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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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震颤以后的荒芜废墟此刻就如同蔡徐坤死灰般的心跳，再也无法焕发一分生机。他跪在陈立农身旁，以一个医生的身份失职落泪。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那针在血肉里摸索了许久许久，都找不到正确的肌理命中血管。他知道陈立农很疼，跟在自己心头穿刺过无数次那般的疼。
“别睡，别睡。”他明明失去力气，却还在竭尽全力地呼喊，旁人站在身边无动于衷，因为他们无能为力，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没有求助的机会，要么亲手救活他，要么亲手送他去死。
少年紧闭的睫毛恍若泥土里新生的嫩草，在苍白的眼皮上瑟缩抽搐，他想起第一次看见陈立农的模样，那时就已觉得他的睫毛煞是好看了。他们相见之时，少年不是奄奄一息地昏睡着，就是油嘴滑舌地清醒着。
如今倒宁愿是后者，也不想对着一具尸体扼腕叹息。
*
“陈立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黄明昊压抑愤怒的低斥在安静的病房里足够响亮。
夜晚月色正浓，万物复苏的季节，那些惯于在黑夜里闹腾的虫子也纷纷活了过来，在住院大楼破败的墙角吹拉弹唱。
被斥责的少年将手中反着光的照片轻轻放在床头柜上，面色依旧平静，仿佛不曾为这点事情破坏了心情。
一切都很好，除了叉着腰气急败坏的黄明昊。
“我以为你该是懂得为自己星途打算的人，跟别的小咖位艺人不一样，你的野心和算计足够你在这个圈子里撑起一片天，我以为你该懂的，可是你看看现在！”他伸着手毫不客气地指着那一堆算不上光彩的照片，疾言厉色。
“蔡医生在为我进行正常的诊断而已，望闻问切，不至于这么动气。”他扫了黄明昊一眼，终究受不了对方如此脾气，满不在意地回应。
“是不是‘正常诊断’，你自己心里清楚。现在盯着你的人那么多，哪一个不期盼着你被拉下水？你还要顶风作案，真是……不知好歹！”作为经纪人，黄明昊亦是知道陈立农做事的决心，他当初看中这个人，就是看中他的这份性格和智慧。
没想到，这是把双刃剑。他一旦选择了什么，就再难舍弃：星路如是，蔡徐坤亦如是。
“黄明昊。”陈立农皱眉，“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就不会让任何人受到伤害。”
“这就是你所谓的‘不让任何人受到伤害’？陈立农，这是公司帮你挡下来的，可不是你自己解决的。”他瞟了一眼照片，满眼都写着怀疑。
“抱歉，久别重逢，一时得意忘形。以后不会了。”陈立农又露出那种玩世不恭的邪魅表情，让人看不穿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三天之后，就出院吧。”
这下错愕的倒是黄明昊了：“你确定？你的伤……”
“好得差不多了。”夜色撩人，吵闹的虫鸣骤停，白炽灯在他眼底投下冷厉的光，“是时候出山清理一下那些嗡嗡作响的苍蝇了。”
*
蔡徐坤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
他现在的情绪很不好，意识还残留在那个梦里，缓了半天才彻底清醒。蔡徐坤坐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一口一口饮下。
液体在喉舌间翻滚的生硬感再一次把他拉回了现实，燥热的心情逐渐平复，眸色又恢复了以往的深黑。
手机里多了几个未接电话，蔡徐坤点开，发现皆是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犹豫再三，他还是没有选择在深夜打扰别人的睡眠。但自己睡太久了，此刻也没什么困意，蔡徐坤放下手机，索性打开了尘灰满满的电视机。
深夜频道在播放着叫人怀旧的老电影，蔡徐坤心不在焉地看了一阵，又拿起了手机。
对着原始壁纸的手机屏幕盯了半晌，他打开了浏览器，鬼使神差地输入那人的名字，然后按下了搜索键。大拇指的指纹烙印在屏幕上，就好像什么印戳盖在了他的心上，仿佛一个虔诚而正式的仪式，但却又什么都没改变。
奇怪的感觉。
百科里很快显示出这个人的林林总总，他的身高体重以及人生格言都安静地罗列在屏幕上，像是动物园里的猴子，等着别人去观赏逗弄。蔡徐坤不喜欢这种感觉。
翻到最下面，有跟陈立农相关的最新新闻，他很快看见“陈立农为清潭县捐出见面会所有收入”的字样。蔡徐坤联想到那天所见的医疗物资，心里像是调料瓶打翻一样，五味杂陈。
原本暗黑的电视色调倏然一亮，他好奇地抬起头，对上陈立农笑得整齐的大白牙。似乎是个牙膏广告，画面上的少年笑得灿烂，好像他心上悄无声息开出的花那样灿烂。手里握的，眼里见的，所到之处无一不他，蔡徐坤以往讨厌被包围，但此刻他的眼睛却在发光，或许是电视与手机的光亮统统倒映在了他的瞳孔里，让这双眼睛跟漫天繁星一般明亮。
*
“你要提前出院？”蔡徐坤沉着脸色，站在陈立农面前耐心询问。
陈立农本就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透着几分狡黠，笑意也慵懒得紧：“怎么？蔡医生舍不得我？”
哪怕知道蔡徐坤这样生气只是因为病人的自作主张，但陈立农还是一厢情愿地给对方发放了深情戏码的剧本。其实他很想一直呆在这里，但之前就曾因自己的一时疏忽导致眼前这个干净的人差点受伤，如今又怎么可以重蹈覆辙。
他一直都是有野心的，想要进这个圈子成为真正的人上人，不畏艰险也不怕寂寞。但现在啊——路是真的艰险，他是真的寂寞。
保护一个人的办法是远离他，这是陈立农从来没有想过的结局。即使再不甘心也必须如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全世界都愿意祝福。其实陈立农不在意，他只在意蔡徐坤。
“嗯，舍不得你死。”蔡徐坤说话自带三分刻薄，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好相处，偏偏只有陈立农敢对着他死缠烂打。所以这话旁人听来大概是咒陈立农去死，但陈立农本人听来，却又不是这个味道了。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噢？原来蔡医生真的舍不得我啊。”他忽然咧嘴笑，像个吃到糖的孩子。
而蔡徐坤对着这个赖皮的少年，第一次咽下了接踵而来的想要宣之于口的责骂。他一向油盐不进，难得心软。
不是想念他吗，怎么刚说完甜言蜜语，转头就要出院……
他掩盖住瞳孔中稍纵即逝的失意，依旧望向陈立农，想要一个妥善的解释。
对方缓缓地叹了口气，连带着胸膛都往下一沉。陈立农疲惫地扬了扬嘴角：“蔡徐坤。”他第一次当着蔡徐坤的面，叫全他的名字，以往都是调侃地叫着“蔡医生”。
蔡徐坤回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一定觉得我很不要脸，天天缠着你，很烦吧？”少年人显露出历经世故的老态龙钟，让蔡徐坤不得不愕然了几秒。
“我啊，也是会累的。”说这话时，陈立农的眼睛盯着头顶明亮的灯管，却又失去了原本的光芒，像台生锈的机器。
蔡徐坤听见自己心里咯噔一声，陈立农的话他不是听不懂，但恕他不知该如何回应。一直以来这个不可一世的大明星老是缠着他，不肯放过半分调侃的机会，但此刻这个人又在好不容易撩动他的心弦之后，对着自己说，他也是会累的。
所以陈立农，是放弃喜欢他了吗？
蔡徐坤脑子里想了好多好多，他想起救护车下那副一动不动的躯体，和梦中被压在巨石下的苍白面孔交叠在一起，那一句“我想念你就好”与这一句“我啊，也是会累的”循环播放，拨乱他的心湖，湖面涟漪微漾，湖底早已暗流汹涌。
再开口，已经又是之前的冰冷医生：“我知道了。”他不问缘由，更不想多说一句话。还来不及心猿意马，就已经心灰意冷。
耳畔却传来对方的轻笑，像一颗石子抛入水中，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扩散开来，陈立农逐渐笑得恣意，笑得放肆。
“你笑什么？”蔡徐坤皱眉。
“笑我们口是心非的蔡医生啊。”陈立农双手交叠在脑后，下巴微扬，难得流露出几分轻狂年少。他在娱乐圈里是收敛锋芒步步为营的大明星，从没有人记得陈立农仅仅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后生。
“什么口是心非？”
“你舍不得我，却又憋着不说。蔡医生，你这样憋着不难受吗？”陈立农眼底笑意渐浓，却偏偏蹙着眉，装作受伤的样子，“你难受的话，我的心也会疼的。”
被戳中心事的慌张，再加上被戏言的恼怒，使得蔡徐坤一张清秀的面孔刷地苍白，他握着拳忍了好久，终究什么都没说。
“不说话，这是承认了？”陈立农惊讶地抬头，似乎没有料到对方竟然是这个回应。
“我不跟你说其他的，出院的理由，你总该给我一个，作为你的主治医师，我有权不同意你的申请。”
陈立农意外地挑眉：“我以为黄明昊会跟你解释清楚，没想到他什么都没说么……”
蔡徐坤想到昨日的那几通未接电话，默不作声。
“亲自告诉你也罢。”陈立农妥协地叹气，疏尔又扬起好看的眉眼，神色间皆是难以掩饰的温柔，“因为……我迷恋上你了。这个出院理由，你看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