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核小道，在线忽悠》顾辞山

11、第十一章

　　“看相，测字，驱邪，写信。”姚罩宝执着面幡旗，生怕别人不认识幡旗上的字似的一遍遍的念着上面的字。只是身处闹市之中，嘈杂之声不绝于耳，他的那点吆喝声没传进几个人的耳中就与闹市中的杂乱声融在一起，乌央乌央的混成一片杂音，使人听不清楚。

　　姚罩宝吆喝了几声见没人理会，索性挤出闹市，寻了个檐下避阳处，把幡旗往墙上一搭，坐在地上歇脚休息。

　　疏忽九年，姚罩宝也和姚万明在云雾山上磨了九年，其间没学会什么道门术法，倒是整日招猫逗狗的扰的姚万明不得安宁，终是吵烦了姚万明，让姚万明把他赶下山去，美名其曰历练历练。姚罩宝下山后也没走远，只就近找了个热闹些的镇子，靠着姚万明下山前给他的银钱和平日里赚的几个小钱过活。

　　先前姚罩宝挤在闹市中吆喝的时候，旁人顶多是偶尔瞥他一眼，现今他往檐下一坐，看他的人反倒是多了起来。

　　顶着个歪斜发髻的俊秀少年席地而坐，也实在是有些打眼。更遑论少年手中把玩的蓝珠也时不时的晃着人眼，便引得从姚罩宝身前路过的人多多少少都会看他一眼。

　　姚罩宝昨夜没能睡好，现下阳光暖融融的往身上一晒，姚罩宝把蓝珠收进衣内贴身带好，点着头就想小睡过去，不想还未入梦就被人唤了起来。

　　“小弟弟，你可否帮我算算我所求之事，是成还是不成？”

　　姚罩宝听见绵软的话声睁眼去看，先看到了个袅袅婷婷的身姿，再往上看，才看到了说话人的容貌。说话的女子面覆薄纱，只露了眉眼出来，单看眉眼也已是眉似远山黛目如秋水波，翦瞳潋潋，似能把人的魂魄勾进去一般。

　　姚罩宝年已十六，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现他看见立在身前的女子，忙不迭的从地上站起，还没站稳，便发现这女子的身量几乎比他高出了一头。

　　暗暗踮了踮脚尖，姚罩宝应着声道：“行、行。”

　　女子注意到姚罩宝的小动作也没点破，只眉眼越发的柔和起来。姚罩宝看着女子微弯的双眸，猜着面纱之下的女子该是在笑才是。

　　姚罩宝今日出门时还没怎么睡醒，迷迷糊糊间把纸笔砚台都落在了歇宿处，只拿着个幡旗就跑了出来。等他想起落下的东西时已走出了段不远的距离，就索性没再调回头去拿，只想着若是碰见托他写信的，他就和人约着明日再写，若是碰见测字的，他就忽悠着人家改为相面。

　　只是这想法再好落到实处也不怎么灵，姚罩宝看着女子，怎么着都没能说出让女子摘下面纱的话来。

　　“稍等一会儿。”姚罩宝说着往一旁的穷书生支的书画摊跑去，再回来时，手中多了张纸和一支舔足了墨的毛笔。前处无桌，姚罩宝也不好让女子蹲在地上写字，便想要以背代桌。女子看出了姚罩宝的意图，接过纸笔说道：“我这么一写，墨汁定是要沾到你的背上。”

　　“不打紧，我回去洗洗就成。”

　　姚罩宝说完便想背过身去，好让女子在他的背上写字，却听女子说道：“我可舍不得让小郎君平白的多做些活儿。”

　　女子说罢撩起裙摆蹲下身去，一举一动间不显丝毫粗鲁，观之只觉如娇花偎柔风。女子的衣袖略长，写字时也只露出了纤纤五指。姚罩宝看着女子的纤长手指再看看自己的手指，悄悄的把自己那双与女子的手有几分相似的手藏到了背后。

　　女子在纸上写的是一个“命”字，字迹娟秀，收笔时却颇有些气势。女子写罢起身，把墨迹未干的纸递到了姚罩宝手中。

　　姚罩宝接过后看着女子写的字，说道：“‘命’字可拆成个‘人、一、叩’，说的是命中的转折点，也就是要拜求一人。”

　　姚罩宝说的都是从算命先生那里偷听来的东西，准或不准未可知，只是用来搪塞那些来算命的人时还算好用。说上一两句故弄玄虚的话，再掺上些模棱两可的判词，翻翻嘴皮子十几文钱就到了手。不过姚罩宝年纪小人又长的好看，往往是和他逗趣的人多，找他算命的人少。通常是一日下来，命算不了几回，书信却写了数封。

　　姚罩宝拆完了字，该是再诌上几句语焉不详的判词才是，可姚罩宝看着女子，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些含含糊糊的话，只挑着自己愿说的好话道：“小姐的一切所求皆成。”

　　“所求皆成？”女子的话中含上了笑意，她似是没信姚罩宝说的话，但仍从荷包中拿出块碎银子给了姚罩宝。“小弟弟，往后可不要学人家算命骗钱了。”

　　女子说完也不等姚罩宝反应，转身进了条窄巷中。姚罩宝握着女子放在他手心的碎银子，忽的明白过来女子并非是真的要让他拆字，而是借着这个由头硬塞给他些钱，让他收了银子去做正经事。

　　碎银上似还沾着女子的香气，姚罩宝拿着那块碎银子，不似是在拿着人人喜爱的银钱，倒像是在拿着个烫手山芋。几丝热气蒸上了姚罩宝的面颊，也顾不上拿还立在墙边的幡旗，姚罩宝追着女子就跑进了窄巷中。

　　窄巷幽长，灼热的日头像是照不进窄巷一般，姚罩宝甫一冲进窄巷先眨了眨眼，才适应了窄巷中幽暗的光线。两侧高墙间割出的空间仅能容下一人穿行，姚罩宝借着窄巷中的昏昏日光，边唤着小姐边往窄巷深处走去。

　　清朗的少年音在墙壁间荡来漾去，再入了姚罩宝的耳中时，却多了些难以言说的诡异感。

　　窄巷似是无论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姚罩宝不觉加快了脚步，时走时跑，终是在窄巷尾端见望了那个塞给他碎银的女子。

　　女子与一个仿佛要融进巷中阴影的人侧身对立，巷子幽窄，女子与那人便也挨的几近。姚罩宝光是看着，都能想象出那两人鼻息相融的情形。

　　觉出自己恐怕是撞破了女子与情郎的幽会，姚罩宝倒退几步，想找个地方藏起身来。但巷中全无遮挡，姚罩宝正退着步子琢磨着是否要退出巷外时，倏地听到了断断续续的话声。

　　话声幽微，似是条在冰水中浸久了的水蛇，带着黏腻与湿气缓缓划来。

　　姚罩宝被这声音弄的竖起了几根汗毛，倒退着的步子也渐渐缓了下来。不待他扭身跑出巷外，零碎的话音便拼凑成句，传进了他的耳中。

　　“柳扶风……”呢喃着的话语浸着缠绵眷恋，被风一吹即似雾而散。姚罩宝望着站在女子对面的人，猜测着那人应该就是被唤作柳扶风的情郎。

　　柳扶风。

　　姚罩宝咀嚼着这三字，总觉着他似乎曾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正出着神，女子忽转头对上了姚罩宝的视线。姚罩宝被女子的目光看的尴尬不已，却又不得不上前几步，想要把碎银还给女子。只是他还未踏出步子，女子便对他微微颔首，抽身出了窄巷。

　　巷外日光正盛，女子踏进日光之下，竟像是融进其中一般，忽的就不见了踪影。

　　姚罩宝快跑几步冲到巷口，才发现不止女子已然不知所踪，那个与女子幽会的人也已消失不见。

　　“奇了怪了。”姚罩宝四下打量着巷外行人，所寻不见女子，只能把碎银收了起来，想着若是以后有缘再见，他靠着这块碎银也能再和女子搭上几句话。

　　哼着走板荒腔的小调，姚罩宝看着周围小铺，没急着回去拿他那面还靠在墙上无人理会的幡旗，只向着挂着个“易灵铺”牌匾的小店走去。

　　易灵铺顾名思义，是个做灵石银钱互换生意的铺子。随着道门的没落，百年前还可做银钱之用的灵石，逐渐成了块对普通人而言样式好看些的石头。修者无力从百姓那里买来灵石，百姓拿着灵石又无甚用处，易灵铺应时而生，如雨后春笋般遍布了大启朝的每个角落，成了收购灵石倒卖给修士的铺子。

　　只是近几年道门越加的没落，易灵铺中收购的灵石往往无人购买，便也渐渐做起了旁的生意。除去买卖灵石这一点，旁的和寻常当铺也并无不同。

　　从小少爷那里得来的蓝珠，姚罩宝林林总总的也去过十几家当铺中问过，但问来问去，当铺老板给出的说法都和他在益康镇中问得的说法一般无二。姚罩宝问了那么多次对蓝珠的价值也渐渐起疑，但如今看到易灵铺，还是禁不住的想去再问上一遍。

　　掏出挂在颈间的蓝珠，姚罩宝低着头想把蓝珠从脖上摘下，却见一面幡旗蓦地现在了他的眼前。

　　“你忘拿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