相，虽然他不言不语，气质冷冽，但可能是离得近，摊主着实被这极致的长相冲击了一下。见少年目光停留在散落一旁的一个小物件上，他拿起来一同塞进少年手中，说道:“泥塑五十一个，看小哥你长的那么好，这个铜圈白送给你。”

　　五十……少年心中沉吟一下，转头看一旁的摊上，摊外的人拿出张蓝色的纸递予摊内的人，于是他手背至身后，自虚空中取出一片金箔变作蓝色纸片，递给摊主。

　　摊主接过钱，口中念念有词:“收您一百，找五十。”可惜等他找出钱，抬起头，少年早已起身离开，只余一个越走越远的身影。摊主收回钱，感叹了句:“这小哥，话真少啊。”

　　离开商市，少年溯着河网上行，来到黄河干流。

　　大河滔滔，水汽磅礴，少年隐去身影，腾空的水雾却还是吹乱了他的额发，一双冷漠坚定的眼眸在乱发间忽隐忽现。

　　待到了源头，少年将铜环抛出，冰蓝的灵息打到铜环上，蓝光亮起，以其为引，下一刻少年站到了虚空之中，周身白茫茫一片。

　　五十六朵白色火焰又自他周身逐一点亮，安静的燃烧。

　　渐渐的，火焰燃烧越发浓烈，虚空开始些微的扭曲，白芒消散之时，空间中出现模糊的山河虚影，二者之间，一面屏障贯纵天地。

　　少年挥手，向前尽全力一击，屏障出现一道裂痕，而后，将灵息源源不断灌输至裂痕之上，冰寒的灵息似要将痕迹冻裂，可惜裂痕并未扩张。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灵息将要耗尽，裂痕终是开了道细微的口子，少年拼尽全力想要撕开它，可惜屏障禁锢强悍，他不仅没有如愿，反被反噬的后退几步。

　　如是试了几次，灵息耗尽，终未如愿，少年闭上眼眸，如同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像。调息完后，他睁开眼眸，灵息动，取出一片冰刃，划在掌心。

　　鲜红的血液自伤口涌出、滴落，触到虚空。几乎瞬息之间，屏障被腐蚀，完全破碎。

　　少年的唇色变得苍白，但目光仍是敛着，身姿坚定。

　　他进入了大荒。

　　千万年后，大荒终有生灵再次踏足。

　　这片寂落的土地现已荒芜，如同熟睡一般，清气也已稀薄。如此景象，令人不生唏嘘，少年却并不为所动，只是看了两眼，随意找个地方坐下，闭上双眼开始调息。

　　他并未给自己太多时间，脸色恢复了些便重新站起，事实上失血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可以调理好的，只是此时也管不了这许多了。

　　少年飞至高空，高到自地面仰望只是一个模糊的小点，五行战旗被他全部放出，静悄悄的飘浮在身周。

　　抬起手，掌心外翻，几乎瞬息，少年将体内全部灵息释放出去，磅礴的灵息浓烈得凝结成气，以少年为中心荡开，笼罩在这黄河源头的纵横山脉之上。

　　大荒迎来了久违的风，万事万物似要复苏一般，五行灵光从中迎合而出，凝成五色丝线汇聚至战旗之下，不久便自行画成五幅旗上复杂的图案。

　　待到五个图案全部完成，土战旗中吸附的商脉暗光涌出，均分至五旗之上。少年自图案的包围中脱离，手掌翻转，旗子全被他打至山川之中。

　　旗入山川的那一瞬，这片安静的不知今夕何夕的土地，山川开裂，土石崩塌，草木斩断，开始翻天覆地起来，唯有河水似乎不为所动，仍潺潺的流去。

　　崩裂开的土石，浮扬于空中，有块粒脱离出来，汇聚到空中的五色图案之下。

　　转眼几十个日升日落，图案之下的块粒堆积，尸身已渐成型。

　　终是一日正午，眼睛也重回那壮硕的躯体之上，图案散去，五旗归位，山川复原……

　　少年的等待之下，不久尸身指掌微微颤动，面庞之上的眼睛恢复神采。

　　王子夜苏醒了......

　　这大概是王亥掌握力量最强大的时候，他握掌成拳，感到自己一拳可将一座大山轰成粉末。

　　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头顶的苍空，王亥胸膛剧烈起伏，他亘古的目光中，涌动着难解的情绪。

　　少年在远方看着他，第一次看着一个人像读了一段故事，这个男人身上有些东西可以将人感染。

　　可惜这感觉就像是虚幻，转眼之间王亥情绪便没了起伏，站起来，状若癫狂，一拳向少年打去。

　　少年身影一闪躲过这一拳，下一刻另一拳便已打来，元气尚未恢复，躲闪之间，少年多为被动。

　　打着打着这方圆之内的山川也被王亥调动，少年不经意间便会被大山挡住去路，或是后退之时不留心会撞上巨石，王亥已与这黄河源融为一体。

　　少年躲闪很巧妙，往往轻巧一步，便将千钧袭击躲过。

　　久久击打不着，王亥愤怒更甚，山中声声短促鸟鸣传出，不过片刻，几十只玄鸟飞出，共同袭向少年。

　　对付鸟雀对于凤族少年来说再容易不过，几个瞬息，玄鸟便被他尽数捕在风网之中。

　　两人安静下来，面对面对峙站立。

　　片刻之后，王亥没了耐心，仰天长吼一声。

　　“哞……”

　　这大约是王亥记忆中驯服过最刚烈头牛的嘶吼，强健、不屈、长鸣不绝。

　　这一声惊天裂地，震的空间都震颤了，少年心跳惊得突兀，喉间似有什么翻涌，手中风网不由松动，玄鸟飞了出来，自他面前掠过，遮住了视线，待他回过神，自然便来不及了，王亥一拳打在了他的身上。

　　另一拳落在身上之前，少年避开了，但他内腑受伤，气息紊乱，终是不如初时从容，于是接下来不可避免的再三受伤。

　　“嘭”少年狠狠地摔到地上，而王亥则汇集着周身力量，步步走近，将要打出倾尽全力的一拳。

　　“叮当”

　　王亥一步步走来的震荡中，铜环自少年怀里掉了出来，撞击地面的金属矿石，发出清脆一响。

　　王亥被响声吸引，循声望去，看清是何物，他动作不由的轻缓下来，沉寂许久的神魂战胜疯魔，眼神清明起来，凝聚在拳头之上的力量被散去。

　　少年看着王亥停下巨大的身躯，将铜环捡拾至掌中，看着它一动不动，便也将悄悄拿在手中的冰刃收回，艰难的站起来。

　　“嬴姬啊……”，王亥叹一声，将铜环收好，复看向眼前的少年，道:“晓尔为何而来，三载再战，赴约在此。小子，三载过，你本事可莫还似今日这般。”说罢，他转身沿着羊肠小道向大山深处走去。

　　随着汉子的身影渐行渐远，天地间忽得飘起细雨，浸润地面，眼见的草木复青，干冽的清气温和充沛起来。

　　见王亥走远，强撑的少年挺直的背脊终是不受控制的蜷曲起来，略有些蹒跚的也离开这黄河源。

　　他眼前的世界有些模糊，只能凭着本能向着冰寒之地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走在一片山顶平原上，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冰灵，他再压抑不住喉间涌动的血腥，嘴角溢出一抹黑红。

　　少年已无力去擦拭嘴角，黑红的血滴落崖顶地面，下一刻，站在裂谷边缘的他，任由自己跌落下去……直落在千里万里的冰渊地底，用冰灵将自己封印，安宁的睡去。

　　从极渊，三百仞深，冰夷神常住。

　　库牙克，分昆仑，人烟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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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王亥：山海经海内北经中记载有王子夜尸，相传是王亥。
2.从极渊：山海经中的极寒之地。
3.冰夷神：山海经中居住掌管从极渊的神灵。
4.本文私设：本文的世界从空间上分为三层，原本六界在人族修仙的时代是一起的，但后来人界逐渐脱离六界，现在人界成为第一层世界，其余五界（仙、鬼、神、魔、妖）是第二层世界，第二层世界的很多地域在现在第一层有相呼应的地点（比如冰夷神居住的从极渊在人界对应库牙克大峡谷），第三层世界是大荒（即山海经中的世界），除了极个别地方如归墟、蓬莱仙岛等还比较繁华，因为上个纪元末新天道的产生大荒已经寂落，大部分区域被屏障隔绝，大荒上的部族国家只有一脉保存至今，势力不可小觑。
这一章里少年在如今的人界商丘（商朝时期的都城）收集到古老的商族血脉暗光，然后到今天的黄河源附近，首先进入第二层世界（虚空），然后打破屏障进入第三层世界大荒，大荒的黄河源是山海经中的商族先祖王子夜死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