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核小道，在线忽悠》顾辞山

9、第九章

　　姚万明先前看贺怀玉的三魂虽然离体但却仍在贺怀玉身边徘徊，致使贺怀玉的神智都没有受到影响，便以为这其中虽有防护大阵庇佑的原因，也不乏勾魂人道术不深之由。经得方才的一番交锋试探，姚万明才觉察出非是勾魂人道术不深，而是恐怕还有其他的东西护住了贺怀玉的三魂，这才使得贺怀玉三魂得保。

　　叠叠符箓从姚万明袖中飞出，环成数圈护在姚万明身外，姚万明透过符箓间隙看向勾魂人，心念一动，一张符箓即从姚万明身前飞向勾魂人。符箓将碰未碰到勾魂人之时，一道清光从地上乍亮，映明了勾魂人隐于夜色中的面容。符箓撞在清光中宛若扑火飞蛾，只发出嗤一声轻响就燃在了清光之中。

　　数颗灵石在地面显现，恰围着勾魂人绕了一圈，耀耀光辉照亮了院中的每一角落却又没有丝毫光芒照出院外。夜幕沉沉，院外的几户人家中或有灯火映出窗外，星星点点的照着土墙木窗，一如坟间鬼火。人声渐熄，连篱中的鸡雏都不再发出丁点儿声响，寒风萧萧，嘈杂住家处，此时却只能听见风打枯叶声。

　　姚罩宝看不清脚下土路，又惧怕再被勾了三魂去，便一步一挪的向勾魂人的院子蹭去，只想去的时候恰巧赶上姚万明制服勾魂人，那他便连险都不用冒，只消和姚万明说明他的意图便是。

　　路上黑沉，姚罩宝深一脚浅一脚的磨蹭着前行，辨不出白日走过的路，只一边感受着自己是否又有了三魂离体的征兆，一边估摸着大致方向前行。一路闷头走着，姚罩宝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院墙跟上。

　　一直未有不适之感，姚罩宝还以为是他来的时机正好，正遇上了姚万明得胜之时，直到行至院门处，姚罩宝探头看见了院内姚万明与勾魂人相斗的情形，才明白过来不是他卡的时间刚好，而是姚万明在他胸口的写的符箓起了效用，让他不至于再一靠近这座院子便三魂离体。

　　勾魂人身周白光大盛，姚罩宝忍着刺目光芒眯眼看了会儿勾魂人，隐隐约约只能看清白光中的瘦长身型，却看不清勾魂人的面容。不待他再细瞧，姚罩宝便见围在姚万明身外的符箓俱向勾魂人冲去，符箓道道锋利如离弦箭矢，破空声嗖嗖不绝，听在耳中只觉刺耳非常，令姚罩宝不得不捂住耳朵挡住那破空声。

　　符箓齐发，统统落在了勾魂人足尖之前。

　　姚罩宝正纳罕好好的符箓，姚万明为何不射向勾魂人的心窝喉间，便瞧见了勾魂人足边的一圈灵石，继而发现勾魂人足前迸射出白光的灵石在符箓的冲击之下光亮大减，原本难以直视的白光在一息之间顿变暗淡，只是那些符箓也都消融在了白光之中。

　　姚罩宝看出了姚万明是在用符箓破开勾魂人身外的白光，却看不出经此交锋，姚万明与勾魂人之间究竟是谁占了上风。

　　待符箓耗尽，勾魂人足前的几颗灵石也崩出裂痕，碎裂成数片不再发光，而环着勾魂人的白光似也受此影响，顿时暗淡不少。

　　白光一暗，姚罩宝才看出设想中与姚万明年纪相当的道门老儿竟只是个青年人，一看清勾魂人的年纪几何，姚罩宝便觉无论是按经验还是凭本事，都该是姚万明更胜一筹，提着的一颗心也因此放了下来。只这心还没落回肚子里，本已暗沉的白光忽重又亮了起来，汇成一股拔地而起，气势凶猛的袭向了姚万明。

　　姚万明飞身避过，避闪间如鹤起雁落，半点儿不像是个年逾花甲之人。姚罩宝看姚万明的身手看的啧啧称奇，不由想到先前时候，姚万明若是肯教他些功夫，他定不会像是学符箓时一般学的马虎应付，而是要拿出那什么虚心好学的精神来好好研学。

　　这念头只是一闪就在姚罩宝的脑中掠过，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追在姚万明身后的白光，见白光一击不中，在地上砸出个深坑后继而跃起，继续跟在姚万明的身后势要将姚万明砸入轮回道中。

　　白光携着雷霆之势砸出的深坑足有一丈之深，土崩石裂间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姚罩宝躲在院门外看姚万明在白光中闪避来回，起起落落间，白光同姚万明的身影俱是化为虚影，令姚罩宝的目光再也无法跟上，只能盯着地上逐渐增多的深坑。

　　姚罩宝看了片刻，隐约间看出些门道来。虽看着姚万明是被白光追的来回躲闪，但若是换一角度，大可看成是姚万明故意引得白光去追。姚罩宝都看出其中蹊跷，勾魂人更是看的通透，本紧追在姚万明身后的白光在勾魂人的心念中停下动作，姚万明却仍像是被白光所追一般，踮脚跃起，飞身落在了他处。

　　姚万明柳絮飘落般的轻盈身姿踏在地上竟是踩出了丝毫不逊于白光落地时的深坑，勾魂人见势不妙，立时掷出一把灵石抛向诸个坑中，不想灵石尚未掷入坑中就被弹开，好似有什么物什挡在坑上，挡着灵石落下一般。姚罩宝伸着脖子向深坑中看去，隐隐看到了姚万明在方才的躲闪间趁机弄到坑壁上的符箓。

　　姚万明一个纵身跃至院墙上，与此同时，姚万明初进院时放在石桌上的幡旗陡然立起，树在石桌上猛力一杵。深坑间圈出的地面随即崩塌下陷，泥土如翻涌波涛，掀起层层巨浪欲将勾魂人掩埋其中，幡旗下的石桌也摇摇晃晃，似是在下一瞬便要被埋在泥土之下。

　　姚万明弄出的声势浩大，姚罩宝站在院外都觉脚下地面晃动不止，似是山峦将倾大地欲裂。院旁的几户人家感受到脚下颤动，皆是点烛提灯，匆匆跑出屋舍。勾魂人注意到院外动静，竟是没先设法破除深坑中的数张符箓，而是丢出几颗灵石抛至院外，布出个阵法迷人视听，令惶惶不安的人家都误以为方才所觉不过幻觉，又都回了屋中。

　　迟此一步，勾魂人便被数只从深坑中伸出的巨掌悍然抓住不得挣脱，身陷困境，勾魂人面上仍不见半点慌张，似还留有后手应对眼下困局。

　　姚罩宝屏息盯着攥住勾魂人的数只巨掌，恨不得那些巨掌在顷刻间便拖着勾魂人陷入地下，可惜事与愿违，如同欲将勾魂人拖拽至阿鼻地狱的巨掌仿若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掰开根根手指，眼见得便再也拘不住勾魂人。

　　抬眸望了眼立于院墙上的姚万明，姚罩宝看姚万明神情晦暗，像是再也想不出制服勾魂人的方法。踮着脚尖向姚万明悄声挪去，姚罩宝心想着再不济也要拽着姚万明逃离此地时，一点冰凉从鼻尖扩开。姚罩宝被陡然出现的冰寒弄得先是一惊，才反应过来这点冰寒是由何而来。

　　鹅毛大雪纷飞而落，阴了几日的大雪终从天际落下，俄尔便覆满了苍茫大地。

　　握着勾魂人的巨掌忽的不再松开，勾魂人任由巨掌握着，却像是闲庭信步时般安闲。仰首望着幽暗苍穹，勾魂人似是在喟叹，又似是在闲谈。“下雪了。”

　　白雪落了勾魂人满身，青丝瞬白素衣覆雪，姚罩宝看着几乎要融进落雪中的勾魂人，忽而觉得此时此刻，才是勾魂人本该有的样子。

　　雪胎梅骨。

　　不知从哪儿听来的雅词儿从姚罩宝的脑中翻出，姚罩宝痴痴地看着勾魂人，一时间也忘了拉着姚万明跑走的念头。

　　躲在院外偷瞧的人，勾魂人一直有所察觉，只到了这时，他才分出点儿注意看向姚罩宝。姚罩宝蓦地对上勾魂人的双眸，只觉勾魂人双眸清明澄澈，一如赤子之眸。

　　“这是你的徒弟？”勾魂人的话声落在姚罩宝耳中，让姚罩宝不禁想起烈日下喝到的冰凉井水。虽知这话不是在问自己，姚罩宝仍是不自觉的接话应了声是。

　　面对着姚罩宝的突兀答话勾魂人也无怒色，他转眸看向姚万明，问道：“道门，还有存在于世间的必要吗？这世间，可还需要道门吗？”

　　勾魂人的话更像是自问，无需姚万明作答，勾魂人续道：“往后，还是不要再拿着这样的幡旗了。”

　　勾魂人话落，立在石桌上的幡旗即如冰凌碎裂。听到勾魂人的话，姚万明神色猛变，他见勾魂人眸中变化，心知勾魂人恐怕是要了断性命，忙开口想向勾魂人细问，握着勾魂人的巨掌却已骤然缩紧。勾魂人的身子绵软下去，躺在巨掌之中，宛如安眠。皑皑白雪在一刹间掩去了勾魂人的面容，亦掩去了满院的争斗痕迹。

　　几点星芒从勾魂人身周飘出，飘进了周围几户人家中，还有一点星芒飘的更远，遥遥飘向东方。
　　姚万明的身形晃动一下，直直从院墙上跌落，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姚罩宝见此赶紧跑到姚万明身旁去扶姚万明，但姚万明便像是有千万斤重，任姚罩宝如何使力也扶不起来。

　　姚万明躺在地上，似也没觉到跌下时的痛楚，只直愣愣的望向暗沉无光的天际。白雪在姚万明的脸上落了又化，如同滚滚热泪从姚万明的脸侧划落。

　　姚罩宝看着失了魂般的姚万明，卡在喉间的辞别话语忽就如鱼骨般刺的他痛楚阵阵。暗叹一声，姚罩宝拭去姚万明脸上的雪水，把姚万明的胳膊搭在肩上，咬牙撑起了姚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