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录》白露浓

5、张家

　　说到东北张家。

　　必然要提一个人，‘东北王’张作霖。

　　此人乃是民国时期一乱世枭雄，他出身草莽却执掌东北数十年积威甚重使日本人深为忌惮不敢轻易来犯；他为人圆滑最擅投机取巧却又重情重义有恩必报；他戎马一生文化不高却在东北大兴教育兴建学校；他在东北时与日本人多有合作却总能在涉及国家利益的事情上断然拒绝；

　　他是割据一方野心勃勃的北洋军阀却也是心存民族大义的英雄豪杰。

　　更有人认为，若非皇姑屯大帅殒命，怎容得了张学良拱手相让东三省！

　　云城这里的张家自然不能与烜赫一时的东北王相提并论，但两者确实有些关系。

　　云城张家的先祖名叫张道青，是崇祯年间的状元，为人性洒脱，好侠义，喜好天文地理，因满汉之别，故不愿为官，一生只寄情于名山大川之间，曾著《有道集》一书记载了他一路上的种种见闻颇为有趣；

　　到雍正年间，其孙张师也高中文武状元，得雍正帝赏识，曾先后任直隶总督，奉天将军，一时风头无两；可惜后代子孙不肖，到嘉庆年间，张家一度没落，虽未尽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到光绪年间，张家出了一位厉害的家主名叫张荷，因幼年时体弱多病，张家请了术士为其批命，术士说这是命中有劫必须取个女儿家的名字才行，因他出生时有一池荷花尽开的美景，故取荷字为名；

　　张荷少聪颖，性端方，幼年时便立下鸿图志，他志存高远，且目光敏锐，洞察时事，极擅因势利导，18岁崭露头角，其后更是凭借着过人的手腕和强硬的作风重整家业，使张家复又兴盛，云城的基业大抵都是张荷积攒下来的。

　　再之后就是张荷之子张万廷。

　　张万廷之后才是这个众所周知的张仲卿。

　　云城张家最强盛的时候其周边市镇大多都属他势力范围之内。因张家实力雄厚，家主张万廷又是个治家有道，治军有方的人物，故其他家族对张家都是十分敬重的。

　　后来军阀混战，张作霖借助日本人的力量控制了奉，吉，黑三省，成为割据东北的一方枭雄。

　　彼时云城张家的家主张万廷审时度势，看张作霖是个枭雄，又因日本人对张家早已觊觎已久，与其两家相斗反倒让日本人得利还不如归附张大帅；而张作霖因两家同姓，又欣赏张家是大家之族，更因张家有世代镇守东北之祖训而与之修好。索性与张万廷认作是同姓兄弟。而云城张家的势力自然也全部被张作霖收编。

　　故而说两家有些联系但也并不完全有关。

　　金玥奶奶还告诉他，这云城张家最鼎盛的时候半座云城都是张家的产业，当时是何等的风光，只可惜到头来，也不过是几十年匆匆梦一场。

　　想到这儿金玥灵机一动，‘这么说来那个小洋楼会不会就是张家的产业？这不就说通了？’

　　于是他就试探性的问了一下：“那个，你对张家有什么印象吗？”

　　清嘉‘啊’了一声，金玥指了指远处的大宅，说道：“你刚刚不是一直在看吗？你认识张家人吗？”

　　清嘉欲言又止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道：“我不记得了，只是，听到你刚刚说的那个名字，颇有些反感罢了。”

　　金玥有些诧异，“谁？张仲卿？”

　　清嘉点点头。

　　这个回答让金玥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原本还以为清嘉是张家的人，可是清嘉这么一说又有些不像了。

　　这个张仲卿呢是当地很有名的爱国将领，是张家的末代家主，接受过西方的先进教育，在抗日战争中做出了巨大贡献，这个‘张氏故居’主要想讲的就是他的故事，倘若清嘉真的是张家人怎么会对张仲卿心生反感呢？

　　不过金玥转念一想，无论是好感还是反感，至少说明对这个人有印象，既然有印象就证明两者还是有关系的，只不过，可能不是什么好关系就对了。

　　于是金玥就说：“这样好了，明天，我们去那个张家故居看看吧，说不定你能想起什么呢。”

　　清嘉看着远处的残垣断壁，心中突然有些抗拒金玥这个提议，不必走近去看，只坐在这里远远的看上一眼就知道，那里肯定早就是物是人非了。

　　既然心中已经有数，那还去什么？

　　都知道那里什么都不剩下了，那还看什么？

　　可是，人啊，就是这样，即使做了鬼，也有改不了的毛病，生时死后，都想求个明了，求个圆满。

　　即使心中有数知道有些事情自己不想面对。

　　却还是执拗的想要揭开那层蒙尘的布，看看那些旧时光。

　　想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想知道自己的过去是什么样，想知道自己为何会以鬼怪之身流连于人间不得往生……

　　何况，倘若这些事不明了，难道自己就要一直……

　　清嘉便笑着回答：“好。正好我也确实想看看那里是什么样子，不过，今天不能去吗？”

　　金玥摇了摇头，“不行，我下午还有一个钢琴课，晚上还有街舞要去学，就中午这点时间都是我好不容易挤出来的。”

　　清嘉对金玥说的那两个课十分感兴趣，“钢琴？你喜欢钢琴啊？我也喜欢。我最喜欢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每次弹到这支曲子都觉得心情激荡，当真是曲如其名。你呢？”

　　金玥看着他，心里微有些诧异：民国时期的历史他也不是很了解，但想一想也知道那个时候钢琴应该还不像现在这样，虽然说不上普及，但只要报班就能学。民国那前儿钢琴说到底就是有钱人才能学的。没钱可供不起这种高雅的活动。

　　这也证明了清嘉的家世确实很好。

　　不过他又想起奶奶曾跟他说过云城除了张家还有其他几个很厉害的大家族，未见得清嘉就一定姓张。倘若他是别人家的不喜欢张仲卿说不准就解释的通了。

　　说起来那个《命运交响曲》金玥也试着谈过，就是最开始学琴的时候，那时候不知天高地厚，只知道贝多芬的曲子著名，就想试着弹一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到现在为止，他只会弹稍微简单点的《天空之城》。

　　清嘉居然会弹……

　　金玥突然有种人不如鬼的心酸。

　　他摆摆手实话实说：“没有，其实我比较喜欢笛子，但是我妈妈要我学钢琴，觉得钢琴比较高雅，所以我就去学了。”

　　清嘉对此很不认同，“这话说的不对，钢琴确实高雅，但未见得笛子就俗了，《史记》中曾载‘黄帝使伶伦伐竹于昆豀、斩而作笛，吹作凤鸣’，吹笛以作歌乃是古已有之之事，且笛音清越，与琵琶，古琴之声又有不同，真若细论起来，两者并没什么雅俗之别。”

　　金玥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其中的问题，就说：“其实也不是因为这个，我妈就是，她很喜欢钢琴但是她不会，现在让她学又没那个时间，就想让我学，多会一样是一样嘛，其实钢琴和笛子我都会。”

　　清嘉听完更加忧愁的看着他，“你妈妈没时间学的东西却要你去学？这又是什么道理？”

　　“……”

　　金玥看他认真的表情有种无从开口的好笑，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民国的鬼解释这一切。总觉得再说下去就要把自己家那些事情都说给他听了。

　　金玥索性把问题引到另一个方向上去，“诶呀，其实现在很多家长都是这样，希望自己孩子学点特长什么的，报特长班的有的是，上学的时候也能多些优势，考试啊，报名啊，评奖啊都挺有用的吧。其实我妈妈已经够好的了，我们家隔壁那小孩儿比我还小4岁呢，周六日从早到晚都是班儿！”

　　这番话里很多东西都是清嘉不理解的，比如什么特长班啊，评奖报名什么的他就听的糊里糊涂的，只是隐约听懂了这好像是件‘非得如此’的事情。“那你刚刚说的街舞也是这样子吗？”

　　金玥想了想，确实差不多，就点了点头。

　　“街舞？是在街边跳的一种舞蹈吗？”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中了金玥的笑点，金玥憋不住笑对他说：“差不多吧，要不你下午跟我去看看，你就知道什么是街舞了。”

　　保证吓他一跳！

　　清嘉愣了一下便笑着答应。

　　金玥看他眉眼皆笑的样子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问题：

　　难道从今后这个比他爷爷年纪还大的小鬼就要这么一直跟着自己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说到东北张家，我第一个反应是小哥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