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五月来过嗨

2、两封信

　　程妗打开门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场景。房间很整洁，很干净。和她第一次来时一样。沙发上的小碎花抱枕还是第一次来时，她们一起去买的。
　　客厅的茶几上还有她最喜欢的零食。阳台上的仙人球，还活的好好的。照片墙上的照片又多了好多，有程妗，谢纪，更多的是和谢纪在一起的，杨炎。
　　夏天六点钟的下午依旧很美好，夕阳的余晖撒满了一室。谢纪租的房子很小，一室一厅但她自己足够了。
　　卧室的门紧紧的关着。程妗想也许谢纪此刻就在里面，故意等着她，吓她。对，谢纪一定在吓她。
　　程妗轻轻的走过去，一步又一步，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咔擦——”程妗打开了门。
　　程妗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即使心里已经准备好了。但她绝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房间里冷气开的十足。床上散落着大片的纸张，一个男人十分亲密的抱着一个女人就像是睡着了。男人仿佛被开门声惊醒，往程妗这看了看。连程妗自己都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吵醒了别人。如果床上的那个女人不是谢纪的话。
　　“请把门关上好吗，阿纪很臭美的。”男人的声音低沉，有着刚睡醒的慵懒。这是谢纪最喜欢的声音。谢纪经常跟程妗说，她最喜欢杨炎刚睡醒时的声音，特别性感。谢纪说时仿佛周围都是粉红色的气泡，感到特别的幸福。
　　“是程妗，对吧。”杨炎揉揉了揉眼睛。“阿纪呀，以前经常提到你。”
　　“谢纪是睡着了吗？”程妗盯着谢纪，声音好像从嗓子里蹦出来的，带着颤抖。
　　“对呀，小丫头，就是太调皮了。你看她睡的多熟，我们说话都吵不醒。”杨炎爱怜的看着谢纪。
　　房间的温度好像一直在下降，程妗的脸上没有了一丝血色。她看向谢纪，谢纪脸色苍白，嘴唇上的口红显得愈发的红艳。可以看出，她的身体已经僵硬。
　　程妗走到床前，捡起散落在周围的纸。对，那是谢纪用来交代后事的信。
　　程妗的眼泪一下一下打落在纸上晕开了一片墨迹。

　　Dear阿妗:
　　你来了。阿妗，当你看到这封信时，说明你来了。谢谢你，阿妗。
　　阿妗我有点累了，厌恶这样的生活。与其活到八十岁白发苍苍，皮肤松弛，生活还无聊透顶没有意义。倒不如现在死去。在最美好的年华，最好的样子，离开这个世界。至少我在你们心中留下的是最好的样子。
　　阿妗，你不用为我难过。并不值得，因为我不会知道，也安慰不了你。
　　阿妗你会好好的活着。一直活到一百岁，四世同堂。你会健康快乐，夫妻和睦，孩子乖顺。阿妗，你一定会很幸福的。
　　我的遗物并不多，床头桌里有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五万块。应该足够我的后事，记住我不用大张旗鼓，直接火化就好。我喜欢安静。
　　还有就是，我的日记本。我从高中开始一直都有写日记的习惯。到现在也有二十多本了。这个杨炎知道，日记绝对不要让他带走。要不然就随我一起火化，这个随你处理。只有一条，不要让他带走。我不想他以后结婚生子时，还有我痕迹残留在他那。我希望他以后幸福安康，妻贤子孝。我爱他，他是我人生的光亮，和你一样。
　　你知道的，我是学医的嘛。对于死亡这些事情，习之为常。所以，死并没什么。对于我来说死只是一种解脱。是解脱的最好的方式。
　　因为在医院，所以很容易接触死亡。火葬场离医院很近。我要了那儿的名片，和银行卡放在一起，还有墓地的名片。剩下的事情，就麻烦你了。而我只能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我的日记本放在了书柜那儿了，可以一起带去火葬。还有，不要告诉别人我自杀了。我的父母已经和我断离了关系，所以不用告诉他们。就这样，让我安安静静的走吧。
　　最后，阿妗。我希望你可以一直幸福快乐。

　　爱你的阿纪

　　眼泪打湿了信，一片片墨迹有点像天空的云朵。谢纪最馋嘴了，小时候很喜欢吃街角那家的棉花糖。经常缠着她一起去。
　　还有一封信，那封信是写给杨炎的。
　　程妗抬头看了看床上的杨炎，依旧充满爱意的看着谢纪，不时亲吻她的眼睛，鼻子，嘴巴，头发……

　　杨炎:
　　你还好吗？原谅我的任性，我们真的不合适。我已经和你说了分手，但还是要麻烦你。
　　真的对不起。最后再为我收拾一下烂摊子，好吗。
　　你放心，我绝对不是因为分手什么的想不开。（因为分手是我提的）我只是有点厌倦了。不想每天上班，处理病患关系，不想面对周围的形形色色。
　　你知道的。我是医生对死亡早已看淡。所以，我选择死亡不为别的。只为了自己的自私。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照顾。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你以后一定，一定可以找到一个很好的人。
　　但那个人不是我。
　　最后再帮我一次，我怕阿妗自己一个人不行。所以给她留了你的电话，很抱歉到了最后还是要麻烦你。
　　具体事情我已经交代阿妗，她会告诉你。
　　谢谢你，火火。

　　只不过，谢纪没有想到。程妗会在m市就跟杨炎打电话，更没想到先来到她家的不是程妗，而是杨炎。
　　“杨炎，谢纪已经走了。不要再这样了。” 程妗哽咽道。
　　“她只是睡着了。你瞧，现在她多乖。” 杨炎温柔的笑着。“你不知道，她多调皮。有一次她出去学习，骗我提前回来。你知道最后怎么了吗？” “她等不到我，竟然在衣柜里睡着了。我把她抱出来都没有醒。” 杨炎自顾自的整理着谢纪的头发。“第二天她醒了，竟然傻傻的问我，她为什么这儿。” 杨炎忍不住笑出声“你说好不好笑，多傻。”
　　“杨炎，让她好好的走好吗，不要让她最后走得不安生。”
　　“她没有死，她没有死……她怎么舍得死呢。我们说好得，结婚后养一只狗，一只猫。她最喜欢看老电影，休息时我们可以一起看……”杨炎的眼泪一滴滴毫无预兆的滴在谢纪的脸上。
　　程妗也不想相信，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比起眼前这个男人，她没有办法不镇静。
　　“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让我陪她过最后一个生日好吗。明天，明天我亲自送她去火葬。”杨炎抬起头肯求道。
　　此时这个男人再也没有平时的成熟稳重，只是想待在心爱的人身边的的寻常男人。他虚弱疲惫，嘴唇周围翻着青色。
　　程妗点点头，“谢纪，你真是个骗子。”程妗发出一声喟叹。从包中掏出一个礼盒放在床头柜上。“我怎么会忘记你的生日。只不过还没寄。你个傻子。”
　　“你再和她待一会吧，我去收拾一下她的东西。”程妗转身出去。
　　她没办法待在那儿，她没办法再杨炎面前失声痛哭。他已经够难过了。
　　“后来，我们终于学会如何去爱，可惜……”铃声响起，是宽沿的电话。
　　“喂，妗妗到了没有，有没有事。”电话里传来李宽沿的声音。有些变色，但又是他的声音。程妗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倒塌。
　　“喂，宽沿——”程妗感觉自己瞬间有了依靠。
　　“怎么了，难道谢纪她……”
　　“谢纪她死了，她难道一点念想也没有吗，连我，杨炎所以的一切都不能成为她活下去动力了吗。”程妗对着电话无力的咆哮着。
　　“阿妗，你还有我，还有闹闹。不要难过，每一个人生命的长短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可是，她才三十岁。她今天才三十岁，还有一个很爱她的男朋友……”
　　“可是，也许她已经累呢。”
　　此时的程妗更像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她没有办法理解谢纪口中的“她累了”。
　　对于她来说，在困难的事情总会过去。睡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更何况，她有丈夫，有孩子……有的太多的东西让她留下。也许，也许谢纪早一点结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