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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   那如牛毛般蔫细的雨丝竟一直下到傍晚都没停,姚罩宝看着出去乱窜了一天却卡着饭点儿回来的方持,快手快脚的从方持的手下抄走刚出锅的油菜豆腐,对着灶前的姚万明喊道:“师父,我去王喜那一趟。”

      王喜昨夜走时的样子实在奇怪,姚罩宝本想着等雨停了就去看看他,没成想这一等便等到了现在,雨却是没有半分要停的意思。

      这点细雨也不用穿雨披,姚罩宝随便找了个蒲扇盖在盘子上就跑了出去。方持瞧着那盘连片菜叶都没能留下的菜,正琢磨着要不要追出去抢回来半盘时,就见姚万明端了个同样盛着油菜豆腐的菜盘出来。只这盘中的油菜早被炖了个软烂,方持看看那蔫哒哒的油菜,再看看姚万明稀疏胡须下的牙口,登时也成了颗蔫软的油菜。

      从几家屋舍前映出的烛火将这片白蒙的雨雾染成了昏黄,雨丝落在衣上,不似是浸湿,更像是沾湿。沾了半身湿气的姚罩宝熟门熟路的推开王喜家的门,脚下一转就想冲着王喜屋中走去,却被听到声响的王喜娘一拎,扯着姚罩宝的后脖领对他做了个息声的动作。

      姚罩宝会意的点点头,把蒲扇下护着的菜往前一推,小声道:“我师父做多了,叫我送些过来。”

      “怕你这小滑头不是又要用盘连肉沫都没有的菜换我家的肉吃!”王喜娘嘴上虽这么说,却已接过姚罩宝端着的盘子引着姚罩宝往灶边走,灶中温着两盘喷香的肉炒小白菜,当中多出来的那盘显然是预备着给姚罩宝送去的。

      “本来是想让喜子给你送去的,可他今天除起来喝了碗粥后就一直睡,叫也叫不起来。你来了正好,顺道把这盘菜拿走。”

      “还没起?”姚罩宝知道王喜娘是那种惯孩子惯的没够的人,王喜娘口中的“叫不起”到了姚罩宝的耳朵里即成了“没舍得叫”。他往王喜屋中望了眼,道:“我去看看。”

      王喜娘没顾得拦就让姚罩宝溜了进去,姚罩宝站在王喜床边儿上俯视着似是做了什么尚驸马得千金的美梦的王喜,心道这人美的就差冒个鼻涕泡了。

      王喜娘进来看着还在酣睡的王喜,压着声儿叹气道:“这都睡了快一天了。”

      王喜昨夜的古怪模样还历历在目,姚罩宝搓着下巴啧了声,猜着王喜昨天晚上莫不是撞了什么歪风了,可也不好明说,只回想着那些神婆教人叫魂的法子,寻思着要不要顺走件王喜的衣服,好在今晚叫魂用。

      王喜娘推了下王喜,王喜却仅是哼了声就再没反应。王喜娘没法儿的伸手试了试王喜额上的温度,看王喜仅是酣睡却未生病,便拉着姚罩宝出了王喜的屋子。“他这阵子总是和睡不够似的,不睡到晌午不起来。找村里的大夫看了也看不出什么来,只说这贪睡兴许是长身体闹的。”

      还温热的菜盘被放进了姚罩宝的手里,王喜娘推推姚罩宝的后背,道:“快回去吃饭去吧。”

      挡着雨丝的蒲扇又被架在了菜盘之上,姚罩宝向外走出几步,回头又对王喜娘道:“我晚会儿再来看看王喜。”

      说是晚会儿,可实际上仅过了两刻不到,姚罩宝就又跑回到王喜家中。好好的一个人,哪有突然一睡就睡上一天的?姚罩宝回家后左右也放心不下,索性随便吃了几口就又去了王喜家。而被姚罩宝挂念着的王喜,此时正含着半口馒头,对着姚罩宝含糊不清的说道:“还下着雨,你怎么就跑来了?”

      “还不是来看你这个懒汉起没起!”王喜娘看姚罩宝来的这么快,心知姚罩宝在家定是没有好好吃饭,即利落的往姚罩宝手中塞了双筷子,道:“你再跟着吃点儿。”

      姚罩宝也不客气,握着筷子坐下便吃,只瞧着那似乎睡觉还没睡醒,半天也不知道夹筷菜的王喜便气不打一处来,伸直了腿轻踢了王喜一脚。

      吃过饭王喜娘也不让他两人帮忙收拾,直推着两人去玩。姚罩宝和王喜两人进了王喜屋中,姚罩宝刚想问王喜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时,便听王喜说道:“我梦见我成了个大夫,不是抓点草药灌人苦药汤的那种,是把所有的东西都炼成颗药丸的那种……”

      王喜的语音缥缈神往,似是又回到了那个长梦之中。梦中之人广袖长衫,一言一行皆是道不尽的恣意潇洒。王喜从未见过这样的风流人物,却又在恍惚中觉得,那玉面朱唇的人便是自己。

      梦中人似乎总是带着个巴掌大小的小鼎,王喜说不清那只小鼎是怎么从仙气飘飘的薄衫中掏出来的,也说不清炼丹时炙烤着小鼎的火焰为何色为冰蓝。但他知道,他,便是那梦中人。

      贫乏的词句道不出梦中的奇事,王喜着魔般的学着梦中人往怀中一掏,却掏了满手空。

      虚抓着的拳头逐渐握紧,王喜深思不属,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继续向姚罩宝讲述着他的梦境。“而我,吃了我炼出的药。”

      姚罩宝来找王喜一是担心王喜,二是想问清王喜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看王喜现在似乎已没什么事了,只还对梦中事念念不忘,即把扯远了的话题又扯了回来。

      “你昨天晚上是怎么了?”

      话一出口即如巨石坠海,激的留恋梦中抽不出魂来的王喜登时清醒了不少。他打了个激灵,才把话囫囵着说了出来。“昨天晚上,我觉着你带回来那小孩儿身边儿还有个人。”

      “觉着?”王喜的用词太过含糊,姚罩宝看着终于又成了平日里那副样子的王喜,追问道:“你没看见?”

      “没有。”王喜回想了下才肯定的答道。他其实也说不上来昨夜那是怎么了,见着个小孩儿就和见了猫的耗子似的,只没差把他的胆吓破了。王喜想着挠挠头,又觉吓到他的,似乎和那小孩儿没关系。

      哈欠一个连着一个,王喜咧着嘴打了几个哈欠后,终是撑不住的把半截身子歪在了床上。“你说这觉,是不是越睡越困啊。我这都睡了一天了,怎么还和没睡够似的。”

      撑起的眼皮上似乎压着什么重逾千斤的东西,王喜翻着身滚到床上,对姚罩宝挥挥手,道:“我就不送你了。”

      姚罩宝看着王喜的模样终究还是不放心,他随手扯过条薄毯往王喜身上盖去时,便听王喜说道:“我这身体里就和还住着一个人似的,可那人明明也是我……”

      含混不清的话语终成了梦呓,姚罩宝看向已经睡熟的王喜,心中不由向别的地方想了想。

      瞧着送走他便打算闩门的王喜娘,姚罩宝急慌慌的对王喜娘道:“先别闩门,我让我师父来瞧瞧。”

      “哎……”王喜娘想要推拒的话还没说出口,姚罩宝即一溜烟的跑了出去。王喜娘望着一直未停雨的黑蒙天色,回屋点燃只灯笼想要出去迎一迎姚万明师徒二人。

      王喜这般说不清缘由的嗜睡着实是令人心焦,姚万明终归是见多识广些,只愿姚万明能看出些名堂来才好。

      灯笼中的盈盈灯火映亮了王喜娘面上的忧色,她执着灯笼想要迎出门去,脚下的步子却不由得先踱进了王喜屋内。看着不知又陷入了什么美梦的王喜,王喜娘坐到王喜身旁摸了摸王喜的脸,想要弯下身来抱抱王喜,却又觉王喜如今已是半个男子汉了,同幼龄稚童的亲昵,终归是不好再放到个小男子汉的身上。王喜娘终究还是打消了念头,仅是惴惴不安的又看了王喜许久。

      儿女都是债,只求这债,能让她安安稳稳的背一辈子。

      姚罩宝跑回去便急急火火的要让姚万明跟他去王喜家一趟,等姚万明跟他走出去几步后,姚罩宝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冲进自己屋内,翻出几颗灵石交给了姚万明。

      姚万明看着姚罩宝的取来的灵石没说什么,只是脚下的步伐却径自快了许多。夜晚雨势渐疾,两人一路上都没打伞,走到王喜家时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大半。姚万明捋了捋被雨水凝成一绺的胡子,对迎出来的王喜娘道:“不用迎,这点路还看得清。”

      姚万明明明未说什么,却无端的令王喜娘心安了许多。许是有信任的长者在场,王喜娘揪起的的心也终能舒缓片刻。

      一行人进到王喜屋中,王喜却犹然沉在梦乡。王喜娘看着王喜,刚得平静的心方要再次揪起,就听姚罩宝接二连三的打了几个喷嚏。

      “我去煮点姜汤。”王喜娘说着不放心的看了眼王喜后便走出屋去。姚万明见姚罩宝支开了王喜娘,即从袖中拿了颗灵石出来。无须碾碎再用,姚万明捻着灵石便从王喜的胳膊上绘起了符箓,那符箓姚罩宝今日恰好比着画过,正是探寻体内魂魄的试魂符。

      符箓之光一闪即灭。盯着那消散的符文,姚罩宝急吸了几口气,抬手不自觉的按住了颈间挂着的瓷管。

      风急雨骤,雷电欲鸣,又是一个风雨大作的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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