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养龙而奋斗》问桥

1、十二音宫

　　天地苍苍，自衍九洲，其上又生六界，曰人、神、鬼、仙、魔、妖，界域分明，唯有生灵通往来。而今凡尘之中，修仙趋于湮灭，瞬息亦或千年，人界将自六界脱离，这倒也并不影响其余几界的繁荣。

　　归墟隐于东海之上，为上古时期仙人聚居之处，然沧海桑田，时至今日倒更像是六界集市，每日里各路神魔仙妖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纠其缘由，盖因归墟之门后，有一通往六界之外的通道，通道尽处，便是是三族圣域，域内遗有龙、凤、麒麟三族的馈赠，是为修炼寻宝之胜地。其中凤域天内，有一所在，名为十二音宫，坐落于凤域天三十一层，以古音十二调为各宫关卡命名，因其主攻音律，精专太强，故而鲜有人至。

　　这一日，域主风音因要赠小外孙一礼物，回至音宫，他拿到乌竹节自应钟山上下至中吕界时，忽然之间，一群百鸟呼呼啦啦从他身边疾速掠过，其中不知哪几只叽叽喳喳的叫着：

　　“快跑，快跑。”

　　“那小子又来了，快跑。”

　　所过之处，各色翎羽四处飘散。

　　风音顿住，侧身为鸟儿们让了让路，心中感到惊奇：十二音宫向来一片祥和，这群臭美的鸟儿平日里最是爱惜羽毛，不知今日受了怎样的惊吓。

　　“阿切”

　　想着，没注意被绒毛扫到，风音打了个喷嚏，抬起手在鼻前轻轻扇动。此时，上一群百鸟已飞远，前方又一阵扑掕翅膀的声音传来，抬眸看着越飞越近的鸟群，风音思索一下，觉得既然见到，还是管一管比较好。

　　他缓缓抬起手，掌边伴着一股风网，收回手时，手心托住一只小黄鹂。

　　“你们在跑什么，“那小子”说的是谁？”他问。

　　小黄鹂惊魂未定，正晕头转向之际，听见问话，抬起小脑袋，见是风音，顿时心下一松，脚下一软，五体投地地趴在了风音掌心中。他想着：吓死鸟儿了，让我先歇会儿。

　　风音见黄鹂此番姿态，也不急，静静的等待着，掌心运起微风，为他抚平了几支凌乱支起的羽毛。

　　小黄鹂享受的眯眯眼睛，感觉自己的翅膀似乎更加舒展，喜不自胜站了起来，抖动几下翅膀。而后反应过来风音的问题，开始回答：

　　“回大人，四月以来，音宫来了位少年，闯宫动静太大，实在扰人，我等武力不足的易被波及，只能快跑了。”他说着，两只翅膀做摊手状，看起来逗趣又无奈极了。

　　听黄鹂这样说，风音有些诧异：“只是闯宫吗？为音律而来怎会暴戾。”

　　小黄鹂被问住，呆了两息，词穷：“我也不很清楚，那少年闯宫时，很远距离我们便被波及，连他的模样都没看清就跑了。”

　　“这样……”风音若有所思，这一刻，一向直接简单、懒的思索的他，难得正经清冷起来，意外的显得深不可测。

　　小黄鹂置身于风音这一气场中，瞬间五感全无，动弹不得。好在这仅只发生在眨眼之间，下一瞬，小黄鹂定睛望去，风音大人与往常的浅白之姿并无不同。他不解的微微低头，心有余悸，刚刚，真是毫不怀疑自己会形神俱灭。

　　“那少年现在姑冼界……”风音低语喃喃，透着淡淡的笃定。

　　那小黄鹂以为这是个问话，立即答道：“是的，他已经在姑冼界耗了些时日。”

　　注意力回到鸟儿身上，风音轻笑：“那我且去姑冼界看看，你先去吧。”

　　“是。”小黄鹂听命飞了起来，然而还没等它飞走，原地已消失了风音的身影。

　　愣了一下，大人的风姿仿若犹在眼前，黄鹂心中感叹：风音大人真是一如既往的美好清浅。

　　风音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姑冼界时，那个少年正将帝阵编钟死死压制着，钟阵纹丝动弹不得。从背影看去，少年黑袍，身姿肃然，显得游刃有余的很。

　　不过帝阵的骄傲自然不允许它如此轻易地败下阵来，两息之后，钟架剧烈摇晃了下，“轰”的一声，自行拆解开，六十四只编钟趁着这一瞬挣脱束缚，混乱的飞舞起来。

　　编钟们在半空混乱飞舞相撞，发出阵阵凌乱的音波袭向少年，而那少年一动不动，任攻击打在身上，看上去丝毫没有招架之力。

　　慢慢，编钟们步步紧逼，将少年围了起来，缩小着包围圈。

　　少年仍旧一动不动，仔细看去毫无紧张之态，风音笃定以刚刚惊鸿一瞥中少年展现的实力，他有一战之力。

　　这少年来历成迷，实力成迷，风音想着: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在编钟们距离还有三丈远时，少年动了，他抬起手臂，双手轻轻挥动，无数光束自他指间射出，稳准狠的打击在凌乱的编钟上，发出声响，抵消了攻击向他的音波。

　　编钟们受到冲击，渐渐不能碰撞到一起，而少年奏出的乐声由弱至强，连接在一起后，听着是首乐曲。

　　乐性使编钟们慢慢放弃挣扎，安静下来，乐曲三遍之后，它们静静的被一个个重新挂到了钟架上。

　　风平浪静之后，钟阵中飞出一面金边的三角旗，算是过关的奖励，少年接住，至此，少年已过了姑冼界的考验，但他仍一动不动静静站着，显然另有打算。

　　果然半柱香过后，少年身影一晃飞至更高的半空，手臂开始挥动，随着他的动作，空中凭空而现白色的焰火，一笔一画渐渐组成一幅图案。

　　待图案画毕，少年放下手臂，白色火焰开始自己流动起来，随着它们的流动，整个姑冼界开始有金光绽出，金光越来越多，越来越亮，直至发白，姑冼界中一切事物在光芒中虚化，又是恍惚间，空中开始有黑点出现，密密麻麻。

　　少年仍只静静看着这一切。

　　黑点越来越大，渐渐靠近，显出形状，原来是一个个铜荆球，长刺尖锐，普天盖地而来。

　　少年终于出手，五十六朵白焰自体内飞出，环绕在他身周，荆球根本无法碰触到他，靠近火焰撑不过一息便湮灭在空气中，只余下一点明灭的金光，十分之一沙粒大小。

　　同时少年主动出手将同一区域里上千荆球压缩在一起，手掌稍握，掌下便只剩一粒稍大些的光点。

　　如此这般，不过一柱香的功夫，荆球便已被清理殆尽。白焰缩回少年体内，他轻轻挥手，飘浮在空中的金色光点向上空的图案飞去，挣扎了两下便被白焰吞没，然而白焰外也度上了淡淡的金色。

　　之后，火焰图案飞下，覆盖到少年手中的旗子上，竟然与旗面上的图案分毫不差，原来刚刚打完钟阵后，静待的半柱香，少年是在参悟旗子上图案的规则。

　　至此，风音已然在惊叹这少年小小年纪竟有这般实力与悟性，与这个年纪时的君尧哥哥也不差什么了，但这怎么可能呢！

　　此时一直背对着风音的少年已好旗子，转过身来，直视风音。

　　一般而言，这世间不论神魔妖仙都逃不脱对美的迷醉，至于之后，是纯粹赞叹、心生爱慕、嫉妒，亦或是想要据为己有则另说，但总是要有些表示的。

　　可是，这个少年成为了第一个见到风音淡漠如不见的人，他是有一点反应的，眼珠微动了几下，目有深意，但也仅仅是目光微动而已，似在探寻什么，与惊艳毫无关系，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不过风音不是个自恋的人，事实上会与他打到交道的神魔都比较克制，是以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自觉。

　　当然他也并未注意到少年的探寻，现在他关注的是另一点：“这是最后一面金阵旗，你已经拿到了全部五行战旗对吗？”

　　少年的抬眼望向风音，却并未开口。

　　风音注视着他，继续疑问：“战旗辅阵，掌控天地，如今六界无战事，你取它们做什么？”

　　少年依旧没有回答。

　　他长的极好，鼻眉挺括，唇齿浅淡，脸颊瘦削，只是眼眸线条柔和一些，却因目光里皆是漠然，生生的一股寒栗气质，自然的使人注意力不在他的容颜上。好在现在他还是个少年，青涩之气将这股冷冽冲淡了不少。

　　风音不会被一个小娃娃震慑住，两个问题未被回答他也一点不着恼，反倒沉吟了一下，将直觉中最不可能的可能问出：“你是默，尚不能言，对吗？”

　　这一次，少年仍旧没有表情，长身而立，身姿肃然，仿若世间只有他一人。

　　半晌，他点了头。

　　点头之后，少年平淡的消失离去，原地浮现文字两行。

　　借五行之力搜寻拼归王子夜尸，三年后南荒与其一战。

　　******

　　世分有形之界与无形之界，时光之渊便处于有形世界的界外，为所有世界的副线，黑暗，无形界，诡谲奇异，从未有任何生灵进入过。

　　时渊之外有一片中间地带，自然也是危险异常。一条名为金水的河横贯其间，大浪淘沙，遗落在时光之外的碎片在此凝成沙粒，有辅助截断时间，穿梭空间之效。

　　风音赶到时光之渊外时，恰巧君尧自里面出来了，似乎取金河沙意外简短的完成了，倒颇省了一番风音进时光之渊的功夫。

　　“哥哥三日功夫便取到了金河沙么？”风音疑惑：不是说金河涛急，沾之即死，有三方尸兽镇守。

　　君尧微笑看他，道：“里面自然是危险的，稍有不慎便可能化为齑粉。”

　　“那么？”风音眨眼。

　　“你还记的六十年前，尘世战争中，你我无意间自玄水大阵中救出的老龟？他落户金水河，此次取沙时，帮我镇压住了三方尸兽，无其他干扰所以很顺利。”君尧回答，带着一贯的慢条斯理。

　　“老龟竟然这么厉害，能让尸兽称臣。”风音感叹，当初老龟自大阵被放出时已奄奄一息，没有一点厉害的样子，没想到不过几十年竟能在所有生灵闻之色变的地方称霸一方。

　　君尧看风音感叹的样子，忍峻不禁，他开始便对老龟的来历不凡心中有数，不过取沙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他亦没有点破老龟想要消恩的私心，自然的转换话题：“风音去了音宫，怎么样？”

　　这一问风音喜笑颜开，即刻将那老龟抛到脑后：“恩，你知道我很久没去那里，这次回去还是老样子，安详宁乐。”

　　见风音脸上一片欢喜，君尧也不由的开心，因为女儿的事，风音心情一直黯然，许久没有如此轻松地笑了。

　　风音摊开手掌，乌竹节显现在他的掌心，“我去了应钟界，给乌竹唱了三天歌，这次他很大方，给了我一节乌竹。”

　　君尧听罢笑笑，他拿起竹节，取出一根金线，将竹节穿起，放回风音手中：“此为赤金绳，取沙的意外收获，很难得。”

　　到君尧的地位，很少有东西可以被称为难得，风音毫不怀疑这根绳子的价值，不过他看了几眼没看出所以然来，便将链子系到腕上，不再关心。

　　两人启程赶回清叶，心无旁骛的赶路，过了一会儿，风音忽然想起什么，抓住君尧的胳膊，停下来。

　　“怎么了？”君尧看着他，风音向来大而化之，很少一惊一乍。

　　风音面色郑重，道：“刚刚忘了，我在音宫见到一个少年，他四月开始闯宫，集齐了五行战旗。”

　　“一个少年……”君尧重复，他心中清楚，音宫表面上看着歌舞升平，但精专强，武力更强，想上升一界非常困难，更何况：“战旗藏在音宫是凤族秘辛，他怎会知道？”

　　闻言风音更加郑重，甚至面上带出忧色：“他是默，还无法言语，且不属于九洲一脉，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和感应到他。”

　　“所以凤族除了玄舞前辈与你，出现了第三位圣者。”君尧接道，也明白了如果少年是圣者，知道战旗藏地很简单。

　　“是啊，自三族诞生，三圣现世一只手便数过来了，每每如此，总是预示着一场腥风血雨。”风音看着君尧，强装镇定：“山雨欲来，凤族要变天了么？”

　　君尧回视，眼神专注坚定，而后捋了捋风音散落在肩上的发丝，揽住他的肩膀，安抚：“凤族虽有一劫，但玄舞前辈决不可小觑，他不会使凤族陷入绝境，况且三族一体，凤族的事大家自然会一起解决，璃儿也会很快成长起来，到时我和璃儿都与你在一起。”

　　风音闻言，心中安了不少，但摇头说：“璃儿不要卷进来，他只要平平安安长大就好了。”

　　君尧笑，俯身额头抵住风音的额头，闭上眼睛，风音注视着他，也缓缓闭上双眸。千万星辰光芒幻化成网，带着捕捉的先机，自君尧的阳炎之境飘过，两息之后，他睁开眼睛，道：“别太忧心，第三个圣者出现本身便是先机给予的助力，我算了，应劫时间距现在还很远，且意外的与你和那少年因果很小，虽然这样我的感应弱了很多，但不牵连圣者，劫数绝与族运干系不大。”

　　“这样……”风音跟着睁开眼睛，沉吟之后，不再做无谓的纠结，说道其他：“默还无法言语，临走时留下讯息，说道要拼凑出王子夜的尸身，三年后与他一战。”

　　“王子夜尸身散落山川，将他的肢体自万物中分离出来，确实需要借助五行战旗。”君尧道：“一战之后，默应当可以找到自己的声音。就年纪而言，他成长的很快。”

　　“实力确实很强，就是性格实在淡漠，还那么小，却没什么表情。说来忘了问他的名字，如今竟不知道叫什么。”

　　“……”

　　“……”

　　“若无意外，以后总会会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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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归墟:出自中国神话，传说中上接天庭，下接大地，是上古仙人聚居之地。
2.十二音宫：取名灵感来源于古乐的十二调，各律从低到高依次为: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中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在文中为十二个关卡名，设定中太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五界分别对应五行，通关后有几率拿到五行阵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