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五月来过嗨

1、一封信

　　“铃——”
　　“好，同学们，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了。下课记得复习。”老师收拾好东西转身走出教室。教室变得热闹起来。
　　“哎呦，”女老师捂着自己的腰，“疼死我了。”
　　“哟，程老师，这人下课了，心还留在教室里。真是人民的好园丁，直直的往桌子上撞。”对面的老师忍不住调侃起来。“吶，你的快递。”
　　“我说老王啊，我这撞伤了你怎么那么高兴啊。”说着拿起桌上的快递“看到没有，还有人给姐寄快递，说明姐多受欢迎。话说美美呀，你也该……”“哎呀，妗妗姐，我们中午吃啥。”
　　“哦，今天中午我爱人做饭。”拿起快递开始拆。王美美把头凑了过来“这是什么啊，我去，就几张纸。”
　　“到底还是太年轻，不知道礼轻情意重。”程妗抬头撇了她一眼。是一封信。

　　Dear妗妗:

　　最近还好吗？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还记得吗。我已经三十岁，今天。有没有准备我的生日礼物。我想向你要一个生日礼物行吗。
　　妗妗，我很抱歉。老是给你添麻烦。可今天是我生日。所以，再最后任性一次，好吗。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走了。离开了这个令人欢喜而又厌恶的世界。真的对不起，阿妗。真的对不起，阿妗。还记得中考完那个暑假我对你说的话吗。
　　妗妗，替我收尸好吗。

　　“呵，又在开玩笑，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程妗喃喃自语，一遍一遍打着那个电话。“为什么不接电话……”不觉间泪已满面。身子一软差点摔在地上。王美美赶紧去上前扶住。“怎么了，别哭啊。信上说了什么，你再看看呀。”程妗瘫坐在那，周周发生什么全都听不见了。
　　那年夏天，那个暑假。
　　怎么不记得，那是她们第一次一整个暑假都在一起，简直就像一个连体婴。程妗一直觉得谢纪就像个问题少女。奇怪的思路，怪诞的想法，想起一出是一出。很多事情她都不太当真。当然也包括那个暑假的下午的谈话。那天下午程妗和谢纪说了什么，其实她早就记不得了。毕竟已经过去有十五年了。
　　十五年，程妗想到这里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现在想起那天下午的情形，却历历在目。清楚的令人感到可怕。
　　“阿妗，妗妗……程妗，”耳边仿佛一直不断少女的呼唤似嗔似怒。那是谁的声音，是谁的声音。对了，这是15岁谢纪的声音。稚嫩又带着点娇气，干净的让人感觉像是在云朵里。一碰就散了。
　　“妗妗，你说我们为什么活着。小时候，像我们一样不停的学习考试。长大了就要工作，结婚，生孩子……阿妗，你说为什么呢”谢纪一副睿智的样子，活像个小老太太。程妗不想搭理她，打开了她的话匣子简直管不住。更何况，她们两个前两天刚看了一部《楚门的世界》。她简直更怀疑人生了，不能理她。
　　程妗连眼神都没给她，继续看着她的漫画。
　　“妗妗，如果，我是说如果哈。有一天我死了，你给我收尸好吗。”想到这程妗又赶紧拿起信看了起来。
　　也许，也许只是玩笑呢。

　　妗妗，我已经三十岁了。我想为自己活着，再也不想这么累了。我住的地方你知道的，你还住过几次。我已经把房租水电费付清。房租还有一个月要到期。你来的话，如果不怕可以住在这里。房东的电话是135xxxxxxx你走时记得退房哦。
　　哦，对了医院那边我也已经辞职，所以不用担心。还有殡仪馆什么的都不用，直接火化就行了。具体事宜你来了就知道。我都记下来了。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死了，就让所有人都以为我还活着好了，好好的活着好了。
　　还有，如果你要是实在害怕的话给杨炎打电话好了，他的电话是157xxxxxxx。他应该会帮你的。
　　真的对不起，你们一个是我最好朋友，一个是我最爱的人。但我好像一直在给你们找麻烦，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亲爱的阿妗，我希望你可以永远幸福，快乐。即使我不在了，我依然爱着你们。

　　最爱你的阿纪
　　2028.6.28

　　“喂，你好。是杨炎吗？”声音一出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像垂死的病人最后的呼喊。程妗咽了下口水。
　　“是，我是。请问你是……”话筒里传来低沉的男声。
　　“杨炎，我是程妗。你在哪？”程妗停顿了一下。“你可以去看看谢纪吗。我求你，求求你。”程妗不由得哽咽住。
　　“谢纪。”顿了一下，“她怎么了。”
　　“她，她自杀了”程妗捂着嘴巴，她害怕下一刻她就会失控。话筒里只留下了一阵阵急促的嘟嘟声。
　　程妗很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她的一个梦。但，很不幸这不是。她比谁都了解谢纪。谢纪从不会拿死开玩笑。
　　“程妗姐，你没事吧。”王美美试探着问。
　　“美美，我可能要请几天假。你能帮我带带几天课好吗？”程妗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现在没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但是我实在有急事。你帮我带一下课吗。”
　　“这个没事，反正课也已经讲完了。现在也只是复习。我们也是同级，课也是差开的没事。只是主任那边……”
　　“哦，主任那我自己去，没事。谢谢你。”程妗抬头看了一下天色，“那，我先走了，回头请你吃饭。”
　　程妗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平静过。平静的有点过头，她想这也许只是谢纪给她开的一个玩笑。
　　“程老师，这是怎么了。”一旁的老师看着程妗离去的背影道。
　　“大概出了什么事吧。”王美美看着程妗离去的方向。她从来没有见过程妗如此失态。
　　“严主任怎么可能给她假，现在还快到期末了。她还是班主任呢。”另一位老师附和着。
　　“这谁知道呢。”
　　“宽沿，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打开门，程妗直接扑倒丈夫的怀里。“怎么了，先说出来才能解决。先放开我，菜要胡了。”结婚近七年，早已是老夫老妻。突然的亲近，李宽沿反倒不适应了。
　　“谢纪自杀了，宽沿。”程妗用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
　　“真的假的，你们不是前两天还在视频吗。”宽沿脸上止不住的惊愕。
　　“我不知道，她给我邮了一封信，你看。”
　　宽沿把煤气顺手关上，又擦了一下手接过信。“你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我那有心思吃饭，我要去M市。”
　　宽沿看着信，没有回话。半晌，“也许，她只是给你看玩笑呢。别想太多。”宽沿试着安慰道。
　　“开玩笑，开玩笑她会把自己的钥匙邮过来吗。我已经给学校请过假了。孩子这几天你先照顾着，要不然就送到你妈家。我收拾一下东西，等会就走。”
　　“也行，去看看也好。我这边也没办法陪你去，到了给我打电话。先吃点东西再走。”
　　“不用了，我吃不下去。让我去吧。不管怎么样，我去一趟才心安。”说完程妗收拾好东西转身要走。
　　宽沿一把拉住，“不管怎么样，到了那边先给我打电话。”
　　“好，我知道了。”其实程妗比谁都想这是假的。但她清楚的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们认识有近十七年的时间，从她14岁开始到现在。她比谁都了解谢纪，那个看似张扬，像太阳一样的谢纪。
　　知道谢纪的人都会觉得她是一个特别开朗，阳光的女孩。但程妗知道，都是假的。这幅阳光开朗，明媚的壳子里。是一个胆小、敏感、有点粗心，但又不却耐心。总之，是一个特别矛盾，但却感觉恰好的整体。
　　用程妗的话说，十足的小老太太范。慕然间，程妗发现谢纪留给她的印象仿佛始终留在了那年暑假。那年高考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