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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姚罩宝搀扶着姚万明回到庄子时,云娘正在院中等着姚万明二人。

      盏茶前她见贺怀玉忽的就有了精神,眉宇间亦是清明不少,便知姚万明这是除了作乱之人,遂当即匆忙赶来,想问问作乱之人是何门何宗,又是为何来勾取贺怀玉的三魂。

      云娘曾拜托过姚万明,若是可以便活捉作乱之人,现她见回到院中的只有姚万明师徒二人不由有些失望,但看姚万明气力不振也不好再多询问,只使人帮着姚罩宝把姚万明扶回屋内。

      屋门敞开,看到莫名出现在屋中的小孩儿,云娘不由多看了眼。姚罩宝瞧见云娘的神色,随口解释道:“这小孩儿也是个三魂离体的。”

      云娘闻声点点头,她看姚罩宝似是知道不少内情,但碍于姚罩宝眼下正忙着侍候姚万明,便没有多问,只嘱人去寻来大夫又留了两个小厮在屋中侍候后就出了门去,想等姚罩宝侍候完姚万明,再把姚罩宝叫去细问。但出了院子没走几步,云娘就听到了姚罩宝的呼唤声。

      “云夫人。”姚罩宝快跑几步跑到云娘身侧,甫一站定,姚罩宝的肩头就落满了薄薄一层碎雪。跟在云娘身后的一个婢女得了云娘的眼色,立即偏过伞去,遮在了姚罩宝的头顶。姚罩宝觉出了云娘的好意却也不敢放肆,只愈发的摆出副恭敬样子来。

      “师父那里已侍候妥当,我就想着给夫人说说……勾魂人的事,不知夫人有时间没有。”踩低捧高的道道姚罩宝也是知道,按理来说,当着云娘的面儿他本会将勾魂人说的猪狗不如才是,可不知怎的,话到了嘴边就成了干巴巴的“勾魂人”三字。

      云娘没察觉出姚罩宝心里的异动,只觉着姚罩宝很有些眼色,话间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你叫我云娘便是。”

      云娘说罢也没让姚罩宝在此细说,只让姚罩宝跟着她去了主院。

      庄中夜灯盏盏,点点灯火缀成红线,映得庄里的景致更是多了分白日没有的幽谧。落雪压梅暗香浮动,置身其中,恍若误入了仙境。姚罩宝一眼不错的看了一路,直到进了主院才收回神来。

      领着姚罩宝到了主院中的一处偏房中,云娘反倒是不忙着问询姚罩宝勾魂人的事了。她嘱人端来了几碟点心,让姚罩宝先填填肚子。

      姚罩宝趁吃点心的间隙,偷偷打量着偏房中的桌椅摆设,又看云娘在偏房中行动随意,似是这间偏房便是云娘的屋子。偏房中的物件无不精巧雅致,却也无法令人不在意堂堂一个大庄中的女主人住在偏房中的事实,再加之庄中人对云娘的称呼,姚罩宝渐渐的对之前的猜测起了疑,但也不好直问,只得把疑惑闷进肚里。

      姚罩宝挑着每种点心各尝了一块,便把点心盘推到一旁,给云娘说起勾魂人的事。

      先前他在院外偷看的时候,虽然不明就里,却也看出了勾魂人并非是被姚万明所杀,而是自尽而亡。现他到了云娘这里却没有实话实说,只把姚万明与勾魂人的惊险斗法添油加醋的说予云娘,末了说的结局却是姚万明历经艰险斗死了勾魂人。

      云娘看姚万明回来时显是经过了一场恶斗,现又听姚罩宝说的惊险非常,她虽知这里面免不了被姚罩宝夸大了几分,但还是信了个七八成。在云娘看来,姚万明与勾魂人本就是生死相搏,她也不好强求姚万明给勾魂人留了活口再把勾魂人擒回,但多多少少的,面上还是流露出几分惋惜。

      姚罩宝看云娘神色变化,猜出了云娘所想,便也不管对错,只把自己的猜测统统说给云娘听。

      “我去勾魂人的院子附近时也险些弄的三魂离体,那勾魂人的院中想必是有什么勾魂的东西,这才勾的附近孩子三魂离体。庄子离着勾魂人的院子又近,少爷被勾出三魂,应是碰巧而已。”姚罩宝怕云娘对他说的话不信,又提起了小傻子的事,说小傻子的家离着勾魂人近,三魂被勾的也就彻底,庄子离勾魂人远,少爷的三魂就能得保。

      云娘曾学过点儿道门术法,学的却不甚精通。她现下听姚罩宝的一通胡猜,觉着里面处处不通,但也想不出其他的解释来。适逢贺怀玉遣人来叫姚罩宝,云娘便也不再听他瞎说,让姚罩宝跟着仆从去了贺怀玉那里。

      听仆从来唤,姚罩宝才想起白天时他从贺怀玉那里骗走纸片人的事。原想着等他用完纸片人就再拿回来还给贺怀玉,但纸片人早没了踪影,他现在跟在仆从的身后,左思右想也没想出待会儿见到贺怀玉时要怎么搪塞过去。

      仆从领着姚罩宝去的地方,是主院中最深处。姚罩宝遥看着远处气雾袅袅,以为这是去了院中的小厨房之类的地方,走到近前才发现,仆从领他去的不是小厨房而是个汤池子。

      暖暖雾气蒸腾,姚罩宝还没走近,身上就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却也不好意思敞开灰布袄,露出里面穿的已有些发黄的中衣,只能强忍着热气揩着额上的细汗。

      汤池建的讲究,半露天半罩顶,唤他来的贺怀玉正浸在罩顶下的汤池中赏着冬日雪景。纷纷大雪当空而落,还未飘下就被蒸汽化开,融成滴滴雪水落在汤池中,荡起圈圈涟漪。

      贺怀玉听见声音回首看向姚罩宝,姚罩宝猝不及防的与贺怀玉视线相交,便觉先前见的那几次都不作数,只有现今见的这一回,他才是真真正正的见到了贺怀玉。

      眉目间的灵动睿智自是不消多说,姚罩宝看着贺怀玉,隐隐还看出了些旁的东西。这感觉不清不楚姚罩宝也无从描述,只觉现下的贺怀玉若是有甚指示,怕是天王老子也要乖乖的听他的话。

      贺怀玉看着目光颇有些无礼的姚罩宝也不在意,只稍稍侧身,从旁让出些空来。

      “一起?”

      听着贺怀玉的邀请,姚罩宝差一点就要点头说好,在临点头前又急急的管住脖颈,口是心非道:“不、不用了。”

      贺怀玉看出姚罩宝这话说的勉强,但也猜出了姚罩宝拒绝的原因,便没再强求,兀自泡着汤池。

      贺怀玉现只在腰间围了块巾布,姚罩宝好奇了许久的贺怀玉颈中物无遮无拦的露了出来,姚罩宝盯着贺怀玉的颈间,才知自己的猜测全然不对,贺怀玉颈间戴的非金非玉,而是颗瞧着像是石头磨出来的蓝色珠子。

      蓝珠悬在贺怀玉颈间,衬的贺怀玉的更显修长,姚罩宝却没注意到那些东西,只被蓝珠当中的一道长痕吸引了过去。长痕竖在蓝珠中央,蓦地看去,整颗蓝珠和猫儿的眼睛也一般无二。姚罩宝看不出这颗珠子名贵在哪里能让这小少爷贴身佩戴,却又觉得能让这小少爷贴身戴着的,定然是顶好的东西。

      贺怀玉看姚罩宝盯着他颈间的物什不放,索性摘了下来,伸手递向了姚罩宝。“你若喜欢,送你便是。”

      “送我?”姚罩宝讶异于贺怀玉的阔绰出手,正犹豫着是否要去接,便见贺怀玉拿着蓝珠的手往回一缩,看似要后悔一般。抢在贺怀玉收回手之前,姚罩宝握住蓝珠,眼睛一弯,笑出了个浅浅的梨涡。“谢谢爷。”

      姚罩宝虽有些瘦,但耐不住他有的那点儿嫩肉都长到了脸上,如今这么眯眼一笑,恍的和年画上抱着条肥鱼傻笑的年画娃娃一般。贺怀玉看他笑的可爱,也隐去了提起纸片人的事情逗弄他的心思,只握着挂着蓝珠的红绳没松手。

      “我给你戴。”贺怀玉说着从汤池中站起,撑着红绳圈出个圈,意思是让姚罩宝引颈穿过。

      姚罩宝看贺怀玉眸含笑意举止亲昵,并不像是在戏耍他,便松了握着蓝珠的手,弯着腰让贺怀玉给他戴好了蓝珠。

      蓝珠到手,姚罩宝顿觉贺怀玉看起来亲切了许多。没再直愣愣的从汤池边儿站着,姚罩宝挑了个离重新浸回汤池中的贺怀玉近的地方坐下,也不嫌汤池热了,只绕着弯的把话头引到了云娘的身份上。

      贺怀玉听出了姚罩宝话中的疑惑,答道:“云娘是我母亲的贴身婢女。”

      贴身婢女?

      姚罩宝也猜过云娘的其他身份,但无论怎样猜测,也没猜到云娘仅是个贴身婢女。一个婢女都有这样的气度,那这小少爷的母亲又该是怎样的人物?

      姚罩宝想到这就不再往下想了,反正无论小少爷的母亲是何人物,这小少爷又是何种身份,于他而言都不相干,问得了云娘的身份满足了他的好奇心,这页便也可以掀过去了。

      没再多谈云娘的事,姚罩宝把今晚上的事给贺怀玉又说了一遍,说毕,提到勾魂人的身上时不由得多了点儿犹豫。

      论起理来,勾魂人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为人所痛恨,但因着勾魂人死前与他对视的那一眼,姚罩宝忍不住对勾魂人起了偏袒之心。只是连姚罩宝自己都说不清这种隐秘曲折的心思,表达到话语上更是说的模模糊糊不知所云。

      可贺怀玉便像是懂什么看透人心的术法一般,姚罩宝说完他即开口道:“那人想必也是身不由己,还是好生安葬了他吧。”

      姚罩宝听了贺怀玉的话,蒙在心口上的阴云顿时飘散,他顺着贺怀玉的视线望向西方,只看到了似有烟雾飘荡在天地之间。

      西侧,熊熊烈火直冲天际,几户人家还未从自家孩儿渐渐重复清明的喜讯中反应过来,即搬盆提桶的冲出家门,去扑灭那场似是要将起火院子从这世上烧去的烈火。

      收回视线,贺怀玉看着仍还看向西方的姚罩宝道:“那个孩子我让人明早送走吧,左不过是庄西侧的那几户人家中的孩子,他的父母应该也很好找。”

      听贺怀玉把送小傻子归家的事揽了过去,姚罩宝自然是乐得清闲,忙不迭的就应了下来。

      翌日,姚万明休息了一夜,精神好了许多,再不似昨晚失魂落魄的样子。姚罩宝看姚万明恢复精神,开心之余又觉着姚万明的身上似是少了些什么,只觉姚万明像是断了线的偶人,神色如故,但提着他的线,断了。

      不等姚罩宝细想,即有人送来了一只鼓囊囊的大包袱。数件衣裳裹在包袱之中,厚袄中衣一应俱全。

      姚罩宝抖开件中衣在身上比了比,是意料之中的大小合适肥瘦正好。姚罩宝拎着中衣挡在身前,走到镜前照了照,又把中衣随手一叠收进了包袱里。

      背上包袱,姚罩宝和只背了厚壳的小乌龟似的,他正正头上的破棉帽,道:“走吧师父?”

      “走。”推了云娘的相送,姚万明和姚罩宝从正门走出庄子,走不多远便看到了一家当铺。

      “师父你等我一会儿。”姚罩宝说着跑进当铺中,讨价还价的卖了新得来的一包衣服,又从颈间摘下蓝珠放到了当铺老板的手里。“这珠子也一并当了,死当。”

      当铺老板瞧着蓝珠看了半天没看出蓝珠的名堂,便摇摇头只开了个低价。

      “只值这么点儿钱?”姚罩宝怪叫着拿回蓝珠,猜着当铺老板莫不是在坑他。戴回蓝珠,姚罩宝抓着衣服当来的银子就跑出了当铺。

      姚万明看着小徒弟空空如也的背后,想了想还是问道:“怎不留着穿?”

      “穿不了多久就小了,到时再当也当不了高价,还不如一早就当了多换几个糖人吃。”姚罩宝说着忽想起他从小少爷那里看到的匾额,随口问道:“师父,被褐怀玉是什么意思?”

      “身穿粗衣而怀抱美玉,说的是出身贫寒而怀有真才实学。”

      出身贫寒?姚罩宝想着贺怀玉那所庄子,怎么也无法把“出身贫寒”联系到他身上,便摇摇头,又问起了别的事。“咱这是要去哪儿啊?”

      日光在姚罩宝的身后拉出长长的斜影,姚罩宝挑着还未被人踩过的地方,从积雪上踩出一个个脚印。呼出的雾气氤氲四散,飘散在姚罩宝姚万明之间,姚万明望着悬于空中的淡淡日头,道:“云雾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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