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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故人 ...

  •   张良设想过无数种与鬼谷二位重逢的场面,大概率两个人会杀气腾腾,一不留神就给他来个洞穿,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相对自持的盖聂拉着暴躁的卫庄,不让卫庄用鲨齿来敲他的头。

      他再也没有想过相见场面是这样的。

      盖聂悠哉悠哉的赶着一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奢华马车,逍遥子等道家人宗弟子骑马在左右护送,卫庄……卫庄不见踪影。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马车里,以卫庄的性格,坐马车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重伤到不能自理。

      可卫庄若重伤,盖聂的表情不该那么平静,那平静的表情给张良的感觉是,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这一生再无所求。

      可盖聂的理想有多宏大高远张良又不是不知道,一时间思绪翻来覆去,连他这号称天下第一智囊的人都猜不透眼前这是什么情景。

      不管是什么情景,唯独不像要报仇的情景。

      张良如临大敌,客客气气的为盖聂牵马,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节,“盖先生,卫庄兄,良恭候多时。”

      卫庄的声音自马车内响起,“子房,好久不见啊,看起来你要给我一个惊喜。”

      张良不敢多说,“酒菜已备好,咱们酒桌上叙旧不迟。”

      在他看来这是十分得体的一句话,竟然惹来卫庄的沉默和盖聂的皱眉,这诡异反应惹得张良更加如履薄冰,更加谦卑,“卫庄兄若有其他想法,良洗耳恭听。”

      他聪明的所有的话都跟卫庄说,一来跟卫庄熟,性格摸得清,二来鬼谷二位同时出现,基本做决定拍板的都是卫庄,三来,有谁以为盖聂好说话才是天大的傻瓜。

      卫庄咳嗽一声,声音听起来不太有活力,也不像是大怒或者压制怒气的样子,“无名那臭小子呢?双亲到了,都不知道迎接的?”

      张良打个哈哈,“无名本是要来的,临时遇上一个多年不见的好友,便招呼去了,估计很快就会到……唔,看起来,已经来了。”

      随着他的声音,当先到的是一抹寒光,不,两抹寒光,从相反的角度而来,寒光的目标,是驾车的盖聂。

      盖聂做的第一件事,是跳起来凌空一个翻身,将两个袭来的人引到了远离马车的相对空旷的位置,木剑一甩,架住同时砍来的一长一短两把剑,持短剑的是无名,无名手里的剑叫灵均,是徐夫子的得意之作,剑长一尺八寸,剑身轻而薄,细如柳叶,却是无坚不摧,威力丝毫不亚于赵高送给他的那把鱼肠剑。

      持长剑的也是个熟人,这把剑黝黑修长,似剑非攻,墨眉无锋,赫然是墨家巨子的象征,墨眉剑,持剑的人也自然没有第二个人,正是墨家现任巨子荆天明。

      天明哈哈一笑,“大叔,好久不见啊。”

      天明的眉眼已经完全长开,跟上次见面又有了些不同,整个长相有八|九分像荆轲。

      盖聂有些感慨,“天明,你长大了。”

      天明墨眉一撩,与无名一对眼色,同时退后,“那大叔便来看看,我这剑法是否长进了,看剑。”

      墨眉持重,剑势求稳,无名的剑短而锋锐,擅长剑走偏锋,天明攻盖聂左侧,无名攻右侧,天明牵制,无名主攻,两人招式如江河奔向大海滔滔无尽,绵绵不绝,愣是逼着盖聂将近三十招只守不攻,三十招上,无名与天明一对眼色,故意卖个破绽,“哎呦”一声,自然而然盖聂的木剑迟了片刻,天明的墨眉却马上就要架上盖聂脖颈。

      却在堪堪架上之际,眼前忽然失了盖聂踪影,盖聂不知如何到了无名身侧,木剑架上无名脖颈的同时,右手牵制无名手里的灵均,直直指向天明咽喉,距离天明咽喉不过三寸。

      天明做个鬼脸,控诉道;“大叔你真是的,便让我们赢一次又怎么样?每一次偷袭都没有成功的。”

      盖聂收了木剑,退后一步,摇摇头,道:“欺骗不能让你们变强,了解自己的不足对自身武艺的提高大有助益。”

      无名道:“盖聂,那你说,我跟上一次见面比起来,是不是进步很大?”

      盖聂不赞同的看他一眼,“叫爸爸。”

      无名一扬下巴,“不叫,你说嘛说嘛。”

      盖聂无奈,“进度是有的,你们两个底子都不错,招式也算熟练,只是配合漏洞百出,并且太急于求成,若非一味进攻,而是提前制定好策略,未见得不能赢我。”

      无名眼前一亮,“当真?”

      他眼珠一转,朝天明点点头,忽然腾身而起,目标是那辆豪华马车。

      灵均锋锐,剑未到,剑气先到,瞬间掀了半个车顶,鲨齿剑鞘迎住他的灵均的同时,盖聂追上来,一把握住墨眉剑锋,阻了天明接下来的进攻,一派焦急神色,“无名,不可放肆。”

      这份焦急让天明抓了抓头发,瞬间住手,卫庄剑鞘挥出挡住无名的一剑,无名的第二剑被盖聂的木剑格挡,盖聂紧紧皱眉,“无名,你父亲他……身体不太舒服。”

      无名恋恋不舍的收了剑,“不舒服?我就说嘛,他那个性格怎么会坐马车,喂,你怎么啦?”

      卫庄从半露天的马车顶跳出来,摇摇头道:“臭小子,没大没小,连声称呼都没有的?”

      无名对卫庄还是有几分敬畏的,略有些拘谨的喊了声“父亲”,然后观察卫庄脸色,“你看起来真的脸色不太好,真的病啦?”

      卫庄哼了一声,说话间,盖聂立即到他跟前,观察他脸色,“你可还好?”

      卫庄翻个白眼,一脸不耐烦,“你,离我远点。”

      盖聂不为所动,“小庄,逍遥先生说过,你三个月内最好不要动手,你……”

      卫庄推他一把,脸上闪过羞愤,“你是想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好像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一样。”

      无名好奇,“我说是什么病呀?伤风感冒,头疼脑热?还没见过盖聂紧张谁紧张成这样子的,还真是大开眼界。”

      盖聂的关心卫庄也不是真的厌烦,就是十分的不适应,觉得万分的别扭,看无名那副有恃无恐欠揍的样子,矛头立即转向,“你这小子当真的无法无天,盖聂是你叫的?他纵横江湖,一把木剑挥出谁人不惧?便赢不来你一声称呼?”

      无名也恼了,朝着盖聂喊了声“爸爸”,扭头冷笑道:“鬼谷纵横是厉害得很,想揍我我自然躲不开,可又不是你们武功高就能逼我做什么,一见面便是训斥,没一个好脸色,我喊出父亲来,你们也好意思答应?”

      一甩脸,竟然走了。

      普天之下,敢给纵横二位甩脸子的,也只有无名了。

      张良朝天明做了个眼色,天明会意,摇头晃脑的追无名去了,“收了个脾气这么难搞的小弟真是麻烦,等等大哥,让大哥来安慰你那受伤的小心灵吧……”

      张良扶手一礼,道:“学生无状,是当老师的罪过,无名说话过激,我这做老师的替他给两位赔个不是。”

      盖聂摇头,“是我二人未尽到为人父的责任,张先生已经替我们管教无名许多,感激还来不及呢,太客气了。”

      卫庄道:“子房,都是老朋友,这些虚礼就不必了,不是备了酒席吗?还不带路?”

      张良抬手恭敬一让,当先领路,“此地叫阳平,以北为太行山脉分支,以南为淮水,以盖先生来看,此城风水如何?”

      盖聂奇怪地看他一眼,但张良说话就从来没有干脆过,也便顺着他的话说,“此地坐山伴水,从山势看有龙饮水之势,乃是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此地百姓面上的安详自得可见一斑。”

      卫庄道:“好端端的忽然讨论起风水,子房莫不是要为那刘季寻找阴宅?刚登基就找坟墓,这是当皇帝的通病吗?”

      张良无奈摇头,“卫庄兄还请口下留德,当今陛下宽和仁慈,与那嬴政有什么好比?”

      卫庄道:“所以你作为说客,准备以你的三寸不烂之舌来阻止我们去寻他的晦气?不自量力了吧。”

      张良摇头,“并非说客,良而今已非朝廷中人,不过仗着与陛下和两位的交情,忝做中间人居中调停罢了。”

      卫庄哼了一声,“火烧鬼谷,是你承担不起的罪过,子房,劝你谨慎,莫让我们多年的交情毁于一旦。”

      张良道:“据良所知,火烧的不过是几座山头几间屋子,战火蔓延数百年,天下烧得,鬼谷的几间房子就烧不得?至少两位平安,已算幸甚。”

      卫庄猛然顿住脚步,大怒,却被盖聂及时按住肩膀,“小庄,莫要动气,身体要紧。”

      卫庄强行压制怒气,甩脱肩膀上他的手,道:“你说。”

      盖聂道:“张先生一年前劝我消失,承诺过还天下以太平,而今战火消弭,天下初定,也不算食言,只是这天下不包含鬼谷吗?他刘季登上皇位,我与小庄又有谁说过半句不是?火烧鬼谷,欺人之甚,不能没有说法吧?”

      张良道:“说法是有,陛下派遣的使者已在路上,不日便到,良并非不体恤两位故友被欺凌之情状,只是善意提醒,与其揪着已成的事实不放,不如换个角度,与天家讨个彩头,寻些补偿,岂非更好?”

      卫庄眯起眼睛,“你是说……”

      张良一笑,“不过几句闲话,不当之处,两位莫怪,这酒楼名唤明月阁,有一种米酒叫明月珠,甚是可口,两位请高升一步,给良一个为诸位接风洗尘的机会。”

      明月阁分作三层,飞檐华丽,装饰高档,此时午膳时分却是一个客人都没有,显然张良这个接风洗尘,是狠狠下了番功夫的。

      没有客人,就没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刺鼻味道,卫庄领这个情,当先踏入明月阁。

      阁内四处点了熏香,在可忍受的范围,丝竹在耳,却没有看见人,干净敞亮,很符合卫庄的胃口。

      分次坐下,互相见礼,张良道:“实不相瞒,这地方是无名亲自选来的,卫庄兄可还满意?”

      卫庄一愣,“当真?”

      这手笔一看就是张良的杰作,无论是风格还是作风。

      张良道:“做不得假,无名学业很上进,要不了几年便可出师啦,唯一不足便是这脾气,与两位概不相似,着实是骄纵了些,让人颇有些头疼。”

      脾气一半是天生,一半是后天培养,无名的脾气大约在赵高教养时候就是这样,这些年来跟着脾气温和的张良也没好转多少,大约是一辈子如此,谁也扭转不了了。

      卫庄沉默。

      盖聂叹口气,道:“是我们教养有失,让张先生受累了。”

      他们两个,确真不算是好父亲,不仅是教养,连最基本的看护,因为时代的原因,因为性格的原因,都未做到。

      无名从窗口跨进来,脸色变扭且温顺,“有这个认知就好啦,我也不是非要你们对我负什么责。”

      盖聂站起身来看他,却没有靠近。

      天明在无名身后推他一把,无名撇撇嘴,朝盖聂靠过去,“刚才出言无状,爸爸,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他还是挑了盖聂来道歉,在他看来,盖聂永远比卫庄要疼他一些,也比卫庄要好说话的多。

      盖聂没说什么,当先转头去看卫庄,卫庄一脸阴沉,却没有发火或者开口的意思。

      盖聂道:“没什么,坐吧,天明也过来坐,你怎会在此处?”

      天明大咧咧坐下,“我吗?哈哈,我本在齐鲁一带游历,接到三师公的传书就……”

      张良用力清了清嗓子,天明十分关心的看过来,“三师公怎么啦?嗓子不舒服吗?”

      无名翻个白眼,“白痴啊,我不是跟你说过要说是无意间跟我们遇见的吗?你怎么实话说出来了。”

      天明挠头,“见到大叔一激动就给忘了,但是大叔也不是外人,为什么要骗大叔呢?”

      卫庄声音低沉,满是威胁,“子房?”

      张良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无名说无聊了,恰好接到天明传书,干脆请了过来见一见故人,盖先生,见到故人也不是不欢喜的,对吧?”

      明知道他说的不是实话,但盖聂向来善解人意,只当没听见,回以惯常的沉默。

      无名立即转移话题,“倒是父亲你,身体怎么啦?不会真出什么大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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