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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有孕 ...

  •   卫庄的身体,比预料的还要糟糕,刚开始还只是精神不好,嗜睡,到了骑着马都要睡过去的地步,再后来连东西都吃不下了,见到任何吃的东西都要吐。

      盖聂如临大敌,忧心忡忡,鬼谷被烧这种事早已抛出云外,不顾卫庄兀自逞强的反对,坚持在一个叫江城的地方落了脚,盖聂趁着卫庄休息,请了当地最好的大夫上门。

      卫庄的症状出现也不过几日,肉眼可见的瘦了好几圈,此时半下午的时分,他在昏睡,睡得很不安宁。

      大夫一搭脉,本来摇头晃脑的,不到片刻立即眼睛睁大了,不死心的再细细研究脉象。

      盖聂很紧张,“他身体是否出了问题?”

      大夫问,“这……请问这病人是男是女?”

      其实根本就不用问,卫庄的胡茬都未处理干净,一张脸硬朗的在男人中也属于硬汉级别,那手骨也完全不是女人可以有的粗壮厚劲。

      盖聂眉头皱的更紧,但还是回答了这个白痴问题,“他是男人。”

      大夫惊跳起来,瞪眼道:“他、他、他……妖怪啊……”

      大夫惊叫着夺门而出,饶是盖聂轻功绝伦,追到客栈门口才揪住大夫衣领,“说清楚,怎么回事?”

      大夫翻着白眼满口求饶,“好汉饶命,老夫上有老下有小,小本生意图个糊口,不容易啊,饶命啊……”

      盖聂默默松开大夫衣领,忧心忡忡的回到房间,卫庄还在床上躺着,一手搭在额上,却是睁着眼睛的,看他进门,满脸不耐的瞅过来一眼,“多事。”

      盖聂眉头紧皱,“吵醒你了,抱歉。”

      卫庄清了清嗓子,坐起来,脸色有些不太自然,“请大夫做什么?他怎么说?”

      盖聂道:“他……没说什么,想来是个庸医……你既然醒了,想吃些什么?你今日可算滴米未进。”

      卫庄盯着他,欲言又止,最后靠上床头,挪开视线,道:“一碗米粥,如你在谷里做的那种即可。”

      盖聂眨了眨眼睛,听明白了,心里不觉一喜,他的厨艺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有数,但卫庄点名要喝,那便是再麻烦再献丑也要达成他的心愿,“稍等,我去借个厨房。”

      卫庄饿是当真饿的,话说出口又觉得别扭,视线不与他相对,只是含糊的“嗯”了一声。

      盖聂不放心道:“小庄,身体有什么不适,定然要与我说。”

      卫庄心里隐隐约约有个想法,但无论如何也无法与盖聂说出口,干脆道:“我再睡会。”

      买米,借锅,熬粥,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盖聂端着米粥穿过客栈大堂的时候,视线余光瞥到个人影,走了一步,立即转头去看,那人在客栈对面的摊铺上停留,此时已准备离开,背影是眼生的,但那人衣服后背上的八卦图案却是眼熟,那是逍遥子的人宗弟子才会穿的装束。

      盖聂三步跨到卫庄所在房间,放下米粥,提了木剑便即出门,那弟子拐过街角,幸好还在视线之内。

      那弟子十分谨慎,不时回头看是否有人追踪,江城本是小城,巷道多如牛毛,那弟子七拐八拐的,进了一条胡同。

      盖聂微微皱眉,那胡同内有许多道呼吸,但空气中有剑拔弩张的味道。

      他上了墙头,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了戴着兜帽小心隐藏了行踪的逍遥子,逍遥子身后有十几个弟子,个个执了长剑,他们被包围,包围的人俱是黑衣斗笠,盖聂认出这些人专属于罗网的衣着。

      罗网早在三年前便分作两派,如一直缠着卫庄的那派早已换了衣裳小心掩饰行藏,现在还穿着这种标志性衣服的显然是另一派,也便是投诚刘季的、成为朝廷爪牙的那一派。

      盖聂木剑一横,不高不低的唤道:“逍遥先生,久违了。”

      所有人立即抬头,俱是惊讶,便是逍遥子的修为,都没有察觉到盖聂的存在。

      盖聂跃下墙头,朝包围圈靠近了些,“需要帮忙吗?”

      逍遥子一手取了兜帽,十分惊喜,“盖聂先生,你、你还活着?”

      罗网众人互看一眼,领头的一摆手,十几个人整齐有素,迅速撤退。

      逍遥子收了剑,快步朝盖聂走来,“幸亏盖先生来的及时,若不然……唉,说来惭愧。”

      盖聂打量他,“在下听闻道家天宗与人宗的对决使双方损失惨重,逍遥先生看起来伤势并未恢复完全。”

      逍遥子摆手,“伤及心肺,是难大好了,不提也罢,倒是盖先生如何生还?又怎会出现在此地?”

      盖聂道:“闲话随后在叙,在下正一直寻找阁下,恰好遇到,不得不说是有缘。”

      逍遥子倒惊奇,“先生找我?是为何事?”

      盖聂眼中浮上忧心,“为在下……看看一个人的伤。”

      盖聂与逍遥子回到客栈的时候,卫庄不过用了半碗粥,扶着窗棂对着窗口一副要吐不吐的模样。

      卫庄看到逍遥子的表情像是见了鬼,这表情立即惹来盖聂的指责,“小庄,我让你代我寻找逍遥先生,你并未寻找,对吗?”

      卫庄视线诡异的瞟他一眼,懒得与他计较,“你不是遇到了吗?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逍遥子与卫庄是半生不熟的交情,算不上敌人也算不上朋友,彼此客客气气的见了礼,盖聂立即道:“小庄,我请逍遥先生来,一来是看看你的右手伤势,二来,也是你的身体……似乎……”

      卫庄不太愿意,一脸不耐烦,“多事,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盖聂一脸不赞同,“小庄,莫要任性。”

      逍遥子一捋胡须,打量卫庄神色,“我看卫先生脸色苍白、神色有异,老夫不才,医术造诣比不得医仙端木姑娘,一般病情还是可以对付的,盖聂先生今日救我,便当是回报吧,望勿推辞。”

      卫庄瞥一眼盖聂,盖聂眼中的忧心做不了假,有些事瞒得了他一日,瞒不了一直,逍遥子,好歹不算是个令他讨厌的人。

      卫庄慢腾腾移步到桌前坐下,伸出右手来,逍遥子告声“得罪”,切上他右脉,捋着胡子一脸震惊,之后脸色变来变去,视线在盖聂与卫庄脸上来回不定,又令卫庄换了手切上他左手腕脉,思忖片刻,松开手来,往后退了一步,打量卫庄神色,“卫先生……心里大约已有数了吧?”

      卫庄清了清嗓子,由逍遥子来说,总比他自己说要少些尴尬,“你尽管说。”

      盖聂却急切,“小庄的右手以我探查是伤过腕脉,虽已修复,但脉象偶尔不通,却不知是什么缘故?”

      逍遥子道:“以我的判断,卫先生的右手当是被人施以酷刑,腕脉曾被外力切断,右手脉络也曾被以特殊手法有意削薄,所以,就算此时腕脉已经大好,这只手大约也是废了。”

      盖聂脸色忍不住变了,“以阁下的能力,也无法医治?”

      逍遥子捋着胡子道:“我的医术有限,暂时无法可想,不过我道家有一门心法或许可以对卫先生这种情况有些助益,是否能大好全看机缘,但是……”

      盖聂道:“但是什么?若有在下可出力的地方,先生但说无妨。”

      逍遥子摇头,“不,心法我早已背熟,马上就可将心法交给卫先生,只是他此时的身体……恐怕承受不住,这右手一时无法握剑,但生活应该无虞,不妨等大事落定后再慢慢修复不迟。”

      盖聂没听明白,“什么大事?”

      逍遥子看一眼卫庄,再看盖聂,“这……我说来似乎不太合适,但我听闻张良的嫡传弟子叫做无名的那个孩子是二位的亲生骨肉?”

      盖聂还是没明白,“是,只是不知为何要提及无名?”

      卫庄忍不住转过头去,逍遥子也感觉很尴尬,“按照盖先生一贯敏锐,本该听明白我的意思,但这种事确实匪夷所思,我这辈子也只见过这一例,但脉象十分明显,不容存疑,卫先生他……有身孕了。”

      盖聂瞬间愣住,他的表情当真要形容,大约就是被雷劈了那种呆滞茫然。

      逍遥子早已离开,还贴心的为他们关闭好房门,卫庄看两眼盖聂,本指望他给些反应的,结果盖聂完全呆滞的好半天回不了神,卫庄哼了一声,干脆往床榻而去,说实话,他是又有些困了。

      走了两步,被盖聂从身后握住手腕,盖聂手指缠上,与他十指交缠,“小庄,你……”

      一句话,情绪百转千回,便是卫庄,也一时分不清他这复杂情绪里到底是欢喜多一些,还是愤怒多一些。

      卫庄不愿看他,“并不是什么大事,不会妨碍到向刘季寻仇,这你放心。”

      盖聂这一次语气里谴责的意味就很清晰了,“小庄,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卫庄侧头来瞪他,“那你是什么意思?我也没想到还能……又不是我愿意的。”

      盖聂转到他正面,双手按住他肩膀,表情依旧是复杂的,复杂到一向口齿伶俐的他竟然会有些语无伦次的时候,“我只是,高兴。”

      卫庄哼了一声,依旧冷脸,“没看出来。”

      盖聂试图理出头绪,“这么多年来,我虽明知你若有身孕将会对你的生命造成严重的威胁,毕竟我们身处于这样的时代,可我心里并非没有想过,也并非没有努力过,可你的身体……我一度以为我们能有无名,不过是偶然。”

      卫庄眯起眼睛,“哦?我竟不知你还存过这样的想法,师哥,看来我是低看你了。”

      五年间,两人分分合合,但身体的交集从未真正断过,一度两人闹得僵持的话不投机半句多,却在无人处如野兽一般沉默的交合,是秘密,也是默契,为了守住两人心中那仅存的不可轻易示人的柔弱感情。

      盖聂道:“我……很高兴。”

      他手里的剑可以轻易杀人,与人辨合也从不怯场,口才可算极佳,但此时竟然真的口拙,思绪反转间,握着卫庄的肩膀,干脆拥了他入怀,紧紧抱住,道:“我很庆幸。”

      怀抱的温暖令卫庄放下心中芥蒂,微微叹了口气,“这些时日我隐约有些预感,只是没有想到真的……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时间。”

      盖聂道:“在我看来,没有时间比现在更好,天下太平,你我两安,小庄,真的……谢你。”

      卫庄道:“鬼谷被毁,刘季尚且欠我们一个交待。”

      盖聂道:“上京城,我们并不着急。”

      卫庄道:“鬼谷被通缉,我们随时可能有生命之忧。”

      盖聂道:“有我在,必会护你周全。”

      卫庄着恼,“我不需要你护,就算废了手,我也依旧是我。”

      盖聂怀抱松开些,盯入他视线,“小庄,若在他日,你想如何我都不会干涉,但你有了我们的孩子,我必须护你们周全。”

      卫庄不太领情,“没有这个必要,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盖聂道:“我已错过了无名,别让我再错过这一个,我虽不重血缘,小庄,你也知道,这世上我的亲人,唯有你与无名,给我这个机会。”

      卫庄不说话了,在这飘零乱世,多少人失去亲人,他们两个都是孑然一身,虽然后来找回了无名,因为性格,因为种种原因,无名与他们并不算亲近,随着无名跟随张良投靠刘季,他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有这个孩子与没有也没多大差别。

      无名当年的出生,带给卫庄更多的是痛苦与憎恶,盖聂错过了无名,卫庄何尝不是呢?夜半梦回,他也不是不后悔的,对无名,他们有太多的亏欠。

      卫庄闭了闭眼睛,终于松了口,“好,有需要出手的机会,我断不会与你抢。”

      盖聂道:“不止如此,小庄,从这一刻起,你当有为人父的自觉。”

      卫庄不耐,“你太啰嗦了,不要得寸进尺。”

      盖聂诱哄,“小庄,听话。”

      卫庄瞪他,“你……”

      盖聂道:“我在,这一次,我会陪着你,一直。”

      卫庄瞪他一会,有些气馁,盖聂完全就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也有可能盖聂并没有完全从惊吓中出来,“……我至少还有行动的自由?”

      盖聂一愣,“自然,我并不会……”

      卫庄打断他,“你松开手,我想睡一会,这你不会阻止?”

      盖聂有些手无足措的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卫庄脱了外衫躺上床,想了会,干脆也在卫庄身侧躺下来,“我陪你。”

      卫庄翻个白眼,“你随意。”

      卫庄很快就睡过去,轻浅有规律的呼吸让盖聂一片心安。

      他犹豫着,伸出微微颤抖着的手小心翼翼的轻轻覆上卫庄的小腹,抬眼看去,卫庄没有丝毫反应,显然已经睡熟。

      此时,那里只有体温的温度,感觉不到其他任何的东西,但那里竟然会有个小生命正在孕育,何等奇妙。

      他盯着卫庄的恬静安然的脸,心头一片平静,平静且温暖。

      他这一生,直到此刻,才恍然惊觉,这种感觉,大约便是,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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