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野霸子

3、阿旺哥的离去

　　昨天中午妈妈给我发微信问我在不在，我下班吃完饭就睡午觉了，直到上班的时候才看见回复她。心里已经有隐隐的不安，一定是出什么事情了。
　　下午四点半，妈妈回复我：“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你阿旺哥死了，心头不好过。”心头一震，我先问是出了什么事。那可是阿旺哥啊，那么能干、仗义的阿旺哥，永远笑嘻嘻的阿旺哥。
　　妈妈说是为了打家门外上坎子上的那一小棵核桃，结果从大门房顶掉下来摔死了。
　　心里疼得一抽，我难以接受，不敢相信。
　　突然意识到，在那个偏远的小地方，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原来都是我不可分割的亲人。出来以前，会对各个堂亲、邻居有不满，时时以我的尖酸刻薄在背后数落别人。出来了才发现，那里的每一个人看着我长大，在我们家里面有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的是他们，过年过节聚在一起度过欢乐时光的也是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不一定就是亲人，没有血缘关系的也会变成我们最亲最亲的人。
　　我一直以为我还小，一直以为他们还年轻，一直以为意外大多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可我今天终于明白了，世事是真的无常。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记得阿旺哥这么个人物。
　　他身材壮实，一只脚残疾，走起路来身子总是一边高一边低，速度不快，懒散中还透出些气势，说话声音洪亮，喜欢与人开玩笑。他是特别能干的一个人，哪怕残疾，却不比任何一个普通人差，甚至活得还比其他人好。在十来年前的偏远农村，谁也开不起拖拉机的年代，他就有了。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整个寨子的人家有需要用到车的时候都是找他，拖地里刚掰的玉米、拖田里刚收的水稻、小麦、耕种的季节就拖运粪；盖房子要拉砖拉石头也找他。所以小时候常常有与他见面的机会，他总是喜欢逗我，喜欢哈哈大笑。村子里面，少有他这么形象鲜活的人物。
　　上次回家，也就两个月前，我还遇到他了，一如往常叫他阿旺哥，他笑着答应，又与我说话，一晃一晃走远了。没想到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想起他的老母亲、他的妻子和他的儿女，该是有多难过。大妈年纪大了，怕是经不起这样的打击，上次回去，我问大妈过得好不好，没想到她感动得连连称赞我妈妈，说怎么会有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这样的老人，村子里面有很多，回去的时候我总是尽我所能对她们表示关心，她们都是孤独的、寂寞的、衰弱的小星球，拥有余下不多的生命，闪着微弱的忽明忽灭的星光。他们很容易就被我微不足道的关心收买。这个时候，我自己反而会先被感动，他们也曾年轻，也曾像我们一样活蹦乱跳、充满干劲，想要的东西可以自己争取，不用看儿女的脸色；想吃的东西可以无所顾忌，不用担心身体情况恶化……只是他们现在老了而已。我们也都会老……可是阿旺哥不会老了。
　　我在外面的世界打拼。他们坚守在家乡，每年等不及我回家，他们就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多想回到小时候，他们还年轻，每一个人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