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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   贺怀玉换好衣服走到正堂时,赵大为的瓜果也吃了太半。赵大为瞧着被自己吃的不剩什么东西的果盘伸手把果盘往旁推了推,见那果盘离着他远了些,盘中的瓜果便好像也不是他自己吃的似了。

      贺怀玉恍若没看见赵大为的小动作似的,只对赵大为道:“让赵公公久等了。”

      “不妨事不妨事。”赵大为看贺怀玉已收拾妥当,知他从肃王府中纳的这会子凉便也到头了。望着屋外那仿佛要将大地炙烤龟裂的烈日,赵大为本就耷拉着的眉毛更是垂成了一个“八”字。

      看着赵大为的为难模样,贺怀玉边与赵大为往外走边道:“日头灼人,赵公公不如与我同乘,以免受了暑气。”

      “这……”赵大为看向肃王府外停着的马车,真想一个点头应了下来,可微弯的脖颈还没落下,就左右一晃成了摇头。“咱家谢过肃王的好意了,可这……”赵大为愁眉苦脸的把煮熟的鸭子往外赶道:“不合规矩。”

      “是我疏忽了。”一早料到赵大为不敢跟着自己同车而乘的贺怀玉面挂歉然,他朝赶车的马夫看了一眼,马夫即钻进马车中取出个物什交与贺怀玉。贺怀玉转手把那物放到了赵大为的手中,道:“这是家仆做出来的东西,赵公公把它放在衣内,也能除去几分暑气。”

      金丝银线绣出的袋中显是灌了冰水,赵大为摸着那冰冰凉的袋子直想要把它收入怀中,只是贪心再过也要懂得分寸,制成袋子的锦缎与其上绣着的丝线显然都不是凡品,若将这袋子拿到市上去卖,说不得能卖个十几两银子出来。袋中冰水可收,可这袋子却太贵重了。

      赵大为捧着水袋想收不敢收,想拒不舍拒,登时立在当场左右为难。贺怀玉微推了推赵大为的手,道:“赵公公快把这水袋收起来罢,再被晒会儿,怕是就要被晒的没有用处了。”

      赵大为的手就和不受控制似的,在贺怀玉的一推之下便将水袋放入了怀中。凉爽之意舒人心肺,赵大为摸着放置了水袋的地方,连上马时的动作都比往常利落了几分。

      一路将贺怀玉引到勤政殿外,将要退下时,赵大为又被贺怀玉留下说了几句。

      “我虽到京中不久,却也听闻宫中内侍偶尔会小赌几把,一时不凑手的内侍有时也会向宫外去借。既是要借,赵公公可否引几位公公去我府中借贷?”贺怀玉微点腰间,道:“我也想赚几个小钱。”

      古来赌徒,十个中有九个是有借无还的赖账货。赵大为琢磨着贺怀玉的话,心想贺怀玉这恐怕不是要赚钱,而是要散财。

      宫中内侍多半有赌钱的毛病,京中官员知这一点,便也投其所好,以借钱之名白送给内侍好些银子,为的便是从宫中探听些消息出来,以好揣测天颜,分辨吉凶。

      赵大为亦是赌徒之一,只是他有钱便赌,没钱便罢,虽时时看别人玩的手痒,却从不朝官员借银,也免了传递消息的麻烦事。如今日这般多给了贺怀玉一句提点,已是他看在贺怀玉正值荣宠的份儿上才多言了些。

      不过是动动嘴皮牵线搭桥的事,无论成与不成,他把话给别的太监一说便也算抵了怀中水袋的情了。赵大为想到此处即应了下来,他望着贺怀玉踏进御书房的背影,心想这肃王的年纪虽不大,却到底是与圣上血脉相同,一道的精明聪敏。

      想到“聪敏”二字,赵大为又叹息着摇了摇头。也不知这受命于天的天家这些年来是冲撞了什么,数十轮春秋过去,能担的上聪敏二字的,除了太祖高祖当今圣上,便也仅剩下当今圣上的堂兄弟,肃王了。

      想纵是天家,也有这许多无力更改的事罢。赵大为想到此处便不再多想,只想着赶紧回去换下这身被汗打湿的衣服,再收起怀中那只宝贝水袋。

      “臣,拜见皇上。”

      “坐罢。”尚未变声的清脆童声从书案后传来,年仅十二的小皇帝贺景洪合上奏章,将那奏章放在桌上摆的一叠整整齐齐的奏章上后才续道:“肃王又为朕了却了一桩心事。”

      贺怀玉听到贺景洪的话想站起来答上一两句,却被贺景洪的一个摆手挡了回去。

      贺景洪年纪尚小,身量个头都未长开,坐在太祖高祖坐过的椅上便会因为上身略短,坐下去时亦是矮出别人一截。然贺景洪却独出心裁,命宫人重给他造了把金漆雕龙椅。贺景洪往比寻常椅子高出几寸的雕龙椅上一坐,本矮下去的身量便高了起来,更有甚者,个头儿矮些的官员坐在椅上往贺景洪看去时,需得微微仰头,才不会只瞧见个鼻子下巴。

      贺景洪看向微微含腰,比他矮下去半寸的贺怀玉,酝酿好的话语临到出口却变了种说法,仅是以问询的口吻说了出来。

      “朕派你去,是让你把与张御史有牵扯的人都抹了去,陈氏遗孙,当也是与张御史有牵扯的人罢?”

      虽是问询,却问得贺怀玉除了答是之外再无别的选择。贺景洪看着欲要起身请罪的贺怀玉按了按手,道:“罢了,左右陈氏遗孙已死。朕只是好奇,你为何突又改了主意,让那修士留陈氏遗孙一命?”

      “是臣妇人之仁了。”贺怀玉站起长揖,掩在衣袖后的面上终显露出一丝冷峭之势,只这变化太短,不消半刻又掩盖在了恭敬之下。“臣有负圣上的信任。”

      贺景洪审视着长揖不起的贺怀玉,未让躬着身的贺怀玉起来,只道:“怕你的妇人之仁,对的不是陈氏遗孙罢。”

      埋在衣袖后的贺怀玉微抬起头,总是温和笑着的脸上终于也让人瞧出了别的情绪。贺景洪打量着显出些尴尬之色的贺怀玉,道:“那人是叫,姚罩宝?”

      听姚罩宝的名字从贺景洪的口中说出,贺怀玉显出的神色虽不自然,心下却松了几分。贺景洪既能说出姚罩宝的名字,那姚罩宝现下定是安然无虞了。

      如此粗俗的名字,令贺景洪无论如何联想都不能把顶着这么个名字的人与贺怀玉这般温润清雅的人联系在一起。贺景洪想着卫纯回来时同他描述的姚罩宝的粗鄙做派,话里虽有算计,却也顺带上了几星的实意。

      “肃王这妇人之仁的对象,实在是出格了些。”贺景洪挺直的腰背往后一倚,道:“陈氏遗孙这事便算了,只是肃王,替人补窟窿这事朕做一次便罢了。”看贺怀玉弯下去的腰身似是又矮了几分,贺景洪自觉此次的敲打便也够了,遂道:“起来吧,这样站着也怪累的。”

      应声立起的贺怀玉面上带的是恰到好处的敬畏,贺景洪看着那分敬畏,原本被取悦到的心旋即又沉了下去。

      幼时读书,贺景洪曾读到则古人趣事,此事说的是古时有位开国皇帝,一日去拜见老父时,却见老父正鄙衣执帚的站在门外恭迎自己。开国皇帝知道老父这是因为君臣有别不敢逾矩才如此作为,遂封老父为太上皇,日后对待老父也是孝顺更甚往昔。

      世人传颂这则趣事,是为了宣扬开国皇帝的仁孝。然贺景洪读到这趣事时,读出的却是太上皇正是因为深谙君臣之道才得以推尊。

      那肃王,是否也深谙君臣之道呢?

      原本放松下去的腰脊又挺直回去,贺景洪的手指在书案上敲了几下,眉间除去几分因年幼而染上的稚气外,是古稀老者都凝不出的深沉与算计。“朕打算过些时日派你去建座忠烈祠,这段日子你先从京中呆着,待朕定下来再与你说。”

      贺景洪说罢挥退贺怀玉,又拿起了那本改了一半的奏折。

      贺怀玉倒退几步退出勤政殿,正迎上换好衣服又回来等着贺怀玉的赵大为。

      按赵大为的性子,本是不会再多跑这一趟,可等他倒空水袋,看清那水袋竟是用双面绣的绣法绣出,若把那水袋的内里翻出来便又是一只新袋子后,才巴巴的又跑到了勤政殿来。“咱家来送送肃王。”

      “多谢赵公公了。”

      贺怀玉看赵大为的样子知其是有话要对自己说,果不其然,没走几步赵大为便探听道:“圣上要问的事都问妥了?”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圣上近日要派我出去做事,让我这段时日先留在京中才多说了几句。”

      见圣上此番召见是有事要交给贺怀玉办,赵大为接下来要说的话便都好好的润色了一番才说出。“咱家已把肃王的话说给几位公公了,那几位公公,可都是伺候在御前的人。”

      “如此,”贺怀玉停在宫门前,对着自觉把事情办妥的赵大为道:“便谢过公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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