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第一的情书[穿书]》荀香九

32、幻觉

　　我想向法洁道友指出，如果是翻板理论，那她可能会把瑰夜翻到暗城去，从此永不相见，不过我聪明地保持了沉默。现在的气氛让人非常分心，光线暗淡了不少，因而恐怖气氛成倍地增加。雕塑后隐约露出一条幽深的小路，通往深黑不见底的密林。

　　我回头想说话，无意中看到那个被正意附身的杂修。暗城切换后，他的神态更加清晰地靠近正意，五官也没有原来那么晃动，简直像是正意的近亲兄弟。我用手肘轻轻推一推清敏师弟，低声说：“你看那个杂修。”

　　我以为我推的是清敏师弟，没想到法道突然大叫道：“雁兄！使不得，暗城让正意更快入魔了！”

　　大家都朝那个杂修脸上看去，或者他们不认识正意，但杂修果然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众人大惊之下纷纷后退，施言抬手稳住他们，朝我嘉奖地点头，说：“暗城的另一个后果，大家也看到了，那就是魂移，所以不能太久地维持现状，咱们先从这条小路过去，如果明城暗城相对，那么这条路就是城中通往……”

　　“县衙门的路。”法洁道友接口，“从这里往前走，就是县衙。”

　　施言朝她也一点头，说：“不错，记得很清楚。确实是县衙。”

　　我并不明白为什么要去县衙，而且我也不明白我身边的怎么不是清敏师弟。一转头，法道和清敏师弟换了个位置，清敏师弟正在和小门派那群人低声说着什么，见我看过来，示意我到他身边去，趁法洁道友在前面带路，清敏师弟为我和那群人互相引荐一番。

　　我本来就是脸盲，在这极端环境下更是什么都记不清楚，看到施言不住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更是心慌意乱，竟然把同一个人见了两遍，眼看那人从“久仰大名”变得脸色发青，更是冷汗涔涔。

　　偏生清敏师弟意识不到，还在老老实实介绍，最后指着我，郑重其事地说：“这是我师兄源清光。或者你们听说过他的一些传闻，但他实在是个很好的人。”

　　我勉强迎着众人的目光挤出一丝微笑。内心深恨当年的设定，不仅没抓住时机表现一番，还身缠桃花债，导致名声一路走低，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恢复本来面目。法道适时补充：“确实，清光道友确实是个好人，好得让你希望他是你的同门呢。”

　　我对法道怒目而视，清敏师弟却用力点头，诚恳地说：“是这样。这次出门，要不是清光师兄一路照顾我，我可能早就被瑰夜抓来这里弄死了。师兄其实很勇敢，他是最好的人。”

　　我挠挠鼻子，干笑几声。法道嘿嘿几声，虽说和清敏师弟完全唱了反调，终究面子大过天，并没有改口为我挽尊。

　　“说起来。”施言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耳边，“那个清明师兄，是怎么回事？”

　　我心里大叫一声不好，然而无力回天，眼睁睁地看着清敏师弟张开嘴，讲述了我的爱情故事。此时我才想起，在清敏师弟眼中，这一切并未改变，虽然在我心里，这些不过是过眼云烟。

　　施言听着清敏师弟的词不达意，不时地向我看上一眼。我只好转过头，瞧着旁边，不和他目光相触碰。

　　此刻小路旁边的森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排巨大高耸的石像，个个身披石头披风，垂头看着我们。石像没有脚，而我要完全仰起头才能看到身边的石像，仿佛行走在一排排没有窗子的高楼中间，亦或是刀劈斧削的悬崖缝隙。

　　其他人也开始觉察到这条路的不安之处，渐渐不再说话。施言露出凝重神色，说：“我到最后面去压阵。清光，你和法洁一起去前面。”

　　我领命前行，然而找不到法洁道友，我前后左右转了一圈，往前方一看，原本在前面领路的法洁道友已经领先我们很远，背影化成了巴掌大，看上去得有一里地。

　　我开始觉得不安，明明刚才施言和法洁道友距离差不多，只是八卦几句，怎么法洁道友就能走得这么远？

　　我回头看看，这群人有施言在场保护，多半没什么问题，便急匆匆地追上去，越走越觉得法洁道友离我遥远，石像的俯瞰化作无形的重量，每走一步都举步维艰。法洁道友的背影化作一个小白点，道袍飞舞，如一只浅小的蝴蝶。

　　道路越来越窄，石像仿佛从我的头顶压下来。我再也顶不住无形的重量，喘着粗气，停下脚步。这一停，本来还能看到的法洁道友瞬间不见踪影。往后看，施言和那些人也消失无踪。

　　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狭窄的小路上，石像的袍子化成绝对的黑暗，而黑暗中有无数蠢蠢欲动的东西。

　　只要我向黑暗迈出一步，就能立刻看到它们。

　　我急速转身，寻找着任何课鞥呢突破的缺口，一点闪光刺到了我的眼角。有光的地方就有出路，我向着光源狂奔过去，光源并未扩大，而是越来越清晰。

　　我停下脚步，面对着一片早已干涸的湖水，以及湖边的黑檀木椅。椅子锃光瓦亮，边缘反射着一点小小的白光。

　　从椅背的缝隙里，能看到椅子上有什么东西，我慢慢地从椅子边缘绕过去，看到了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睛。

　　椅子上只有一个头，脖子上套着一条丝缎，那双眼睛仿佛来自刚才的黑暗，它的嘴角平直，皮色白如溺死，眼珠缓缓地移动着，和我对视，如探照灯将我捕捉。

　　我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李明珠，向后腾腾腾退了三四步，一脚踩在湖岸边缘干涸的沙滩上，坐倒在地。

　　李明珠的头移动过来，落在椅子边缘处，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意，这让他看起来不像李明珠，而是我沉埋于记忆深处的另一个人。

　　我鼓起勇气问：“你是留在这里抓我们的吗？”

　　李明珠眼睛转了转，缓缓张开嘴。嘴里没有舌头，没有牙齿，是一个幽长的黑洞。我忍着恐惧，直起腰，向他嘴里看去，起初只看到黑洞洞的一片，定睛细看后，他的喉咙深处有一个白色的东西。

　　好像是蝴蝶，又好像是一个背影，或者是一束微小的光芒。

　　我痴痴地盯着那个白点，想伸手去触碰，然而光芒遥不可及。那束微小的光芒让我感到一阵久违的温暖，仿若一个遗弃已久的梦想忽然成真，让我感恩，让我安慰。

　　我慢慢向前探出身子，想更清楚地看那样东西。突然，一样东西猛地击中我的后背，我的肋骨发出一阵哀鸣。

　　我向前扑去，李明珠、干涸的湖，白色的光，统统像烟雾一样散开。我倒在地上，鼻腔里满是灰尘和血，喉咙深处有一阵腥甜，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背后叫道：“他入魔了，你们看，他完全堕入魔道了！他已经死了！”

　　一只手抓着我的肩膀，把我翻过来，施言的脸忽而清晰，忽而模糊。我的鼻子刺痛，多半是撞断了鼻骨，从此变成扁脸蛇怪。我含糊不清地对施言说：“什么魔？”

　　“还活着呢。”施言抬头阻止法道继续喊叫，又转过来，轻轻抹掉我脸上的尘土，我从他的动作中觉察到紧张。

　　“清光，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湖。”我喃喃地说，“还有李明珠，还有法洁。法洁呢？”

　　“她在这里。你别担心，”施言安抚地说，“清光，你要跟紧我们，不能再落入枉死城的缝隙了。这次多亏法道发现及时，下次呢？你不能再这么不小心了。”

　　施言难得对我说话这么温柔，原来他也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我刚才是落入了枉死城的缝隙？我没觉得自己绊倒，或者走神，也没有下落的记忆。

　　施言扶我起来，我靠在他的肩膀上，肩膀温热坚实，仿佛能接受一切考验。我真心觉得这才是枉死城的缝隙，所谓温柔乡里醉英雄。

　　他在我耳边说：“这里充满了幻觉，你刚才看到的一定是幻觉。我现在有点明白你为什么会执着你的破专栏了。很有趣，可是无法掌控的幻觉，永远是没用的东西。你要知道你想要的事，或者说，有清晰的坐标。”

　　他松开我，握紧我的肩膀，摇一摇。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朝我笑了笑，松开手，点点自己的太阳穴。

　　“我就说他堕入了魔道。”法道确凿地说，“雁兄也是同意我的，是不是？”

　　施言就此思考，片刻后果断一点头，说：“是，请大家同心协力，看住清光，我们不能承担再失去一个人的风险了。”

　　我按个儿看过去，众人神情各异，仿佛我好像随时会化身成妖魔鬼怪，择肥而噬。我朝格外惶恐的清敏师弟笑一笑，说：“别担心，我还没那么容易死。”

　　话一出口，才知道自己声音沙哑得像是三天没喝水。清敏师弟看起来像是要晕过去，仍然朝我点头。

　　看他们的神情，我开始怀疑自己的样子，抬手在脸上拍了两下，不觉得有什么异样，而众人群相震动，清敏师弟看我的眼神，仿佛我随时会暴毙身亡。

　　“我的脸怎么了？”

　　施言及时扳过我肩膀，让我背对他们。

　　“消失了而已，别担心。等我们到了县衙，就能翻过溯灵阵，解决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