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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元宵节与情人节的混合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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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帝王一怒,战火如荼,生灵百万,剑下伏诛。
幕一
华贵的长靴从镶金的马镫中抽出,身体的重心从马鞍的丝绒铺面上缓缓下滑,直到皇帝陛下高大的身影在他心爱的卡拉巴赫战马身边立定,战败国的俘虏们,方才敢在敌军的铁骑前抖抖索索地抬头,向新主人露出畏惧中掺杂谄媚的笑容。
在这群虔诚地投降者中,站在队伍最前方的,正是刚刚亡国的克鲁诺君主,已经失去一切的他几乎是瞬间接受了自己阶下囚的新身份,对着征服者阿谀奉承起来,企图获得皇帝陛下的另眼相看,以便日后能以较为体面的方式度过囚徒生涯的下半生。
“我最尊敬的陛下,波伊斯帝国以及大蓝海的主人。”尖锐的嗓音含混着颤抖,亡国之君仍处于兵临城下所带来的恐惧中,“我在此发誓,将效忠于您,直至生命的尽头。”
说完掏心掏肺的承诺,战败者伏地叩首,用平日养尊处优的膝盖行走到那双价值连城的长靴前,用发紫的嘴唇连连亲吻着冰凉的靴尖。
“我会是您最忠实的奴仆,波鲁萨利诺陛下——啊——”
不过是眨眼之间,亡国之君肥硕的身躯猛然向后倒去,栽倒在他平日里聒噪谗佞的宦官们中间,若换做以往,这些奴仆们早就口中谢罪,七手八脚地扶起暴躁易怒的国王,可如今,在威名赫赫的铁血敌人面前,宦官们早成了蛇虫鼠蚁,窝在一起不敢吭声,尽管他们本来就是这类孑孓小人。
“耶——是谁允许你,直接呼唤我的名字的呢——”名唤波鲁萨利诺的皇帝陛下慢悠悠地说出摄人心魄的狠话,吓得亡国的俘虏们面如土色,体如筛糠,那被踢飞的国王不顾口中鲜血,咽下几颗门牙,连连爬到波鲁萨利诺的跟前,用愈加含糊不清的口音展示奴颜婢膝。
“陛下,我伟大的陛下,小人一时糊涂,小人一时糊涂。”国王自知自己浅薄的学识和苍白的语言无法继续取悦生杀夺予的帝王,连忙转头,对身后的宦官们发挥了最后一次国王的威仪。
“快,快,快把宝物拿出来,献给最尊贵的皇帝陛下!”
少顷,王国的最昂贵的珍宝被从皇宫的秘密地窖中取出,一件件华光溢彩,价值连城,从漆黑的宝库中重见天日,闪耀着夺目的光芒。见此场景,波伊斯帝国的元首却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他所统治的帝国幅员辽阔,覆盖了整整两个大陆,而眼下所征服的克鲁诺王国,虽然也占据不小的土地,可与波伊斯帝国相比,根本不能同日而语,黄金珠宝,在这位最高的征服者眼中,不过与泥土一般,早已失去了诱惑。
“啊,你们这些蠢货,怎么忘记了,还有国王的印章和全国军队的调度令呢!”
显然是看出了波鲁萨利诺的漫不经心,克鲁诺的前国王忙出新招,他那沾满尘土的肥手从宦官怀中抢过象征自己国王身份的玺印,将它与印刻有王族纹章的长剑一齐举过头顶,奉给昨日还是口中咒骂的生死敌人。
“哦——库赞,你先收下吧。”波鲁萨利诺侧了侧脸,示意身边波伊斯帝国的战鹰,皇帝的左手,帝国将领的新秀库赞将印信收下,暂时接管首都的行政权。然后,他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眼中露出意味不明的深意来。
“克鲁诺的当家人呀,你似乎,还有好东西藏着掖着,没有献给我呢——”
听闻这句饱含生命威胁的话语,俘虏的身体抖得愈发厉害了,他勉强维持着僵硬的笑,让宦官们将躲在宫殿内的女人驱赶出来,这些寻常日子不可一世的女人们,不仅有王公大臣的命妇,而且有青春少艾的公主宗女,更有不少是新纳的后宫妃嫔,她们花容失色,六神无主,哭泣着受人驱使,被排成一排,供新主人恣意挑选。
眼前是姿色各异的莺莺燕燕,香粉的绮丽气息与血液的腥味混杂在一起扑鼻而来,让人莫名地感到不适,波鲁萨利诺眼中寒光更甚,他丝毫没有见到中意猎物的愉悦感,而是毫不掩饰地将怒意释放。
“你是在存心装傻,还是在有意欺瞒呢?克鲁诺的王——”
“啊——”随着一声惨叫,那双靴的尖头染上了克鲁诺王的颈血,俘虏的脸抽搐着,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匍匐在地上,像只濒死的河鳖。
“还是说,你们的眼睛都已经献祭给了冥王哈迪斯,所以才会觉得,这些哭哭啼啼矫揉造作的庸脂俗粉——”波鲁萨利诺用手一指浓妆艳抹的贵妇人们,惹来一阵阵的惊呼尖叫,“会有哪里的一星半点,比得上,这个行将就木的克鲁诺王国的宰相吗?”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波鲁萨利诺的语气复又和缓起来,他用极为温柔的语调念出了一个名字。
“伊利亚特。”
“你们谁能告诉我,克鲁诺王国宰相的下落——”靴尖踢到了一棵珊瑚树,原本缀满枝丫的珍珠散落一地,“我就把此间的财宝统统赏赐给他。”
“如果无人知晓,那么——”
长剑出鞘,寒光忽闪,将珊瑚树一劈为二。
“那这棵珊瑚树,就是你们所有人最终的下场!”
宦官们面面相觑,终于在你推我搡中,推出了一个为首的来,他抖抖索索地回道:
“小人之前。。。。。。看,看见过宰相大人。”
“陛下进。。。。。。进皇城的时候,她。。。。。。她被北军的主将带走,从北门突围走了。”
“那已经是一个小时前的事情了,”那宦官将头低垂到地,“陛下若派人追赶,只怕,只怕,追赶不及。”
“不——不会的,来得及,一定来得及。”
波鲁萨利诺的语气放缓,吐息中全是愉悦与满足。
“追的上,怎么会追不上呢。”
“哪怕是天涯海角,我都会追上她,把她抓回来,回到我的身边来。”
幕二
克鲁诺王国的军队分为四部分,拱卫首都王城的北军,扼守边境关隘的东军,镇压蛮族地域的南军,以及维持治安的西军。
而这构成国家防务的四支军队,虽然实力皆不相同,地位各有高低,但都由威名赫赫,无人不敬的克鲁诺上将萨卡斯基统领,退可保家卫国,进则攻城掠地。
不过,这都是在萨卡斯基上将被解除职务之前的事了。
想到此处,北军将领鬼蜘蛛恨得心中滴血,若不是军人那铁一般的意志力和纪律性一直维持着他对克鲁诺王的最低尊重,他早就手起刀落,让这昏庸无道的废物身首异处了。
这荒淫无道的无耻昏君,只一昧酒池肉林地享乐,平日只会嫉贤妒能,猜忌忠臣,又专横跋扈,喜听谗言。眼见萨卡斯基将军威望如日中天,便寻个由头罢免了他的职务,指派自己宠妾的家人执掌兵权,把四军闹得乌烟瘴气,无人不怨。这位倚靠着裙带关系上任的草包统帅,压根不是波伊斯帝国的对手,不过一年半的功夫,便将国土损失殆尽,被人围困王城,坐以待毙。
直到此时,慌了手脚的克鲁诺王方才临时抱佛脚,将萨卡斯基将军恢复原职来收拾糜烂局势,可这哪里是幡然悔悟,分明就是自己作死,拖别人垫背!城外敌军黑压压如林,首都造成了孤城一座,没有外援和补给,士气早已低落至极,此时让萨卡斯基将军出城迎战,岂不是让他白白送死?
想到此处,鬼蜘蛛虎目含泪,牙关紧咬,他想起来了,他此生最崇敬的萨卡斯基将军那昂首出城的最后背影,无不传达出将军最坚定的心意——
——为国捐躯,视死如归。
他不敢看,不敢看那湮灭在敌军人海中的身影,将泪水硬生生憋了回去,他组织北军守卫皇宫,却在半天之后,得到了外城陷落的消息。
失去了作为精神支柱的军事统帅,平时骁勇善战的北军几乎一触即溃,鬼蜘蛛顾不上保护惊慌失措,丑态百出的王室,而是在乱军之中,独独救出了克鲁诺的宰相。
伊利亚特,克鲁诺的女相,王国独一无二的希望之光。
她虽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但高深的智慧和温厚的品质赋予了她高超的治国能力和行政手腕,在她的呵护与抚育下,克鲁诺王国的粮食堆满了不计其数的谷物仓,金币塞满了家家户户的储蓄罐,教育走进最偏远的乡村,医疗能让最穷的穷人看得起病。
而这些,不仅成为了贵族们赖以生存和挥霍的本钱,也让伊利亚特的名字永远刻在人们的心里。主管内政的伊利亚特,和执掌军事的萨卡斯基,被国内国外,风评为守护王国的双柱神。
而此刻,鬼蜘蛛低头看着臂弯内昏迷不醒的伊利亚特,看着她受伤处被染红的衣裳,心痛如刀绞。
世事荒唐,让小人当道,使贤者无路遁逃。
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克鲁诺国王的自食恶果,强烈的情绪波动下,他只狠狠地用长槊拍打着战马的三叉骨,催促快行,以至于没注意,怀中伊利亚特的悠悠苏醒。
“鬼蜘蛛——将军——”绝色天资的容颜此时是一种惨淡的白色,年轻的宰相用极低的声音急切地询问,“萨卡斯基先生,萨卡斯基先生在哪里,他,他可平安吗?”
鬼蜘蛛呼吸一滞,他僵硬地低下头,几乎是挤出了一丝笑容。
“啊,将军他——没,没事——”
伊利亚特闻言,似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完全无视了自己流血疼痛的伤口,嘴角微翘,眼中的喜悦遮掩不住。
“没出意外就好,没出意外就好。”
“我们一起去北面的洛米勒城,萨卡斯基先生和我约好了,我们,我们如果在乱军中失散,就在那里汇合。”
“我们去那里等他,他,他一定会来的!”
鬼蜘蛛心中酸楚异常,他不忍戳穿伊利亚特内心最深的期盼,哪怕这个期盼是如此脆弱,如此建立在侥幸之上。
穿林过涧,二人一骑,战马虽然健壮,可时间一长,也鼻喘粗气,口吐白沫,伊利亚特心疼马力,刚想建议休息片刻,远处传来的呼喊声,却让她眉间微蹙。
追兵将至!
她一把扯住了缰绳,让筋疲力尽的马儿停下,挣脱开鬼蜘蛛的怀抱,捂着伤口,奋起下马。
“鬼蜘蛛将军,现如今马力已乏,只能供一人跋涉,若带上我这个累赘,只会拖累得两人一起被害。”
“您精于马术,又道路娴熟,一定能脱离险境。”
“胡说什么!”鬼蜘蛛勃然大怒,“伊利亚特,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可不是贪生怕死的贵族,我是保家卫国的军人,我有义务保护你,保护克鲁诺的希望。”
“不,现在需要的,是能掌控军队的武将,而不是虚耗粮食的文人,鬼蜘蛛将军,你立刻单人匹马赶往洛米勒城!”伊利亚特的语气越发坚定,“这是宰相的命令!”
“我是北军主将,只听萨卡斯基大将的指挥调度,伊利亚特,你可指挥不了我!”
“对极了,您说的对极了,既如此,您就更应该先走一步了。”伤口的痛楚让伊利亚特冷汗直冒,她却仍旧笑得艳色无匹。
“就当是,为了萨卡斯基先生。”
“请你替我,守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