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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姚罩宝被这么一打断,摘蓝珠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把蓝珠重新放回衣内,接过了青年递来的幡旗。

      青年的年纪不大,看面相估计许是连双十都未到,但却也要比姚罩宝长上几岁。姚罩宝小时做乞儿时养成了个习惯,看人时先看衣着后看脸。一路从青年的宽衣博带向上看去,姚罩宝才看到了青年的面容。

      姚罩宝听说书先生说书时,惯听的描述那些大英雄的话就是眉似剑目如星,他之前只是一听就过,心想着这种词听听便也罢了,可待到看见青年,姚罩宝才知道这两个词并非是凭空造出来的。青年目中含笑唇角微勾,似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又似他本来就是这么一个温和的人。点点笑意掩去了青年眉宇间的凌厉,使人在看他时只觉可亲。

      青年梳的是风流墨客们惯爱梳的发式,乌丝两分,一半披于身后,一半玉冠盘髻。姚罩宝看看青年的衣着,再看看他头顶的白玉冠,心知这青年定是生于高门大户之中。

      把见过的那些阔家少爷在脑中掠了一遍,姚罩宝道了声谢后问道:“我们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

      这话在姚罩宝听来,都有装熟攀关系之嫌,但青年却像是没有发觉,只答道:“或许吧。”

      模棱两可的回答相当于没说,姚罩宝拿不准这青年是在敷衍自己还是怎的,便没再自讨没趣,再次谢过青年后举着幡旗融进了来往行人中。贺怀玉望着姚罩宝的背影,待姚罩宝走远后,转身从易灵铺前走开。

      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没走出几步就被姚罩宝抛到了脑后,时值初夏,姚罩宝在太阳下走了片晌,就觉着身上的布袍吸满了薄汗,粘嗒嗒的贴在身上令人浑身不爽。扯着前襟呼扇几下,姚罩宝没再从日头下乱逛,径直走到个茶摊下面,躲在支在茶摊上方的粗布下躲凉。

      一踏进茶摊,姚罩宝便觉身上的热气散去了不少。向卖茶的汉子要了碗凉茶,姚罩宝坐在长条凳上接过卖茶汉子端来的凉茶也不急着喝,只把茶碗放到木桌上,又想起了他听到的那个名字。
      柳扶风……到底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日近正午,像姚罩宝一般躲进茶摊下避阳的人也不在少数,姚罩宝只坐了一会儿,茶摊中便挤满了茶客。两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踏进茶摊,左右四顾,见茶摊中再无空桌,便走向了一人独坐的姚罩宝。

      “小兄弟,不知我们二人可否坐在这里?”说话的是二人中面相较为和善的一个,言谈有礼举止有度,全没有读书人对姚罩宝这种从下九流间讨生活的人的轻视。

      “坐就是。”姚罩宝应着声把放在桌上的幡旗立到一旁,好给那两人腾出些空来。

      两个书生各要了一碗凉茶又点了碟青团,待卖茶汉子端来青团,方才与姚罩宝说话的书生把青团推到木桌中央,对姚罩宝说道:“一起吃罢。”

      晃悠到现在,姚罩宝也确实有点儿饿了,便也没跟书生客气,拿起个青团吃了一口。青团是以艾草汁拌进糯米粉中,内裹豆沙馅儿而成,食之甜糯适中,更有草香留于齿颊。

      那两个书生也各拿了个青团,几口下肚,二人啜了口凉茶,低声聊了起来。

      姚罩宝虽跟着姚万明读了几年的书,识字写字全无问题,但学也学的不深,往往是囫囵吞枣应付了事,学问不深,也厌听那些之乎者也的掉书袋。

      现他看那两个书生相谈甚欢,猜测他们二人说的定与四书五经有关,待会儿说不定还要因为里面的一字半句争论起来。为躲清静,姚罩宝仰脖儿三两口的喝完凉茶,正欲起身离开,就听那两个书生的话声果真大了不少,但两人话里的内容,却和四书五经没有半点儿关系。

      “论才论艺,柳相公都可谓上是一绝。”

      “这还用你说。”未与姚罩宝说过话的书生接了一句,神色间也是对那位柳相公推崇不已。

      相公一词多是对生员或君子的尊称,古来文人相轻,姚罩宝看那两个书生对这柳姓相公皆是叹服不止,加之柳相公与困于他心间的那个名字姓氏相同,不由熄了走的念头,想继续听听他俩的谈论,但越听越觉出不对。

      “你们说的柳相公,是个伶人?”什么样的伶人,竟能让那些心高气傲的书生以“相公”二字相称?

      姚罩宝这话一说,那未与姚罩宝说话的书生即双眉一蹙面露不悦,铿锵说道:“柳相公怎可以伶人相称!”

      书生的语气颇冲,话里的语义也很是严厉,此话一出,姚罩宝还未有反应,之前与姚罩宝搭话的书生已是尴尬不已。

      “魏兄,你……”那书生未说完下面的话,只叹了口气,对姚罩宝拱手道:“我这个朋友心直口快,说的话也不甚好听,还请小兄弟勿要同他一般见识。在下许晖,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

      “姚罩宝。”姚罩宝报着名姓,还不忘去看魏姓书生的表情,暗想许晖的那番话说的很不客气,依魏姓书生一点就爆的性子,听了那话怕不是要与许晖吵上一架。但魏姓书生非但没有暴怒,反而在许晖的注视下报了姓名。

      “魏子忠。”魏子忠说话时的不情不愿全不遮掩,说完那三字就闷闷的不再说话,但看到许晖的神情似是稍有不满,不得不又续道:“方才是我孟浪了,还请姚弟不要见怪。”

      姚罩宝看出魏子忠这歉道的敷衍也不在意,只是目光在许晖与魏子忠之间来回,心道他俩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既是互报了姓名,便也不好再像之前那般各谈各的,许晖叫卖茶汉子又给姚罩宝倒了一碗凉茶后问道:“听姚弟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

      姚罩宝生在北方,自小说的是一口北方的方言。被姚万明带到云雾山后,他才渐渐学会了南方的吴侬软语。只是他小时留下的口音总也去不掉,说起话来不南不北,无论去到哪里,说起话来都叫人听着混不似当地人。更何况南方不同于北方,往往是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调,这里离云雾山虽不远,但口音上也已是有了区别。

      现被许晖指出这点,姚罩宝也不意外,他点头应下了许晖的话,继而问起了柳相公的事。

      “柳相公是个奇人、妙人、雅人。”许晖说罢像是在想要如何对姚罩宝描述柳相公此人,但终是摇了摇头,没能想出旁的话语。“姚弟既是初到这里,不若去听上场柳相公的戏。今日申时就恰有场柳相公的《玉壶春》,现在茶摊中闲谈避暑的,也多半是过会儿要去听戏的。”

      申时开场,现不过午时,这之间还隔着一个时辰。姚罩宝看着坐在茶摊中的人,一时间没想明白这些人是要在茶摊中坐等到申时还是怎样。许晖看出了姚罩宝的疑惑,解释道:“有柳相公的戏时园子总是人满为患,为了能挤进去听得几句,常常是要提前个把时辰候在园外,好早些进去占个好位置。”

      姚罩宝也去戏园中听过几次戏,戏园中通常是前排雅座二楼雅间,雅座后面才是供寻常百姓站着听戏的地方。姚罩宝之前去的那几次虽也见识过人堆挤在园子里看戏的场景,但许晖描述的情景他却是闻所未闻。

      正说着话,茶摊中已有几人起身离去。许晖看着那几人离去的方向,道:“那几人估计就是去园中听戏的。”

      “我们也该走了。”魏子忠说罢起身欲走,想了想还是收回踏出的步子,转向姚罩宝问道:“你去不去?你若去的话,我便为你付了进园的钱。”

      魏子忠说话时也不看着姚罩宝,只盯着看许晖的神情,他见许晖在听完他的话后面有不喜,又忙接口道:“也算是为先前的事赔个不是。”说完再看,魏子忠见许晖的神情好了许多,却又不由厌弃起自己这几乎说得上是被许晖牵着鼻子走的言行。

      姚罩宝看魏子忠神色时好时坏,只以为他是在后悔向自己许下的戏园票钱,也没真涎着脸要让魏子忠代为付钱,只应了邀,要与许晖魏子忠同去戏园。可真待到了戏园,姚罩宝又暗暗为没厚着脸皮让魏子忠付钱而肉痛。

      寻常的戏园子,顶破天花个四十来文便能进园,可到了柳相公这里,直接翻了一番成了一钱银子。姚罩宝今日尚未进帐,如今又要让他花一钱银子去听他并不是多感兴趣的戏文,思量片刻,姚罩宝觉着与其从许晖魏子忠二人面前装成慕着柳相公的大名而来,倒不如随便寻个借口一走了之。

      烈日当头,姚罩宝揩着额上重新沁出的细汗,装着脚下一软,似是不盛暑气的样子。只打谱听到许晖二人问他一句,他便也好顺坡下驴,借口身体不适溜之大吉。

      许晖见姚罩宝身形一晃,当真如姚罩宝所料问询出声,但姚罩宝却未如预想中那般推诿着说道身体不适改日再来。

      被比肩接踵的人群遮挡住的戏牌映入姚罩宝眼中,戏牌上书六字——

      柳扶风,玉壶春。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搓着手手在线求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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