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魔头难灭》楚风舟

2、师兄

　　小萝卜头真名林潇，这辈子十六岁，从小混迹花街柳巷长大，俗称，拉皮条的干活。

　　上辈子他活得比较风光，虽然也是做拉皮条的长大，但是有志气，十八岁主动入桐山，二十岁出师门，八年后混成了魔界的领头人，修为大成，声名鹊起。于是杀人放火，为非作歹，又一年报应终至，外敌内乱一齐上，最终被围杀在重明殿内，万剑穿身，业火焚心，顺带捎上了师弟的一条命，死得同样风光。

　　一睁眼就重回十六岁的花街柳巷。

　　林潇自认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虽不至于坏事做尽，但总归死了不亏，只可惜死之前没能逍遥快活个够，更可惜小师弟白白为自己挡了一剑。如今上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林潇不打算洗心革面，也不打算报复世界，更不觉得有多惊异。

　　对他而言，前尘往事本如尘烟，林潇上辈子见了太多怪事，他自己就是一桩。偏见、冷遇、嘲讽、敬畏……种种人情世故见多看淡。他进桐山，满腔热血，哪料只是不经意间惹怒了副掌门唐安，便在此后的两年间碰了满头的包，直到包破了，血和脓一起流出来，林潇被逐出师门，一腔热血冷成了黑血，从此踏上不归之路。

　　至于白宸——这个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人，他上辈子的大师兄。再见时林潇对他难免有颇多感慨。他们上辈子不熟，林潇看他总板着一张脸多管闲事，觉得他是刚愎自用，极其看不顺眼。无论什么时候教训林潇都有他的头一份子。他提着林潇到唐安面前道歉，林潇不允；之后又一剑刺穿小师弟的胸膛——不必说原先瞄准的目标自是林潇。这些修道正派的仙家子弟向来自诩清高，最重脸面，白宸作为其中翘楚，想来对自己这个师出同门却堕入魔道的师弟也没什么好感。

　　“原来你就是白宸？”秋香姑娘整了整衣领，徐徐道，“我还当是哪家的娃娃，原来是……”

　　“我劝你早些投降。”白宸道。

　　他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林潇咂咂嘴，惊奇地“咦”了一声，吓了两侧的海清和明秋一大跳。

　　”你怎么跑上来了？下去下去！这里危险！“海清推着他往楼下搡。

　　“看看热闹，看看热闹。”林潇忙道。

　　秋香姑娘一挑眉：“口气不小。”

　　“这种热闹也是你能看的吗？下去下去！小孩一个！”明秋也拽着林潇的胳膊开始往外拖。

　　老鸨慌慌张张地提着裙角跑上来：“各位公子啊，这是，是……”

　　她说不出话来了。

　　剑锋卷起满地落尘，那厢白宸与秋香竟已缠斗起来。明秋带着海清和林潇闪身，顺势扑倒了老鸨，避开了向他们袭来的四枚暗器，四人滚作一团。

　　“哎哟！”老鸨惊叫，“这……”

　　“没时间废话了，快带人离开这里！”明秋把小萝卜头就地塞到老鸨怀里。

　　“我们是来除妖的。”海清向他们解释，“在下桐山弟子，据闻临亓有魅魔作乱，故随师兄一道前来降妖除魔……”

　　话没说完，就有一道木板横飞出来，正砸在海清背上。他险些滚下楼去。

　　林潇及时拽了他一把。

　　“谢谢，谢谢。”海清灰头土脸。

　　“不客气，不客气。”林潇扶他一把，助他爬起。

　　“师兄！我来助你！”明秋拔剑出鞘。

　　“不可！师弟，退！”白宸大喝。

　　长鞭来势汹汹，所及之处莫不呈摧枯拉朽之势。床帘被割裂，烛台倒下，灯花燃着了艳红的剪纸，墙壁开裂。退！退！退！再无可退！白宸攻上前，仅手持一柄折扇和一张符咒，真元尽数灌注其中，身形矫捷若游龙，转眼间便已至秋香身侧！

　　林潇也觉得不可。

　　要说这“秋香姑娘”，他上一辈子也与她颇有渊源。至于具体的暂且不提，总之是个不太好对付的人物。林潇自己十六岁的身体未经雕琢，没有内力，打不过“秋香”，甚至打不过海清。一旦白宸败下阵来，他们就只有被抓回去一起切成人彘的命。

　　还不如直接去死痛快一些。

　　秋香横鞭后撤，扇骨与长鞭铿然相击，“锵！”

　　白宸面色一白，折扇脱手而出。

　　“你果然是……”秋香却并未再做追击。

　　林潇拈起一块碎石，夹在食指和拇指之间，蓄力后松手弹出。

　　他的准头不错，正中明秋膝窝。

　　“啊……”明秋向前冲的步子趔趄了一下。

　　“哼。”秋香提嘴笑了笑。

　　林潇悄悄地从门廊摸进门槛。

　　白宸面色苍白，掌心一道血线，沾湿了月白的长衫。他的样子看起来比上一世要年轻许多——林潇细细思忖着，想来白宸现今也不过十八，和林潇所在的这具身体所差无几，照样是个娃娃。

　　“今日放你一条生路。”她说，“莫要再有下次了。”她放缓了神色。

　　林潇竖起耳朵。

　　一盏花灯落在他脚边，瞬间就被烛芯给烧着了，噼里啪啦的爆声响起。火光里女子窈窕的身形摇摆闪烁不定，脸上挂着媚笑，眉间却含着厉色。

　　白宸不语。

　　下一个瞬间火光全然熄灭，一片漆黑中，林潇听见了有谁破窗而出的声音。他正欲上前再探看一番，就发现冰冷锋利的刀锋抵上了他的咽喉——明秋正把自己的玄铁长剑横在他身前。

　　“你是谁？”他冷冷地问。

　　林潇眨了眨眼睛。

　　“仙师——”他吊着嗓子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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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近丑时，年节灯会的热度稍稍散去一些。临亓客栈一楼的烛灯仍然亮着，小二捂着肘子靠在柜台旁边打瞌睡，松松散散的几桌客人分布其间。

　　最东边的角落里，白宸居西，海清居男，明秋居北，三人呈合围之势，将狼吞虎咽的小萝卜头困在墙边。

　　“……慢点吃。”海清有些不忍心看，推过去一盏茶水。

　　“谢谢，谢谢。”林潇举起来灌了一口。

　　“现在可以说说你是谁了？”明秋也被他搞得没有脾气。

　　林潇擦擦嘴道：“我就是一个拉皮条的。”他撑着下巴，“各位仙师知道拉皮条的是什么意思吗？”

　　海清看明秋，明秋看白宸，白宸点点头，说：“知道。”

　　他掌心的伤口不深，已经做过包扎，面色仍然免不了略显苍白。方才与那“秋香姑娘”的一战用时虽短，却仍旧使他的心力大受损耗，此刻眼角倦倦地垂着，狭长的双目远不如平日有神。

　　“仙师长得可真好看。”林潇仍旧托着下巴道。

　　听起来像是童言无忌。明秋与海清皆怔了一怔。

　　白宸面色不变：”谢谢。“

　　“师兄，‘拉皮条的’是什么意思？”海清一脸茫然。

　　“拉客的。”白宸说。

　　海清联想一下他们到怡红院去的经历，懂了。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楼上？”明秋又问。

　　“我这个人爱看热闹。”林潇答，“哪里知道你们居然是来除妖的。那个秋香姑娘我以前还见过几次——对我挺好，还分给我小费，叫我拿出去买糯米团子吃。”他随口胡扯。

　　“这么说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说各位仙师，你们怎么还不信我——脉象，脉象你们查过了吧？我体内可有异常？你们再看我的脑袋——”他摘下帽子，“看看，看看，这是什么？”一头短短的乱毛里横着一道伤疤，周围有点秃，“前天和三虎打架的时候在水缸上磕的。三虎你们知道吧？和我一样都是干这一行的，我们经常起业务冲突。我要是但凡会点功夫，至于磕成这样吗？”他把帽子戴了回去。

　　“有点道理。”海清颔首。

　　明秋：“那石头是怎么回事？”

　　“什么石头？”小萝卜头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

　　“就是……”

　　明秋的话被白宸摆手的动作打断。

　　他从方才起就一直盯着林潇，面无表情，目色幽深，仿佛想从他眼中看出什么一般，淡淡的威压笼罩在林潇周身。说实话林潇最讨厌他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于是也坦坦荡荡地对视回去——这样的交锋已经持续了不下五个回合。

　　“你家父母在何处？”白宸问。

　　“我家父母双亡。”

　　“亲戚呢？”

　　“没有亲戚。”

　　“家在哪里？”

　　“临亓处处是我家。”

　　林潇眉峰一振，作自豪状。

　　海清面上的不豫又出现了。他轻轻叹了一声：

　　“造孽啊……”

　　明秋心道你睁眼好好看看，这小萝卜头对于自己的身世洋洋得意的，哪里有半分可怜的样子叫你感慨“造孽”？

　　“你认得我？”白宸又问。

　　“段掌门座下大弟子，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明秋哼了一声：“油腔滑调，人小鬼大。”

　　林潇心道你这话倒没错，十六岁的身，二十九的心，的确是人小鬼大。

　　海清：“你也不要这么说嘛。”

　　“你想修行？”

　　“什么？”林潇一愣。

　　“你方才见我和那魅魔缠斗，没有逃走反而向前。被我三人围住后，没有求饶反而提了条件。从那时我便知你心有他意。”白宸徐徐道，“你心有胆识，根骨也未必欠佳，何苦绕这么大一个弯子。若想修行，我带你回桐山就是了。”

　　林潇心道师兄你这话是从何讲起，我林大魔头还需要别人来教吗？再过三年……不，不出三年，你师父可未必打得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