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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去?这怎么能去!”姚罩宝吱哑怪叫的围在柳扶风身边,车轱辘似的话打从面馆出来后就不停的被姚罩宝絮叨着,一遍说完,那便再来一遍。“虽说我觉着那刺客不是冲着张御史去的,可万一我想错了呢?要是那个刺客真是冲着张御史去的,你再往他府上一跑,不是琉璃碗里擂胡椒——险得很吗!万一要是被波及……人都知道趋利避害的,你怎么就,怎么还上赶着去呢!”

      柳扶风听着从翻来覆去的旧词中又新添上的俗语,浅笑着展开纸扇,给围着他团团转的姚罩宝扇凉。“去张御史的府上唱戏祝寿,这是几月前便约好的事,你总不好叫我言而无信?”

      “守不守信不也得分事儿。”姚罩宝嘀咕着看了眼柳扶风,见磨了半天也没能磨得柳扶风改了主意,只能退而求其次道:“大不了你给我按个小厮什么的名头,让我好随时随地的跟着你。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了了那个刺客!”

      姚罩宝话说的狠厉,心里却是一点底儿都没有,又想起脱身保命的流光速神符他现在是一张都没能画出来,干脆抱着个石臼子回屋磨灵石去了。

      柳扶风看着姚罩宝垂头丧气的模样唇边的笑意渐渐散去,话中却仍是一派清朗,“我唱戏时,你也上台跟着?”

      “跟着。”抬腿踢开屋门,姚罩宝一脚跨进门内,另一脚却仍站在门外,也不回身,只背对着柳扶风道:“柳兄,你是不是太不在意自己的安危了?”

      屋门被姚罩宝反脚踢上,柳扶风看着被屋门隔绝在外的日光,视线微移,移到了一地的树影婆娑上。一道人影混在树影之间,柳扶风盯着那道孤零零的影子,微不可查的嘘出口气。

      姚罩宝关上屋门后就后悔了,觉得自己的话说的太直,又太冲,却还是拧着股劲儿的不愿再出门说句软话,只把灵石丢进石臼子里,砰砰砰的砸个震天响。灵石不经砸,只让姚罩宝砸了几下便碎成了几片碎石,在石杵间蹦跳着,几次险些飞出石臼子去。

      姚罩宝垂眼数着石臼子中的灵石碎片,耷拉着嘴角后退几步,抱着石臼子仰躺到了床上。屋外伴着蝉鸣传来的是他曾读过半截的新戏文,姚罩宝听着起起落落的对戏声,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咕哝不清的抱怨声闷在床褥间传不出去,姚罩宝揪着床褥狠狠地攥了一把,终是弓着腰慢慢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抱着石臼子挪向了书桌。

      “又是庆寿又是新戏,又不是皇帝老子,架子摆的倒是天大。”末了的几句酸话被石臼研磨灵石的声音盖了过去,姚罩宝晃晃石臼子,看里面的灵石研磨的差不多了,便把预先准备好的朱砂一股脑的倒进了石臼子里。

      朱砂一与灵石相触,即混成了晶莹流转的墨料。姚罩宝沉下心神,回忆着姚万明常对他说的话自言自语道:“心无杂念,一气呵成。”

      蘸在笔尖上的墨料晶光夺目,配着朱砂之色似极了九天玄火。叨念之声渐渐转小,姚罩宝沉腕落笔,终在纸上落下了第一笔。熟悉的吃力感再次袭来,姚罩宝儿时最为厌烦的感触到了今日却成了求之不得的东西。

      感受着似在与人搏力的感觉,姚罩宝心中一喜,手下的力气顿时又大了几分,这一笔下去却是绘错了地方,连手下的吃力感都一同溜的一干二净。

      看着画费了的符箓,姚罩宝倒也没脑,只重拿了新纸,就着方才的感觉继续绘符。一连画了三张符箓,画到最后,姚罩宝只觉着浑身的力气都被抽了去。看了眼石臼子里仅余了个底的墨料,姚罩宝蘸墨的手顿了顿,把笔往嘴里一叼,腾出手把翻出了最初画废了的那张符箓。

      添笔改符的法门姚万明倒也曾教过他,只是印象里问天符的模样实在是模糊不清,姚罩宝抽出叼着的笔画也不是,不画也不是,干脆把笔一撂,翻出个小盏来,把剩余的那些墨料都倒进了小盏中,又仔细的给小盏封上了口。

      ——要是当初跟着师父好好学学,现在能绘出个问天符问问吉凶也好。

      姚罩宝把小盏收进怀中,看着仅画成的三张符箓,忽的又想起了姚万明那张干瘦苍老的脸。

      ——要是师父在就好了。

      “符到用时方很少啊。”姚罩宝收好流光速神符,一唱三叹的向柳扶风同伶人们练戏的地方踱去。日已微偏,因出了刺客的事,柳扶风早早地就让伶人们各自回去,只还有一两个动作慢的落在后面,正好被姚罩宝撞了个正着。

      姚罩宝的眼珠盯着那两人转了一圈,当即掏出了半包前日吃剩的油酥点心,拽过了当中年纪偏小的一个。

      那小伶人的年纪不过十二三,小塌鼻包子脸,生了副万事不过心的模样。见姚罩宝从这捧出包点心给他吃,他也不问缘由,只乐呵呵的接过油纸包,也不嫌弃里面的点心早碎了大半,只从里面挑着还有个囫囵样的来吃。只是吃时也没闲着,还得一边往嗓子眼儿中咽着点心,一边回姚罩宝的话。

      “一直能站在台上还不用念词的活儿?”小伶人捻着油纸包中的碎渣往嘴里送去,末了舔了舔指尖,一扑棱脑袋道:“没有。怎么,你也想上台演演?倒是有那种不声不响的从台上站一会儿的活儿。”

      瞥着小伶人吃到嘴边的碎屑,姚罩宝伸手给小伶人擦了擦,心里也明白张御史寿辰当日,他不大可能一直能在守在柳扶风身边,只得闷闷地憋下一口气,打发小伶人早点回去。待小伶人走出几步后,姚罩宝突又想起一事,就又扯着嗓子问道:“这几天柳兄也一直没能走开,柳班主那里有人照看吗?”

      “照看?”小伶人回过头,挑起一边眉毛,神色古怪的看向姚罩宝,“又不是清明中元的,有什么好照看的?”

      方才还挂在天边的日头似是在一瞬间便沉到了房舍屋檐后,只散发着昏昏沉沉的余晖,似极了钟鸣漏尽行将就木的老者。

      小伶人看姚罩宝不答话,还往回走了几步,神秘兮兮的凑到姚罩宝身边问道:“是不是柳班主向小柳班主托梦了?”

      “嗯……是。天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姚罩宝把小伶人往外送出几步,临近门外时,又嘱咐道:“这事你先不要和别人说。”

      “放心吧。”小伶人歪着身子用肩膀撞了下姚罩宝,“我知道小柳班主一向不愿把这些事情说给我们听,不过,”小伶人仰起头,微微苦恼的看向姚罩宝,“柳班主待人很好,要是可以,我也是想尽份心意的。但小柳班主,应该也是有他的考量吧。”

      小伶人的话零落在夏日的滚滚热浪中,那尚未长成的小个头很快便挤在人流中消失不见。

      日暮黄昏,倦鸟归林。白日间熙攘吵闹街巷似乎只是个假象,杂乱之下,是一个个耽于归家的凡人。两三盏灯火亮起,四五缕炊烟飘荡,连只小小的鸟雀都有巢可归,可,柳兄呢?

      衣摆在夏风中卷起又展平,姚罩宝摸出个火折,点燃了坠雪楼外灭了几日的灯笼。灯笼挂的偏高,姚罩宝够了下来却怎么也挂不回去,正踮着脚努力时,一只手从旁伸来,接过了姚罩宝手里的灯笼。

      映着昏黄亮光的灯笼挂回了原处,天色将暗未暗,一盏小小的孤灯尚不能与那最后的一丝余晖争辉。

      姚罩宝看着挂着浅淡笑意的柳扶风,再看看他手上提的买回来的吃食,本想就他独自出门这点叨念几句,可临了临了,说出的又成了他那个远在云雾山上的师父。

      “……他把我捡了去,本来是想让我继承宗门,可我一直不愿担这么大的担子,就一直耍滑卖乖,他就也一直随着我……”

      “想你师父了?”柳扶风把买来的吃食一一取出装盘,摆到切好的酱肉时,还不忘夹出块喂到姚罩宝嘴里。

      “有点儿。”姚罩宝嚼了几下吞下酱肉,继续说道:“我师父是个很好的人,你愿不愿意和我去见见他?云雾山,也是个很美的地方。”

      柳扶风装盘的动作稍微一顿,他似是听懂了姚罩宝话里的意思,又似是没有听懂,眼眸流转之间,却又恢复了平静。

      “我很想去。”

      “那……”姚罩宝听到柳扶风的话腾然起身,拽住柳扶风的手,似想要当即便拉着柳扶风同他回云雾山去,什么张御史的寿宴,什么来意不明的刺客,最好都滚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可柳扶风的手却拽也拽不动,仍还直挺挺的放在原处。

      “等过了张御史的寿宴,我再与你同去可好。”

      夜色渐浓,坠雪楼外灯笼中的荧荧之光却越发的亮了起来,照亮了那灯笼周围的地方,可更远之处,却仍是笼罩在一片昏黑之中。

      “好。”松开抓在柳扶风手上的手,姚罩宝坐回原处,不期然的望向了屋外的夜色。整个天地像是被罩在了个密不透风的黑口袋中,无星无月,唯有浓到驱不散的黑沉。

  •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一节快乐呀~
    由于作者菌三次元中有些事情,暂改为周六日更新,比心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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